曹可凡|柳云龙,牵《风筝》的人

曹可凡|柳云龙,牵《风筝》的人

六根 内地男星 2018-04-13 08:16:47 965

柳云龙,牵《风筝》的人


对话|曹可凡 柳云龙


《风筝》宣传照。


2017年年末,谍战剧《风筝》低调开播却一路高歌猛进,隐蔽战线共产党员郑耀先波澜壮阔而又忍辱负重的一生,令无数观众为之心潮起伏,潸然泪下,感慨万千,成为近年来不可多得的一部现象级的电视剧佳作。


从拍摄到播出,《风筝》经历了整整五年的打磨,而作为导演和主演,柳云龙也在沉寂了近十年后重回公众视线,再次显露出他在谍战剧领域的深厚功力。《风筝》播出前后,柳云龙极少接受专访,近日,《可凡倾听》对柳云龙以及部分剧组演员进行了采访,讲述了《风筝》拍摄期间的一些故事,以下为文字实录:


曹可凡与柳云龙。


曹可凡:这个戏可以说前后经历了很多磨难和困难,最终还是和大家见面了。柳云龙导演既要做导演又要做演员,实际上付出不止双倍,可能三倍四倍的精力,你怎么来调节这两个关系?比如你是导演的话,你就很客观去观察每一个演员,他们的表演怎么样,可以站在一个第三者的角度。可是你同时又在镜头前面演。


柳云龙:我觉得不同的是他们演的时候是我喊停,反正好不好,我喊停了,可以了。我演的时候,好不好,不好的时候,我演着演着,停,再来一次,不行。自己喊停,可以再要求一遍。他们一旦我喊完了停以后,就不能再要求了,或者说我可以给你这一遍,但是之后我还是要用你上一遍,这是一个不同之处。


还有一个不同之处就是,可能标准是我定的,最后我也是作为突破标准或者去够这个标准的一分子。有些时候就是要求你得特别冷静、特别客观。比如说我跟罗海琼有时候对戏,我跟她演着演着,我觉得她这个地方不对,我必须有这个本领,还得不忘词。因为当你一关注别人表演不对,你极容易忘词,还得不忘词,不露声色。


这条一过以后,我说停,再来一次,海琼,哪儿哪儿。哦,对,好,再来一条。其实我觉得对于我来讲,这个问题第一次做导演的时候,可能真的是有点难,戏导了也这么多部了,这就不成为一个问题了,反而享受其中。


曹可凡:身兼导演和演员这两个角色,付出的艰辛肯定是更多。


柳云龙:我每天大概睡四个来小时,有时候三个小时。


齐欢:所以当时我们都在说,导演记词能力特别快,因为他要导。因为我们这个戏的台词量其实是很大的,导演要求我们是不带本来的,我们就在想导演记词怎么那么快?有时候我们私底下还在想,有一次问他,导演说我就是记词很快,是吧。


柳云龙:也没有,我背后也背,所以我为什么每天睡三四个小时。大家收工了都可以洗洗睡了,我是不能洗的,洗就浪费时间,就得赶快翻剧本。有时候背着背着睡着了,就听见门外有敲门声,我说谁?导演,出发了。


曹可凡:早上了。


柳云龙:我说怎么就早上了,一闭眼居然就大早上了,我就觉得好像睡了十来分钟,衣服没脱就又出工。就是这么两百多天,我就是这么顶下来的。


孙斌:所以我觉得这一点,我特别钦佩导演。我可能去他的房间会比较多一点,曾经看到他真的是一进那个房间就瘫倒在沙发上,别的工作人员在跟他说明天的一些工作细节,回到房间才有那种特别疲累的状态出现。但是在拍摄现场完全看不出来。


马晓峰:精力旺盛。


曹可凡:做导演的人是不是特殊材料做成的?


张琦:所以我有一次跟导演说,如果换成我,我早崩溃了,太累了,现场盯着,回去可能剧本还得再去谈一些,还得看回放,还得跟各个部门沟通,第二天自己还得演。


孙斌:而且他还要去剪辑室看剪接。


柳云龙:不要再表扬我了,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就说一个,我为了节省时间,早上起来我大部分时间是坐在马桶上吃饭,边坐马桶边吃饭,因为我不能分开这两件事情,一分开,时间又浪费十几分钟或者二十多分钟,同时做我节省十几分钟乃至二十分钟的时间。


曹可凡:这很难想象。


柳云龙:没有办法,习惯了以后反而不去那儿吃不下饭去,要么就排不了,要么就吃不了,习惯了。


曹可凡:这味儿比较特别。


张琦:导演如果用一句上海话说,作为导演,我们会觉得这人很作,作得要命,很作。他对场景的要求、对表演的要求,上海人说作天作地。但是确实,他是在精益求精,在追求完美的东西。


柳云龙:停!来,化妆,沾沾汗,这都出汗了。


“风筝”郑耀先和“影子”韩冰,这一明一暗两个人物的较量贯穿全剧。对观众而言,“风筝”始终站在明处,“影子”的真实身份却扑朔迷离,直到最后一刻才浮出水面,构成全剧最大的悬念。而观众同样不知道的是,“影子”这个重要角色曾经经历过一番临阵换角的磨难,甚至一度令柳云龙感到绝望。


柳云龙:韩冰这个人物起初是另外一位优秀的女演员来扮演,而且已经拍了好多天了,当然我也不介意说出她的名字来,大家也确实比较投缘,是柯蓝。


我定了她以后,她可能去了趟云南,去另外一个剧组串几天戏,串几天戏就把脚给伤了。等到再回来做造型的时候,轮椅把她给推到楼上来的,我就问怎么回事?没事,崴了一下脚,大概一个星期就好了。结果就拍摄,开始反正都拣着她坐在那儿的拍,大概到了要动的时候,我说明天咱得站起来要走动了。


她说没问题,柯蓝也是挺拼命的,结果站起来以后迈出第一步,自己都不行了,瘸了。停,我说不行,柯蓝,你这个脚难道还没恢复好吗?她说可能还有点问题,应该很快就能好。晚上她的经纪人就打来电话,就说了实话,其实是脚面粉碎性骨折。


经纪人就解释这个事,就说柯蓝宁愿死在现场,也要把韩冰演了,所以她是抱着这个劲来的,并且一再告诉我不要跟剧组讲真实的情况,她靠她自己的意志,看看能不能完成。我一听粉碎性骨折,这不是你的意志能扛得了的。


曹可凡:伤筋动骨一百天。


柳云龙:不是伤筋动骨的问题,如果你稍微不注意的话,你就有可能残疾了,这只脚可能就保不住。当我知道了这个情况,虽然我已经拍了柯蓝很多戏了,我一点都没有埋怨她的意思,反而我特别理解她。其实我们有很多优秀的演员,就是这一生可能在等一个属于他的人物、他的角色,他就会脱颖而出,他就会被认可,他就会有荣誉。


其实演员很多都是为了那一瞬间,在努力地、勤勤恳恳地这一辈子去演戏,可是运气好的碰到了,大部分是运气不好的,他没有碰到这个人物。所以反而我知道这个情况以后,我对柯蓝是肃然起敬的,当然也特别遗憾。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柯蓝都还是耿耿于怀,觉得过不去这道坎儿。


曹可凡:作为演员来说,我相信她心里很难受。


柳云龙:是的。所以开始是柯蓝大概拍了一个星期,等于是没办法了,必须得换演员,不能看着柯蓝为了一个角色真的把自己弄残了,这是肯定不行的。那就拣点其它戏拍,就开始找,因为本来韩冰这个人物特别难找,你要找不好的话,就埋不住。


她稍微洋气一点、稍微土气一点,都不行,要特别合适这个人物的要求,如果过于洋气了,她潜伏在延安的时候没戏,观众一下就知道这是个女特务。


她如果不是特别好看的话,观众也不爱看一个不好看的女演员,好看到底好看到什么度?洋气到什么度?土气到什么度?我说我再要去寻找一个这样的女演员,太难了。我当时真的都想停拍了,而且当时也面临着停拍的可能性。


就在这时候,他们推荐了罗海琼,反正我那两天是比较烦燥的。


《风筝》剧照。


《风筝》人物韩冰剧照。


曹可凡:焦灼?


柳云龙焦灼,怎么办?拍了那么多戏了,而且天非常冷,零下20多度,等于我带领全队人马重新来过,这怎么办?找不到这样一个演员。这会儿海琼,就在我拍戏拍到一个傍晚,海琼出现了,穿了一个到脚脖子的迷彩大衣,刚生完孩子不久的一个母亲。


天蒙蒙黑,黑黜黜的,她也黑,黑到一块儿去了,反正我抬眼看了一下,挺好挺好,我也没在意。海琼的意思,导演怎么不在意?什么意思?那意思就是可能导演不满意,她就走了。走到半路上,别人又给我打电话,海琼你得好好看看,把造型做一做,你都没做造型。我说好吧,做造型,海琼又回来了。


曹可凡:她已经走了?


柳云龙对,已经走了。


罗海琼他不想用我。


柳云龙:完了之后回来做造型,我就跟化妆讲,我说千万别剪头,把八路军的衣服穿上、皮带扎上,把头发窝进去,拍张照片。拍张照片过来,我在现场。我一看,我给惊着了。


我说这脸上就写了几个字,“中国共产党万岁”,这是刘胡兰你知道吗?我一下踏实了,踏实在哪儿?她能藏住了,观众很难很快地辨别出那个潜藏我方最大的“影子”是谁。


我说头发稍微剪一点,抹一点腮红,就那种高原红,高原红抹完了,照片一过来,我突然觉得太阳出来了,虽然天是黑的,太阳出来了。后来定完了以后,因为海琼拿到剧本很仓促,她几乎是没有读剧本的时间,没有研究人物的时间。


她就问我,导演,我该怎么演?我说你随便,你怎么演都是对的,因为之前的那个照片出来以后,我的那种欣喜,觉得这就是我要的那个韩冰,对她是彻底放心,你随便演。


曹可凡:无心插柳柳成荫。


柳云龙你怎么演都行,怎么演都是韩冰,因为这个造型已经就是韩冰了。这样的话,你到最后揭晓的时候,原来“影子”是她,大家才能就像一拳打到脸上。我不知道您追剧的时候,(知道)她是“影子”的时候……


曹可凡:就是想知道谁。


柳云龙对,最后您知道了,可能是不相信的,她怎会是“影子”?因为她太革命了。所以我觉得有些时候绝望里面充满了希望,但你在那个绝望的过程的时候,你可脑子里一点希望这俩字都不会出现,就是绝望。


《风筝》的一飞冲天,再次为柳云龙加冕了“谍战之王”的头衔。当下荧屏谍战剧层出不穷,品质却良莠不齐,柳云龙的高明之处就在于,由他导演或主演的谍战剧虽不是每一部都火爆,但也从未有烂片存在。算起来,他首次因谍战剧而一鸣惊人,还要追溯到2005年的《暗算》。那是柳云龙成立影视公司后投拍的第一部电视剧,也是他第一次担任导演,并且在剧中一人分饰两角。独特的三段式结构曾经不被看好,但播出后却一炮打响,至今仍被视为谍战剧经典之作。


曹可凡:从十几年前第一次当导演拍《暗算》到现在,你觉得自己从心态上最大的变化是什么?


柳云龙从容了一些,《暗算》的时候还是初出茅庐,或者说《暗算》那一次的导演行为属于无奈而为,也找了一些人谈拍这个剧,但是在沟通的过程当中,可能彼此的审美、想法不一样,但是这种不一样不能讲对方是错的,我的就是对的。


其实在沟通的过程当中,我突然发现其实好多画面已经在我脑子里了,或者说拍摄方式、造型方式、影像方式,包括后期对声音、对音乐的这些想法,其实我全都有了。那会儿反正也不知道这是导演的想法,我就觉得审视剧本每一场戏的时候,我基本上还能知道怎么去拍。


所以到最后我想想那就自己来吧。包括对王宝强的要求,当时那个瞎子是一个闭着眼睛的瞎子,我就和宝强聊,我说宝强,你能否睁着眼?叫睁眼说瞎话。


柳云龙在拍摄现场。


曹可凡:睁眼瞎?


柳云龙明明看见了,他这个睁眼瞎是现实生活中他需要睁眼瞎,明明看到这儿有个桌子,你假装看不见,你要呈现出一个睁眼的瞎子的状态。


包括听密码的时候,因为你如果这十几集始终闭着眼睛,从影视剧的角度来讲,眼睛是人心灵的窗户,你和观众怎么交流呢?即便是个瞎子,睁开眼睛以后他也是生动的,他发现一种声音的时候,他的眼睛还是不一样的,动作还是不一样的。


他(王宝强)说睁眼瞎很难演,很难演啊,导演。我说这样,你看一个片子叫《闻香识女人》,阿尔·帕西诺,那就是个睁眼瞎,最经典的是探戈。他回去看,并且也到残疾人的盲人学校去看,后来他就呈现出了那样一个状态。


实际上在国内的影视剧当中,那一类人物之前之后都还没有过,到今天还没有再出现一个阿炳那样比较另类的人物。所以你看这一切,我其实都在谈的过程当中,我自己都差不多想好了,因为你要和对方谈,你就要提出你的制作要求,我希望这个戏拍成什么样子。我想我还是自己来吧,可能会拍得慢一点,也可能会出现被演员或者职员们罢工的情况,我说不管了。那会儿30多岁,初生牛犊不怕虎,就这么把《暗算》给抡下来了。


曹可凡:演员做导演,现在好像是一个比较普遍的现象,可是在那会儿还算是一个特例,至少是鲜为人知。


柳云龙几例,只有几例。


曹可凡:很少有的。你觉得演员做导演的优势在什么地方?


柳云龙最大的优势,我觉得他可以把各种造型,声音的造型、形象的造型、美术的造型、影像的造型,全部具体化,传达给每一个部门。当然这是我个人第一次从事导演的感受,因为我可以很快地告诉摄影,这个地方亮了、那个地方暗了,或者说我要的这种光影效果是斑驳式的,就像一束光下来以后可能有斑斑点点的,铺设在这个场景的周围,所以摄影也就很容易理解。甚至我有时候,因为我从小学过美术,有时候我也会画一些人物的造型或者场景的造型。


曹可凡:你是不是算是一个有心人?就是你在做纯粹演员的时候,其实你对画面、对机位这些技术性的东西,这种艺术性的东西,是有一种特别的留意?


柳云龙有这方面的原因,一个是特别留意,再一个我喜欢看好的片子,我喜欢反复地解读它、反复地看它,这场戏怎么调度。喜欢研究一些它的机位、它的灯光,可能和这个是分不开的,有心还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因素。


曹可凡:是不是在自己的成长过程当中,对艺术是有一种特别的敏感?


柳云龙偏爱。小的时候比如说八个“样板戏”的那个年代,很多“样板戏”我都能唱,还自己装扮,那会儿大概也就四五岁、五六岁的样子。


固然对这个东西偏爱,但是从来也没有把它当成自己未来的职业去从事,只是想未来我要当兵,因为我们那一代成长起来的孩子,可能真的是每一个人心里面都有一份军人梦,因为我们所看到的片子,接受的教育耳濡目染。那会儿电影也不多,我记得看过的第一部彩色的故事片叫《车轮滚滚》。


曹可凡:我也看过。


柳云龙第一个彩色故事片。都记忆犹新,完了之后才是《董存瑞》、《地道战》、《地雷战》、《英雄儿女》这些。现在特别清楚地记得,那会儿可能《董存瑞》看了不下50遍,不断地去解读,所以逐渐你就会发现自己的这一份军人梦慢慢就给塑造起来了。


从事演员这个工作是后来都多少年了,大概快高中毕业了,就觉得还是做演员挺好的,因为可以演绎各种各样的人。加上父亲的鼓励,因为我父亲从小就喜欢逗我,他也喜欢给我弄一些绿军装、绿军帽,扎上皮带。


每当吃完饭的时候,他就说,来,过来,老二,因为我在家排行老二,给我唱一段。叫几个邻居,我也不怯场,唱一段。我哥是学的京胡。


曹可凡:那正好。


柳云龙拉京胡,他拉,我唱,我爸就觉得很高兴。


曹可凡:男孩子的成长过程当中,人们都说父亲对他的影响是很大的。


柳云龙有非常大的关系。首先我父亲在为人方面是一个特别忠厚、忠诚的人,在对待职业方面是一个特别敬业,而且无我、忘我的这么一个人。他们那个年代的人,其实内心里面装的只有公家,只有国家的需求,没有个人的需求,他们那一代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曹可凡:奉献的一代。


柳云龙对,奉献的一代。为什么这么说呢?改革开放以后我觉得,包括我在内,才知道还有个人需求,过去都是全部奉献给自己的单位。我印象特别深,我父亲因为从事采购工作,钢材、煤炭、化工原料,做这个工作的。经常背着咸菜,三个月要吃的咸菜,疙瘩皮腌的咸菜炒成丝,切成丝炒一炒,放到一个很大的盒里边。背着煎饼,山东人吃的煎饼,出差就背着这个去东北。


而他一出差到东北,大概一个月或者两个月,常常去回,好的话能买到硬座,不好的话就是站票。回来的时候脚腕子都是肿的,要么就睡到座椅底下。而且特别艰苦朴素,抽屉里面,以至于后来我父亲当了领导以后,他的写字桌抽屉里满满都是各种材质、各种级别的优秀共产党员证。所以对我的影响,对我价值观的影响,以及交友、对待工作(的影响),都是巨大的。


有人说,柳云龙的形象是标准的上世纪帅哥,浓眉大眼,一脸正气。有这样得天独厚的外形条件,加上对文艺的强烈兴趣,走上演艺道路可谓顺理成章。1989年,柳云龙以十分优异的成绩考入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并在大二那年拍摄了第一部电影《青春无悔》,在片中饰演男二号。


曹可凡:在北电这样一个环境当中,你觉得现在想起来,那四年的学习生涯给自己带来一些什么样的特别大的帮助?


柳云龙我觉得影响非常大,因为很幸运,我觉得我碰到了几位特别好的老师。比如说我的班主任崔新琴老师、教授李苒苒老师、代课老师李克己老师。他们的做人对我影响特别大,因为我们都是从外地来的,刚离开家肯定会很想家,而老师就隔三岔五带到家里聚一聚、吃吃饭。


曹可凡:那很温暖。


柳云龙相当温暖,尤其是我们这些外地的。人家北京的一到星期六星期天都回家了。老师给我们的感觉就是,永远和亲人在一块儿,让你永远和亲人在一块儿的感觉,几乎每周都是这样。做一桌子菜,都是老师自己亲自做。吃吃喝喝,甩开腮帮子吃,因为学校伙食也不是特别好,老师反正都给做最好吃的东西。李苒苒老师家基本上是我们所有外地同学的家,所以毕业以后,后来想想,老师其实工资不高,每个月弄这么两三下。


曹可凡:花销还挺大。


柳云龙花销非常大,可能不到月底,她的工资也嘚瑟光了。所以这个以至于我毕业都这么多年了,每每想起老师就特别温暖。后来我父母来北京也都看老师,因为就觉得好像有另外一个父母在孩子身边。而且整个电影学院学习生活的氛围特别好,老师和同学之间都像朋友一样,不会让你觉得有一种距离感。


曹可凡:老师这些年看了你的一些作品,他们会怎么和你交流?


柳云龙这次尤其是看了《风筝》,我的老师李苒苒很真诚地肯定了我,之前没有肯定,之前从来就是这儿还有点问题、那儿怎么样。这次看了《风筝》以后,老师也给我发好几个信息,她说你真的成长了,说我从心里面认可你了。这是我最高兴的。


曹可凡:你大二的时候拍了《青春无悔》,当时作为一个大学生去参加这样一部戏的拍摄,也算是一个比较主要的角色,当时是一个什么样的感觉?


柳云龙比较幸运,大二的时候能参加周晓文导演的电影,听到这个消息那是相当欣喜的,因为大二的学生出去拍电影,演男二号,这个可能在学院里也挺少的。但是真正拍第一场戏的时候,完全是蒙的,根本不会表演。所以《青春无悔》那一次塑造人物,完全是像眼前有雾霾一样,都是蒙的,我不认为那次是一次塑造,我只能说那次是一次完成,把台词念完就好了。


从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毕业后,柳云龙进入中央实验话剧院工作,这本是他最向往的职业。可没过多久他却辞了职,南下广东做起了生意。


曹可凡:当时下海做什么工作?


柳云龙广告公司。在广东一个新兴的城市叫惠阳,新兴的城市总需要一些城市的美化、企业的宣传、图片广告,所以在那儿还真是风生水起、游刃有余。大概做了两年,我觉得可以再回北京了,回来以后就买了自己的第一套房。


因为演员这个职业,的的确确比较被动,更多的时间是在等待,等待有一个机会给你,尤其是过去电视剧还没这么多,所以我说还不如先解决生存问题,先让自己能活下去,再回来去从事自己喜爱的职业,所以辞职走了。


曹可凡:当时你们这班同学里边,邵兵、俞飞鸿,他们其实已经比较早地通过拍戏为大家所熟知,已经开创了自己的事业,所以看到同学们的这些成绩,内心是怎么想?


柳云龙就觉得机会咋不砸到自己头上,怎么都砸邵兵和俞飞鸿头上了?就是这种想法。可能他们俩,比如说邵兵之前拍了一些电影,像《红河谷》,俞飞鸿拍《牵手》,都是比较早,毕业可能两三年就碰到了这样的机会。我实际上是一毕业就走了,一分到实验话剧院,我就辞职不干就走了,大概在北京待了两个月不到我就走了。


曹可凡:你当中听说还尝试做过歌手?


柳云龙那个也是几个朋友凑在一块儿,没事就开始忽悠。因为在广东做生意,有些时候晚上吃完饭会到歌厅里唱唱歌,一听说这个声音不错,咱弄盘磁带吧,就弄了盘磁带。


曹可凡后来回到北京,因为艺术圈就是这样,当你离开这个圈一定的时间以后,其实你要再回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柳云龙人们容易忘记,就是重新开始,但是好在解决了吃饭问题,自己能沉得住气,慢慢来。其实我是一个特别被动的人,我不是说特别主动地去寻找机会。比如说我回来拍的第一个电影是《非常爱情》,其实是吴天明导演找了我很久,从那以后才离开广东,重新回到艺术圈。


1997年主演电影《非常爱情》,让柳云龙重新拾起了他最钟爱的演员职业。所不同的是,经历过此前多年在商界的摸爬滚打,他对自己的未来规划更有底气,也更清楚内心想要的究竟是什么。2003年,柳云龙成立了自己的影视公司,2005年打造出轰动一时的谍战剧《暗算》,此后陆续推出《血色迷雾》、《传奇之王》、《东风雨》等一系列自导自演的影视剧,直至最近的《风筝》再创佳绩。柳云龙这个对私生活极度低调、同娱乐圈若即若离的“边缘艺人”,就这样凭借着才华与执着,将自己的名字打造成了一块金字招牌。


曹可凡:你后来决定自己做公司,自己做自己想做的片子,心里有一些什么样的近期或者远期的打算?


柳云龙做影视公司实际上也是想变被动为主动,自己来掌握自己的节奏、掌握自己的命运,控制自己想拍什么样的剧。但是实际上任何具体方向都没有,也都是机缘巧合,碰到了一本书《暗算》,看完了以后觉得很喜欢、有意思,就把它给拍了,拍完了以后居然就火了。


所以我觉得都是机缘巧合,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我又觉得很不幸,其实我也是有多种可能性的,突然一个《暗算》火了以后,来找我的就全是谍战剧。其实我特别希望尝试一些其它类型的东西,而且也很不幸,第一个剧弄完了,媒体就说什么“谍战教父”,我说可不要这么谈,这是对同行的不敬,我说我更愿意当一个学生,不希望尽早地被别人拍到沙滩上拍死。


所以之后更多地来找我的都是谍战剧,其实对于我来讲也比较苦恼。而且更不幸的是,日后遇到的一些我想拍的东西都和谍战有关系,因为不断有谍战剧给你,有些东西你看完真是难以割舍,又拍谍战剧。所以我现在不瞒您说,凡叔,我电脑里最多的是谍战剧,其次是家长里短。


不是我不愿意拍家长里短,都是需要改编,没有一个特别完美的、完整的剧本呈现在我面前,所以我也借您这个栏目向全国的编剧、投资方毛遂自荐一下,做一个广告,我希望有好的剧本,除开谍战之外,现代的、古装的来找我都可以,来者不拒。


曹可凡:你心里最想拍哪个类型?


柳云龙这是最难回答的问题,我真是不知道下一个撞进我眼帘的到底是哪个。当然会心中有一个自己的理想,比如说我特别想拍一个战争片,通过战争的残酷来展现家国情怀,亲情、爱情、友情、兄弟情,我特别想拍。我还特别想拍一个玄幻的,我非常想拍一个玄幻的,并且我也有这样的一个案子,已经准备了多年,总觉得还需要调。有些时候好的项目不是说一蹴而就,它真的是需要不断地去推翻,而且我还想拍科幻的。


曹可凡:科幻在电视剧的门类当中……


柳云龙我是想拍电影,因为我接下来的工作是想往电影上倾斜一下,因为年龄大了以后,体力确实大不如前了,再去拍一个40集、50集的电视剧,我自己不拍之前我都肝儿颤了,那是多少部电影的量。所以一部电影,相对时间会……


曹可凡:节奏也不会那么快。


柳云龙节奏也不是这么快,但是要求的标准就高了,因为电影都是为放大服务的,声音的放大、画面的放大、表演的放大,电影就是个放大的艺术,所以它的要求更精、更有质感。电视剧是在拍摄过程当中,你经常会沮丧,因为就像捧了一捧水一样,拍电视剧像捧着一捧水,水透过指缝不断地在漏。


但是好在电影像端了一碗水,这碗水会蒸发,但是不会漏,它会蒸发掉一些东西,但不会像拍电视剧一样,漏是你最沮丧的,眼看着就漏下去了,蒸发你还能接受。所以接下来我特别想从电影的角度去表达一些自己想表达的东西,包括现代谍战这一块,因为咱们现在拍来拍去还是建国之前,《风筝》好一点,写到1979年。


1979年之后的今天,我们国家改革开放,为经济的发展、为改革开放的发展保驾护航,这里面有大量的情报。


柳云龙工作照。


曹可凡:这是一个看不见硝烟的战场。


柳云龙是的。所以我是希望拍现代谍战还是加强一些国人的安全意识,国防意识、安全意识。


曹可凡:这对创作者来说就是一个更巨大的挑战。


柳云龙不仅仅是对创作者有挑战,可能相应还得有一些政策,比如说解密的情报。其实目的还是要弘扬我们隐蔽战线上的这些人,为了国家的付出。


曹可凡:只有具有这种崇高的信念、信仰,有这种牺牲精神,才能够从事这样的工作。


柳云龙民族也需要有一些文化上,好的文化产品的凝聚力、带动力。因为我觉得好的作品是可以影响一个民族的,就像我们过去看了很多战争片一样,看完了以后我们是热血沸腾,那个时候想的就是如果再有一次这样的事,我们是责无旁贷的,我们是第一个要去堵枪眼、第一个要去炸碉堡的。那是年轻时候的想法,现在我们如果有这样优秀的文化产品出现,那真的使我们民族的凝聚力、向心力是不一样的。


曹可凡:谢谢云龙,特别开心!


柳云龙谢谢凡叔!


本文推送经《可凡倾听》授权。


这是六根推送的第1314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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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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