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淑桦本身不是一个谜,只是我们很难用语言去定义和描绘她。她突然的离群和关于她种种飘忽的流言,让我们不断给自己“加戏”,上演了许多无谓的遗憾与惋惜。想念和等待当然很合理,毕竟她是那么好。可如果你多一点了解她的过去,仔细听听她的歌,或许就会稍稍理解她放下一切、换得半世逍遥的决定罢……
▲ 无数个无助的夜,都任凭这把声音缠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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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淑桦小时候喜欢下雨天,倒不是从小就具备点儿文艺气质,只是因为天一下雨,全班同学就没有办法出去上体育课,这样体育课就变成了小型的陈淑桦演唱会。陈妈说,你这么爱唱歌去参加“牧星合唱团”好啦,说不定就成为歌星了呢!可是当陈妈妈把陈淑桦送去合唱团面试的时候,却被评审猛浇冷水——你女儿声音沙哑,根本不是唱歌这块料啊!
▲ 嗯,死了唱歌这条心吧,发展点儿别的特长吧……
祖师爷不赏饭?不要紧,陈妈妈不信邪,开始到处搜罗治嗓子的偏方,听人说吞生鸡蛋可以改变嗓音状况,她就逼着陈淑桦每天早上吞一枚生鸡蛋。陈淑桦开始死活吞不下去,陈妈苦苦劝说,你努力,我努力,吞了就能出奇迹!陈淑桦为了唱歌,也只能逼自己试试。结果一试不要紧,还真的出了奇迹。一年时间不到,陈淑桦的声音居然变得又脆又亮,她参加了台湾中国广播公司举办的“台湾歌谣比赛”还拿了个冠军,在场所有评审都惊呼她是个“天才”,那一年陈淑桦8岁,给家里赢了一台大冰箱!
▲ 图为小时候登台演唱的陈淑桦。至于“吞蛋”科不科学,不可考,别问姥姥,但建议各位发明星梦的家长不要贸然尝试。
是个童星大抵都会号称“天才”吧?但是如果你点开陈淑桦9岁时录制的台语歌《水车姑娘》听听,就知道评委们并没有盲目尬夸,很难相信这样收放自如的表达是一个9岁的孩子可以做得到的。陈淑桦剔透的音色、考究的咬字、从那时候就已见雏形。包括邓丽君在内的不少童星长大后在唱法上都会有极为明显的改变,但陈淑桦却似乎没有判若N人的变化,因为她生来就似乎已经很完美、很高级了。当同期多少小天才都匆匆汇入人海,但陈淑桦却穩穩站在舞台中央,唱了二三十年。
▲ 童星陈淑桦就已经很有星范儿了呢
夺冠之后,陈淑桦签给了天使唱片,发行过单曲,不久转投精专于台语歌的五虎唱片,公司当时已经有了尤雅、尤美等歌星,所以老板就给陈淑桦顺手取了个艺名叫尤萍,好在陈淑桦用这个艺名的时间很短暂,要不这个忒没仙气儿、忒居家的名字实在和都会女子关系不太大……
不过,陈淑桦的本名其实也并不叫陈淑桦,而叫做陈淑华,算命的说她五行缺木,爷爷才给她改了陈淑桦这个名字。陈家人相对传统,陈淑桦虽然已经是小有名气的童星,但家里人仍旧不让她专门去唱歌,更别说去跑场子了,一切仍以学业为重,这样一来,陈淑桦的曝光率就要比同期起步的小姐姐们低得多。
▲ 陈淑桦童星时期的单曲黑胶碟
爱唱歌却苦于没有舞台,国中二年级,陈淑桦一个没忍住参加了中视的《金曲奖》节目,制作单位分配给她演唱一首《交叉线》,陈淑桦曾回忆自己当时特别怕制作单位把那些情情爱爱分给自己,因为完全没有经历,要怎么唱嘛?那时候的陈淑桦一定不会想到自己将来会成为台湾一等一的“情歌天后”。一曲《交叉线》和陈淑桦清纯的形象迷倒万千电视观众,紧接着电视演出的邀约就不断向陈淑桦涌来。
▲ 左边是中学时期一头短发的陈淑桦,中间是大学时期的陈淑桦,右边是在华视的电视节目里演唱的陈淑桦。
陈妈管理严格,电视演出并没有耽误陈淑桦的学业,陈淑桦转年考到了中国文化大学学习舞蹈,她的校友里还真的出了几位diva,比如说你一定认识的黄莺莺、甄妮、辛晓琪、万芳……读了大学,自由得多了,陈淑桦就偷偷跑去考取了歌星证,开始在台湾饭店驻唱。一来二去,陈淑桦就被伯乐发现了,加入了海山唱片亦加入了华视,真正成了歌星!
▲ 驻唱期间,陈淑桦演唱都是英文歌,少女陈淑桦嫌弃当时中文歌和台语歌的歌词忒俗。
那些年,为了唱好歌,陈淑桦坚持7点起床,做50个仰卧起坐,15分钟柔软操,外加15分钟声乐练习,更难得的是,陈妈妈一直敦促陈淑桦读书,久而久之养成习惯,陈淑桦也笃信“诚于中,形于外”。除了读书,陈淑桦还练钢琴,弹古筝,这两样乐器使得陈淑桦生发出饱含东方气象的含蓄,也激发出陈淑桦极具西方神采的新潮,陈妈妈曾经颇为骄傲地说:我们淑桦,气质那就是和别的歌星不一样!如今,有新一代歌手的亲妈敢叫这个板么?
▲ 不是装样子,人家真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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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陈小姐都如此这般的向阳而生了,但她在歌坛的起步岁月却并不尽如人愿。
首次加盟海山唱片之后,陈淑桦并没有安定下来,歌林、宝丽多、大三洋等唱片公司都有陈淑桦短暂栖息的印记,歌路也一直在踌躇寻觅当中,她跟风给电影唱过主题曲,也唱过中国小调,欧美舶来曲,日式演歌,甚至山地风民歌。那些年,她唱刘家昌、唱骆明道,却几乎拿不到他们专门为她度声定制的歌曲,形象上穿红着绿,谈不上什么衣品,却也别有一番俏丽。 直到1979年,陈淑桦才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海山唱片。
▲ 歌曲质量堪忧,但颜值却是长势喜人~
重回海山,安定下来,陈淑桦又足足等了三年才迎来了自己事业的第一次“逆风翻盘”,民歌风格的《夕阳伴我归》风靡一时,翻唱江蕾的《烟雨斜阳》成功洗版,而古典味道十足的《红楼梦》更是红遍全台。巧得是,上面讲到的三首歌,在当年的唱片里排序是紧紧相连的,一红红一片,时运来了,真是谁都挡不住。
▲ 《夕阳伴我归》
写出《红楼梦》的王泰成当年只是个高二学生,因为上地理课无趣才写了这首歌,后来他把这首歌投到了张小燕的《综艺100》,被陈淑桦唱红,小小少年强说愁的创作竟然成了经典作品,要是放在今天,王泰成瞬间就能红成毛不易吧?
▲ 为了打《红楼梦》这首歌,陈淑桦当年在《综艺100》把自己扮成了林黛玉,她对这首歌是十分喜爱的,后来曾几度重唱,先放个初始版听听吧。
那时候正赶上台湾的校园民歌潮,海山唱片亦是民歌主阵地之一,主办的《民谣风》比赛很有号召力,所以陈淑桦在这一时期着实演唱过不少校园民歌风格的歌曲,比如叶佳修写的《思念总在分手后》,还有刘雪华已故的老公邓育昆和弟弟邓育庆写成的《再见雏菊》,再比如改编自席慕蓉诗作《七里香》的同名歌,没有猫和秋刀鱼,却比周董更富画意诗情。还有一首“儿歌”,大家一定都听过,叫做《娃娃的故事》,却未必知道原唱正是陈淑桦。
▲ 海山时期的陈淑桦,已在公司内享受“巨星”待遇
光唱歌哪够?主持电视节目,演个单元剧,才算得上三栖!不过陈淑桦本人好像和邓丽君差不多,对演戏真的没有什么兴趣,据说她推了好多电影的邀约,就是想专心唱歌。
陈淑桦的努力也许并未为大众所瞩目,但是却得到业内人士的一致认可。著名音乐人翁清溪82年写了一首英文歌《Promise Me Tonight》投稿参加了日本的世界歌谣大赛,这首歌从三万首候选作品中脱颖而出,冲进了最终的Top30,最后的决选要做成show,要求各国派歌星演唱,翁清溪第一个想到的演唱者,就是陈淑桦!
▲ 提到翁清溪这个名字,小和尚们或许不熟悉,但是他写出的《小城故事》《月亮代表我的心》《大眼睛》《巧合》你就不可能没听过。翁老师是台湾最早一波到美国进修爵士乐的音乐家,被他选中参加国际赛事,陈淑桦的实力可想而知。
与海山合约将尽,新加坡EMI向陈淑桦发出了邀约,EMI是国际化大公司没有错,待遇也自然更上一层楼,可EMI的初衷却只是要陈淑桦来当别人的替代品……
▲ 形容那几年陈淑桦的美,言辞都多少显得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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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EMI正逢一姐黄莺莺转会宝丽金,需要一个中英文歌都叫得响的女歌手来接替她,陈淑桦就是EMI看中的“黄莺莺第二”。陈淑桦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她自己当时也很犹豫:“说有名气吧,又没有巨星地位,没名气吧,在台湾大家又都认识我了,不咸不淡,耗着没劲,但出去万一成绩不好,那可就是前功尽弃。”陈妈妈劝淑桦,趁年轻,不如赌一赌,大不了重新来过呗。
▲ EMI时期的Sarah和Tracy,你pick哪一个?
EMI的老板虽然对陈淑桦的歌技一百个放心,却暗中做好了前三张专辑全部赔钱赚吆喝的准备。等到陈淑桦首张国语专辑《口琴的故事》(台湾版由四海唱片发行,叫《星光满天》)一发行,却瞬间空降坡县排行榜冠军。专辑的制作人谭健常和小轩夫妇将陈淑桦身上古典和新潮两个特质不断放大,为她找到了中西并蓄的歌路,从此陈淑桦不再如海山时期那样没有方向。
▲ 来体验下坡县版与台版的不同画风,说来有趣,内地摇滚教父崔健曾在自己85年的专辑里翻唱过专辑中的《星光满天》和《雪花飘》,原本风格迥异的崔老师和陈小姐就因为歌曲有了一丝联系。
紧接着的几张唱片大致都延续了这样的思路,但又都各有突破,专辑《海洋之歌》除了主打激越深情,更是将若干精彩西洋歌用心填词演绎。专辑《无尽的爱》试着加入一些不那么主流的另类元素,像是同名主打歌几乎是首艺术歌曲,《愚昧的等候》则是一首jazz,《拥抱我》胜在题材精彩,讲得是在当年还很禁断的师生恋哦。
▲ 姥姥很喜欢童安格写的这首歌,听听看。
到了《浪迹天涯》就更厉害了,同名主打歌以中东风情惊艷乐坛,摇滚风的《梦痕》和抒情小品歌《泛黄的书签》则让大家看到了陈淑桦绝佳的可塑性,而凄艷哀婉的《想你》则像极了多年后才出现的那首《葬心》。惭愧地说《浪迹天涯》姥姥最早是听张明敏唱的,第一次听到陈淑桦的版本还吓一跳,心想说陈淑桦可真是厉害,把原唱都碾压到尘埃里去惹……
▲ 坡版与台版《浪迹天涯》,台湾著名的造型师Roger郑建国说自己参与过《浪迹天涯》的造型,所以问题来了,到底哪一边才是Roger的杰作呢,两个造型的画风可以说是迥异了……
公益歌《明天会更好》小和尚们一定都听过,但是你有没有留心观察过《明天会更好》的宣传照呢?说到这里还有个小故事。画面中,一堆大腕儿都听美指杜达雄(对的,没错儿,就是你们知道的那个)的指挥,齐刷刷地看向右边,然而姆们迷糊的淑桦姐到拍照的时候却忘记了方向,傲娇地把两臂往胸前一挽,惬意地把脸转向了左边。后排王芷蕾女士紧跟着陈女士就也把头转向了左边,旁边潘越云女士一看懵了圈了——我该往左边转还是往右边转啊,干脆,正面得了……
▲ 于是就有了这样一幕。
这一众女歌星里,陈淑桦是最得意、最红的那一个,因为那一年她凭借《无尽的爱》电视特辑拿下了85金钟奖最佳女歌星奖! 在还没有金曲奖的年代,金钟奖的角逐就是各位天后们的战场,最佳女歌星奖考量的是天后们当年交出的电视特辑,无论是歌艺、形象、创意、表演、人气都会纳入考核范畴。奖项从1980年开始颁发,“国际邓”Teresa女士抢先夺得80年歌后;当时已不把台湾作为工作重心的甄妮殺了个回马枪,拿下81年歌后;本就与甄妮势成水火的凤飞飞一气之下发力蝉联82、83两届。到了84年,神仙姐姐们打完架了,也该轮到第二梯队的妹妹们了,于是陈淑桦满怀信心地将自己的电视特辑《星光满天》送去参选,结果第一轮就被刷掉,根本没有入围。为此陈淑桦气得把自己关在家里整整一周。到了1985年,陈淑桦遠赴欧洲精心拍摄了电视特辑,得奖那真如探囊取物般轻松。
▲ 谦逊如Sarah,即便激动得当场把眼妆哭成了潘越云同款,上台第一句话仍旧讲给可敬的“对手”:“能和苏芮、王芷蕾两位一起入围,已经是我的荣幸,我只是比两位多了一点幸运”。
回到前面说的《明天会更好》,真要实名点赞王芷蕾女士,毕竟跟着淑桦视线走,金钟歌后在招手,转年,王芷蕾就拿下了金钟歌后。不久,“金钟歌后”就成为了历史,金曲奖登上历史舞台,而几位金钟歌后里唯一一个也在金曲奖封过后的就是陈淑桦。这不仅仅说明陈淑桦在歌坛的待机时间够长,更是陈淑桦卓越歌技的最好证明。
▲ 拿了金钟歌后的陈淑桦真的以为已经站在了自己歌唱生涯的巅峰,却不知,这一切都只是为她真正的辉煌那一刻所做的积蓄与彩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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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演唱技术,陈淑桦到了80年代,就已经是超一流水准了,不仅声线优美,语感高级,而且打磨得完全听不出换声点,她的演唱,永遠自始至终一条线,绝不会出现断层。更可怕的是,大众印象中的陈淑桦不擅长高音,柔柔弱弱,但其实陈淑桦交出个高质量的A5长音简直如探囊取物一般,不信可以去油管上听听陈淑桦80年在华视live演唱《Too Much Too Little Too Late》的录音,直冲霄汉却一点儿不失气质,保证震得你跪在地上。讲真,就凭陈淑桦这硬技术,即便在大众都好高音、转音这一口儿的今天,一样可以唱得红,更别说她随着年龄一直在开挂的软实力了。不过对此,陈淑桦曾经明白地表示:我有能力放开,但我偏向含蓄。
▲ 1985年,邓丽君和陈淑桦两位王者难得一见的同台
周华健是土生土长的香港人,别看他自己一口国语贼流利,但是他的老豆却只懂广东话和潮州话,有次周爸爸跑来台北看儿子,周华健不经意就在车里播了陈淑桦的新唱片,周爸爸听了之后说:这个女孩子的声音,真是好听!周华健一边“嫉妒”,另一边又着实赞叹,一个不懂音乐也听不懂歌词的老人,单单听到陈淑桦这把声音就被打动了……
▲ 周老师的声音也是很美丽的啦,而且难得的是,只比淑桦小两岁的周老师依旧在线……
李宗盛的比喻则更有趣,她说陈淑桦的声音就像是一头秀发,发质很好的那种。所以写到这里,各位直男可以get到一个撩妹技能了吗?再要夸姑娘头发好,不要再用柔顺亮泽等宝洁式陈词滥调了,要说,你的头发,美得就像陈淑桦的歌一样,你看是不是文艺多了!说到头发,陈淑桦在金钟奖之后发的那张专辑《情》里面曾有一首歌叫《黑发变白发》,那是陈淑桦唯一录到哭泣的歌曲,一直都声称可以在录音棚里找到“被拥抱”感觉的陈淑桦,居然在录音棚里崩溃了……
▲ 斗大的情字和旁边柳永的《雨霖铃》让专辑的主旨不言自明,而陈淑桦淡漠的表情,亦透露出当时心迹。
彼时,曾一手打造了陈淑桦EMI时代诸多经典的谭健常和小轩夫妇要离开EMI,对自己要求颇高的陈淑桦也觉得《情》这张唱片并没有突破,萌生了要退出歌坛的念头。最终,她选择修整一段时间,理一理将来的路。这段时间,陈淑桦没有闲着,除了再度到日本观摩学习录音技术,还把英文和粤语夯实了一下。人算不如天算,没过多久,她在台湾的发行代理就从四海转到了滚石,陈淑桦就这样拉开了自己与滚石合作的序幕。
▲ 《等待风起》时期的陈淑桦
滚石对为陈淑桦制作唱片很是重视,钮大可请了两位日本音乐家帮忙编曲,他对陈淑桦的评价是:敬业、可爱!而这张《等待风起》里也收录了李宗盛写给陈淑桦的第一首歌《像我这样的单身女子》,一扫以往流行歌曲中单身女人怨到发霉的刻板印象,洒脱地唱出那一句:我不必别人在旁边啰嗦,等我高兴了再说!还记得前几年某次颁奖礼那英当场向李宗盛邀歌么?其实,那英老早在80年代就翻唱过《像我这样的单身女子》了,只是这首歌和她当年的画风有些出入。
▲ 那姐这样的单身女子可以说是dangerous woman了吧~
▲ 左边是《下雨城市》MV里陈淑桦的造型,王菲在《寓言》封面被奉为经典的七彩眼妆,陈淑桦其实早在87年就已经get。而MV里真正的女主角的则是右图中和陈淑桦站在一起的、当时只有16岁的苏慧伦。
如今大家会说,是李宗盛一手打造了“都会女子“陈淑桦,这句话没有错,但是又有不妥之处,首先,在EMI时期的陈淑桦,就初步展现出了都会女子的气质,已有媒体将这样的字眼写上报端,小虫也曾说过,那年头喜欢陈淑桦是有品的表现。其次,除了李宗盛,还有陈升,还有小虫,还有黄韵玲,还有郑华娟,甚至还有罗大佑、童安格,这些音乐人集中力量用了几张专辑的时间在雕镂出陈淑桦“都会女子”的形象。李宗盛的神奇之处在于他不仅有判断最佳“人设”的敏锐触觉,更有让这个“人设”变得愈发清晰的行动力。最终,陈淑桦在那张其实最商业的、如今已直接被叫成《梦醒时分》的《跟你说,听你说》里,成为了台湾都会女子决无异议的Top1代言。
▲ 被歌迷并称为陈淑桦“都会女子三部曲”的三张经典唱片
可如果,你只知道《跟你说,听你说》或者只知道《梦醒时分》,那就错过了更好的陈淑桦,与之并称为“都会女子三部曲”的《女人心》和《明天,还爱我吗》在艺术水准上完全不输《跟你说,听你说》。老李制作的《女人心》里有看似简单其实根本没有别人唱得好的《那一夜你喝了酒》;有描摹台北女子幻想嫁到纽约走上人生巅峰却事与愿违的叙事歌曲《25岁那年》;有周华健倾情对唱,夫人康粹兰破天荒填词的《You Never Make Me Worry》;也有童安格写出的动听Ending演奏曲《飞雪》。
▲ 《女人心》时期的陈淑桦。好想拥有那只大包哦!
专注现实风格的陈升,碰到了如梦如烟的都会女子陈淑桦,反而在《明天,还爱我吗》里面激发出不一样的文艺火花,专辑有相传隐匿着陈淑桦与飞行员前男友红尘情事的《伤心旅店》;有陈升巧妙化用自己喜欢的文艺片写出的《亚瑟潘的四个朋友》;有“低阶”“DJ”傻傻分不清楚的《生命中的低阶》;有把姥姥听得辗转反侧,后来发现居然有赵传在里面做和声的《哗笑的街》;有名字脱胎自莎岗小说的《日安忧郁》,而前不久分享给大家的音频,就是蔡龄龄翻唱的粤语版《晚安忧郁》。
▲ 《明天,还爱我吗》专辑系列照片里姥姥比较喜欢的两张,都市女子的day&night~
可上述这些好歌,都没红过《梦醒时分》。你知道么,《梦醒时分》原本并不是写给陈淑桦的。李宗盛在写这首歌的时候立意是想写“一个女人写信开导另一个为情所困的女性友人”,然而李宗盛心中那个收信女人的形象居然是当年呆在旧金山的齐豫。这首歌写好的时候,本来想拿给要在滚石发片的吴倩莲,结果吴倩莲的唱片一拖再拖,这首歌就掉入了陈淑桦囊中,没想到经陈淑桦一唱就大放异彩,红到响彻两岸三地的大街小巷。
▲ 一起回味一下《梦醒时分》金句:有些事情你现在不必问,有些人你永遠不壁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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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出茅庐的李正帆在李宗盛“一大袋子钱”的利诱之下接下了这张专辑的编曲,他家和老李的工作室几乎在台北的最南边和最北边,李正帆就每天往返,再后来,累了困了就直接睡在地上,醒了就接着编。有了一首《梦醒时分》,李正帆编曲大神的地位就已經由此穩固了。不过认真听听,他所编的《你走你的路》《云的骚动》《爱情走过夏日街》都堪称经典。后来,李正帆的女友赵咏华也翻唱过《爱情走过夏日街》,编曲上,李正帆的确又update得更高级,但赵女士的演绎相比陈淑桦却缺少一点儿流畅,缺少一点儿诗性。
▲ 《爱情走过夏日街》的作曲李正帆和作词陈乐融,陈乐融是飞碟的人,能为滚石的陈淑桦写出这么精彩的词,是很难得的事情。
李宗盛那时候怕整张专辑太高端(过虑了),死活要写一首够俗的歌塞进去,于是写出了对唱歌《你走你的路》,是按照罗时丰和林淑蓉的路子写的,最后逼着陈淑桦和自己对唱了一发,不得不说,老李写对唱歌的确是一绝!
▲ 后来,成龙请李宗盛为自己和叶蕴仪写个对唱歌,李宗盛写完《明明白白我的心》预感这歌必火,就赶紧打电话让同事联系陈淑桦,结果这首歌后来拿了香港十大中文金曲的最佳国语歌曲奖,连成龙自己都说,如果没有淑桦,我是别想拿到这个奖的。
实际上《跟你说,听你说》是一张没有“和声”的唱片,之前都喜欢来陈淑桦唱片里凑个热闹混个脸熟的周华健、赵传、陈升统统没有出现,为的就是凸显陈淑桦的声音之美,而老李非要出来献个声,对唱上一曲,怎么说呢,还蛮自信的。
▲ 此外,为这张唱片做文案的那个人你一定认识,就是蔡康永。 图为年轻时的康永哥……
这是一张首首都精彩到可以当主打的唱片,陈淑桦最喜欢李宗盛写出的《依然想你》,而姥姥现在最爱的却是多年前没有感觉的、罗大佑写的那首《无言的表示》:轻轻问一声,是否还要我在等,因为夜已这样深。真是不动声色就把你的心儿摘下,轻声细语,却有力道万钧。
▲ 03年,滚石重拍这首歌的MV,又找到苏慧伦来出演,此时的苏慧伦已经由原来的懵懂少女,变成了陈淑桦歌里的那种都会女子了。
《跟你说,听你说》没发行时,公司里有先听过的同事就预言说:淑桦,你这张唱片一定大卖!不以为然的陈淑桦还调皮地说,真大卖我就给你买奔驰!结果唱片卖了100万张,刷新了台湾唱片市场的记录,连曾庆瑜这样的专业歌手都拿不到公关碟,要自己亲自去唱片店和歌迷一起抢才有得听。所以后来坊间就传成了陈淑桦新碟大卖,奖励公司每人一辆豪车,陈淑桦自己知道之后真是又气又笑。
▲ 短发的淑桦清爽而成熟
90年,某进口速食食品在台湾的报纸上请大众为他们选一个“代言人”,陈淑桦击败了原本呼声很高的钟楚红,不仅仅因为陈淑桦也很漂亮,更因为大家都觉得陈淑桦是都会女子,而都会女子都是忙着工作没有办法做饭的,吃点儿速食食品最合适不过!你看,陈淑桦作为“都会女子”的形象当年在台湾有多么的深入人心!也是从这张神砖开始,陈淑桦才完全地签入了滚石旗下!
▲ 实际情况是,都会女子自己也是要做饭吃的嘛……
说到这里,还有个小故事,在陈淑桦与EMI合作的后期,刘文正和他的飞鹰唱片就瞄准了陈淑桦。几次交流过后,陈淑桦也与之达成了默契。但没想到后来与滚石的合作的三部曲越发成功,另一边飞碟也抛出橄榄枝,以各种优渥条件希望陈淑桦加盟。最终满怀歉意的陈淑桦请刘文正吃饭,谦虚地说想听听他的意见,善解人意的刘老板觉得自己的确无法给陈淑桦更好的发展,只能含泪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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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在陈淑桦的观念里,女人可分为两型:一型是想浪漫而行为保守,另一型则像穿花蝴蝶似的,成天飞来飞去却依然孤寂……思路略带一点点悲情吼。然而在香港,“都会女子”则是另一种形态了。
▲ 林忆莲的都市触觉三部曲
香江歌坛的都会女子首席代言人是林忆莲,在陈淑桦开启都市旅程的同一年,林忆莲也祭出了自己著名的“都市触觉三部曲”第一辑《City Rhythm》,对比两个人当年的形象和歌路,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这样的比对关乎城市的性格、经济的发展,民智开化的程度,以及更多……
▲ 1991年的十大劲歌金曲颁奖礼出现罕见的“双黄蛋”,陈淑桦的《梦醒时分》和林忆莲的《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并列最佳国语歌曲金奖,为二位颁奖的是老牌天后潘迪华。图为陈淑桦在颁奖礼表演。
姥姥觉得,陈淑桦的主调性是“至情”的,深情细腻,充满文艺的哀愁与思辨,而林忆莲主调性是“至性”的,率性洒脱,充斥前卫的姿态和欲念。如果还不是很清楚,我们可以这样来看,陈淑桦的“三部曲”第一首歌里唱得是:刹那间,我突然了解你这样的男人要的不只是爱。而林忆莲的“三部曲”第一首歌里唱得是:三更夜半,找一夜情解我闷。“都会女子”林忆莲像是香港撩人夜色里邪气妩媚的红玫瑰,而“都会女子”陈淑桦则是台北凄迷的雨霁后孤标傲世的白玫瑰。
▲ 两位不一样的都会女子
所以你说,都会女人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这个问题本身就很有探讨的空间,而且随着时代的发展,这个空间会越来越大。只是,我们再难找到这样两张脸孔,两把声音,可以把这个话题诠释得合情入理,丝丝入扣。偏偏命运让这两个人深深浅浅都和李宗盛有了些许联系。
▲ 纵使越过山丘无人等候,哪怕记起一句就挨一个耳光,老李都该庆幸自己那么切近地闻到过“女人香”。
我知道,看到这里你们在想些什么,要姥姥怎么说呢?嗯,应该说,陈淑桦和李宗盛的关系像是个谜,甚至可能,两个人心里的谜底也都不太一样。在陈淑桦和李宗盛刚开始合作的时候,两个人是针尖对麦芒的,因为都觉得自己惯常的表达方式是对的,一路走来,竟也砥砺得默契十足,是很好的工作伙伴。陈淑桦不止一次说过她对李宗盛的感觉是蛮“复杂”的,而李宗盛那时也“坦诚”地说过,陈淑桦成就了他心中的那个女人。在做《陈淑桦的台湾歌》期间,陈淑桦接受访问说和李宗盛的关系进了一步,引发歌迷的各种猜测。但巧在,紧接着随着其他艺人和工作的出现,李宗盛的工作重心却又已不在陈淑桦这边了,所有的“蛛丝马迹”,又好像真的是歌迷们的一厢情愿。
▲ 李宗盛出演陈淑桦《亚瑟潘的四个朋友》MV
“都会女子”是一个半虚半实的形象,李宗盛要你相信的是陈淑桦反传统的一面,但有趣的是,陈淑桦最吸引人的地方却是自己温柔矜持守旧的底色。我们做一个假设,即便两人之真的有过暗涌,那陈淑桦依旧不会像港女林忆莲那样无畏无惧地跟随自己确信的爱情,更不会像张艾嘉那样当着几千人张口就问你有没有爱过我。骄傲的李宗盛,骄傲的陈淑桦,就像两条平行线,仿佛一直相对,却真的没有相交的可能。
▲ 真实的,你走你的路……
据李宗盛说陈妈妈葬礼的当天,大家走出礼堂,他走下台阶回头和站在上面的陈淑桦对视了一眼,他说那个眼神他一辈子忘不掉,不过,两个人也只是道了一声珍重就匆匆别过。直到李宗盛03年在《给淑桦的一封信》里说:“这几年少有机会见你,在办公室碰见也只是擦肩而过,匆匆来去”。你看,所以我们要怎样定义这两个人的关系呢?就让它是个谜吧,人生已多风雨……
▲ 小李倒的确是变成老李了,但是淑桦,还是淑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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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淑桦说自己人生最大的满足就是能够用歌声鼓舞和抚慰别人,有一次陈淑桦在街上被一位女歌迷牢牢抱住,姑娘边哭边说:你知道么,你唱出了我的心声啊!陈淑桦真是又意外又感动,还抱着她安慰了好一会儿。
▲现在的女明星被粉丝抱住应该会马上推开,大喊保镖啦!
陈淑桦的nice遠超你的想象,她居然还会亲笔回复歌迷的来信,有许多歌迷都和她有过长达十年以上的通信记录,有的歌迷陈淑桦只看字迹就认得出是谁,讲得出ta的故事,全然没有大歌星高高在上的姿态。
对待公司里的新人,陈淑桦也是以礼相待,全力扶持,张信哲至今都记得自己初见陈淑桦时的样子——那么大牌的歌星,就像一个邻家大姐姐一样跟你说话。
▲ 陈淑桦和张信哲一起担任97年金曲奖颁奖嘉宾
小虫算是陈淑桦的铁杆粉丝,也算得上是陈淑桦的后辈,上学的时候,小虫不仅仅对陈淑桦的作品如数家珍,更曾偷偷写了好几首幻想将来请陈淑桦演唱的歌。“三部曲”时期,小虫就已经实现了给陈淑桦写歌的梦想,但直到《一生守候》他才有机会操控专辑的制作。
▲ 制作《一生守候》期间,陈淑桦和小虫趁录音空档相约去钓鱼
那些年迷恋“新古典主义”的小虫本来想为女神做一张纯东方味道的专辑,自己写出了《情关》《东方的朋友》,还为陈淑桦的老歌《红楼梦》重新做了一个美到cry的编曲,结果老板听了怕和上一张差异太大,歌迷不买单,赶紧叫王若琳的老爸王治平来“救火”,所以这张专辑就成了小虫给陈淑桦的“半份礼物”。但就是这“半份礼物”却把陈淑桦送上了金曲歌后的宝座。
▲ 江蕙、蔡琴、陈淑桦,第一、二、三届的金曲歌后
《一生守候》在台湾的销量肯定是不如《跟你说,听你说》,但是在歌迷和业界造成的影响力也是非常巨大的。比如,台湾的王牌和声马毓芬就曾说过,她和老公的定情曲就是陈淑桦的《一生守候》,大婚当天还邀请灵魂歌姬家家(说出来都想哭)现场演唱了这首歌。
▲ 《情关》MV里的陈淑桦,满堂烛影摇红,一派中国风情
紧接着《一生守候》的唱片是《聪明糊涂心》,里最火的应该是老李为电影《莎莎嘉嘉站起来》写的《这样爱你对不对》,这首歌被叶倩文翻唱成了粤语版《春风秋雨》,而郑华娟写的主打歌《聪明糊涂心》亦是很有记忆点的佳作。除了这两首歌之外,这张专辑则再没有大红起来的作品,鲍比达写出的《夜游》,初试啼声的陈冠倩交出的《想你的人没有睡》,还有娃娃陈玉贞填词的那首《光的楼梯》都是特别精彩的作品,建议各位小和尚都找出来听一听。即便你只喜欢《这样爱你对不对》,那也一定要说,你喜欢Version 2提升下B格哦!
▲ 《聪明糊涂心》时期的陈淑桦
台湾diva们似乎都爱唱点儿台语歌,陈淑桦也不例外,从小小年纪唱台语歌进入歌坛,到成为真正的首席天后,陈淑桦也想留下点儿带有传承色彩的、雅俗共赏的音乐,可以拿给完全不懂都会女子那一套的普通老百姓听。陈淑桦从萌生这个想法到发碟,一共等了三年的时间,因为陈淑桦对早期的编曲都不满意,最终她找到了日本的Ken Shima,他的编曲让陈淑桦摩登、纤细而敏感的形象定位并未受到台语歌土味的冲击,反而显得陈淑桦更加全能,更加高级。
▲ 《淑桦的台湾歌》的封面是由日本知名插画家福井真一所画
那几年是陈淑桦歌唱生涯的巅峰,但她对于自己的工作,却有些与众不同的思考,比如,live小能手陈淑桦曾经坦言说自己现在没那么喜欢唱live了,而更喜欢录唱片,原因有二,一来,她喜欢光着脚,四平八穩站在地上,爱唱多久唱多久;二来,录进唱片的歌声是永久的,不会消逝的;三来,她觉得自己不需要那么多钱了,够花了,唱累了,犯不着那么拼了!
▲ 任性,进入想唱啥唱点儿啥模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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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乎名利,不贪恋掌声,陈淑桦却非常在乎自己的形象,更在乎别人对自己形象的看法。91年,就因为摄影师一句你的脸有点胖,她就开始想方设法要减肥,结果误食了不健康的减肥药品,伤了身体。所以在92年的“台湾歌”之后,陈淑桦就放缓了自己的工作步伐,记者追着她乱拍,感觉喘不过气的陈淑桦就跑出去旅游,东京、大阪、LA、纽约等城市她都曾小住过。
▲ 陈淑桦在加州
那时候黄霑给电影《青蛇》写出了《流光飞舞》,心里最合适的演唱人就是陈淑桦,找来找去却发现人不在台湾。为此,黄老怪特意拉着林夕亲自跑到美国去请陈淑桦出山,陈淑桦录唱之后,黄霑说,Sarah你这首唱得真耐听!直到多年后,黄霑都得意地说,如果给自己一生的作品排名,《流光飞舞》都必进前五。
▲ 《流光飞舞》也收录在陈淑桦94年的精选集《爱的进行式》里,精选集的同名主打歌是陈淑桦和李宗盛的最后一次合作啦!
不过《流光飞舞》这首歌,对于陈淑桦来说,或许没有那么的意义重大,养病散心中的她想让自己彻底放空。飞来飞去,她发现生活在不同国度、不同城市的人们都有“逃出去”的欲望,于是慢慢接触到更多音乐类型的陈淑桦萌生了做一整张轻松又耐听的R&B专辑的想法,希望可以给都市里的人们至少40分钟的放松。
▲ 《淑桦盛开》
陈淑桦拉着王治平、王治平喊回了人在美帝的陶喆,大家一起磨了一年,磨出了台湾歌坛首张全R&B唱片《淑桦盛开》。这个时候的陈淑桦,心情是开朗的,心态是放松的,原本保守的她,居然笑着唱出了那句直白的:说吧,说你爱我吧!可你能想象么,大家如今听到的《说,你爱我》,却是最初的demo版,因为陶喆说,之后录过好多次,淑桦姐再怎样唱都唱不出那一天的快乐和轻松了。
▲ 陶喆与王治平
陈淑桦的R&B是独一无二的,她对节奏的把握并不是一板一眼的,而是张弛有度,完全紧跟情绪在走的,她认为抓得太准,反而没有味道,所以陈式R&B才显得张力十足。你当然可以说这是一种技巧,但这种技巧却很难言传身教。此外,陈淑桦的转音并不比别人更快速,更复雜,更骚,她的高明之处在于流畅润滑。现在的歌手,一到转音部分就好像开始了体能大赛,激动到青筋暴起,音色都变了,让人听了感觉被脏东西缠绕到窒息,不想再听第二遍。陈淑桦的转音则会让你听了一遍还想倒过来听听她到底是怎么唱的——因为你还没缓过神儿,她的声音已经在你身边绕了一大圈又飘走了。
▲ 夸了一堆,如果不信你可以去听听这首《不做情人,不做朋友》!
唱片里有丁晓雯写过一首歌叫《爱得比较深》,当年被很多歌迷惊呼它是林忆莲《伤痕》的“双胞胎”。这两首歌其实只是曲风相似而已,《伤痕》是李式说教疗伤无误,而《爱得比较深》看起来是写爱情,其实却是在写被好友背叛的感觉。但陈淑桦与林忆莲同为滚石天后,《淑桦盛开》则不可避免被拿来与早它几个月的《Love Sandy》比较了一番。单单论先锋程度《Love Sandy》是不如《淑桦盛开》的,不过那个年代,台湾的普通歌迷甚至搞不清楚到底啥才是R&B,依旧会更为优质的情歌买单,所以《淑桦盛开》的销量并不如想象中美好。
▲ 陈淑桦又陷入了迷惘——到底应该做自己想做的,还是做大众爱听的呢?
彷徨中的陈淑桦想起当年小虫的“半份礼物”,不如继续先把另外“半份”拿到手啰。《一生守候》不够,再来个《生生世世》!这张怀旧色彩颇浓的《生生世世》除了两首新歌外,大都是淑桦老歌的“转世重生”版,陈淑桦升华着自己的旧日作品,小虫装点着自己的青春岁月,多和谐的画面。新歌《当真就好》是哥哥张国荣与陈淑桦合唱的,自然意义非常,两个人的声音都温暖深情,搭在一起像极了相爱多年的一对情侣。
▲ 相传拍MV的时候,哥哥不仅仅带着淑桦入戏,还帮着她料理服装和化妆,如果不是命运捉弄,这两个人,说不定到现在还满世界相约喝茶聊天呢吧?哎……
小虫可以说是陈淑桦的福星,因为《生生世世》又帮陈淑桦拿下一座金曲歌后的奖杯,击败了王菲、叶倩文、蔡琴、张清芳几位天后的优秀作品。同时,这张唱片也成了台湾唱片史上首张CD销量超过卡带的唱片。
姥姥猜想,得知这些战绩的陈淑桦是忧过于喜的,昔日的“对手”们早已解甲归田,前卫的尝试却终抵不过回头寻路,介质的嬗递投射出时代的更替,自己,是不是真的跑丢了?
▲ 看看陈淑桦当年“战胜”的,是怎样强大的四个女人
隐约记得,好像《失乐园》应该是在《生生世世》之前就录制好了的,只不过一直推到98年才推出。如果真的这样,那么陈淑桦亦是把自己的音乐停摆在极致绚烂的光芒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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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陈进兴操盘的《失乐园》当年的评价和销量都so so,但是姥姥却认为《失乐园》这首歌里,陈淑桦展现出的歌唱软实力是毕生歌曲之最,细节也是所有歌曲中最丰满的,一个向来把自己死死捆住的女人,突然在夜里迷乱地敞开心扉,竭力去放肆,去撒野,释放出的悲情力量就会无比强大。歌里的女主人公,一定就是陈淑桦自己,对此,姥姥本人是深信不疑。
▲ 迄今最后一张陈淑桦,《失乐园》
对于《失乐园》,陈淑桦几乎并没有参与到宣传工作中来,因为那一年四月淑桦93岁的奶奶去了佛国,陈淑桦和奶奶向来亲近,悲伤得无法继续工作,没过多久,陈妈妈也突然离开人世,这对陈淑桦无疑是又一重重大打击。陈妈妈去世后,陈淑桦的好友潘安邦打电话给她,陈淑桦却表现得异常平静,潘安邦心里想:这下完了,这才真的是出了大事了!
▲ 小时候的陈淑桦和陈妈妈
家中儿女众多,陈妈妈却将大部分的爱都给了陈淑桦。陈妈妈不仅是陈淑桦的助理、经纪人、保姆,也成为了陈淑桦唯一可以倾吐心声的对象。陈妈妈和陈淑桦的相处模式又更像是姐妹或是朋友,母女俩有几次都会忘记同一只箱子的密码,而碎碎念对方说:你该记得的啊!陈淑桦因工作之便带着妈妈一起去看《滚滚红尘》的粗剪版,没想到看完灯光亮起,陈淑桦没咋地,陈妈妈却是泪眼婆娑,这位“柔软”的星妈有时候还要靠女儿来哄的。
▲ 跑个题,罗大佑邀陈淑桦唱《滚滚红尘》的时候,陈淑桦正在香港录音,助理只好在路边和她简单聊了聊故事情节,陈淑桦就被打动,说:这个歌,我想我可以胜任!
那些著名的“星妈”们都在女儿长大后放她们去飞,但陈妈妈总是说,再过几年吧,她是玉女歌手,麻烦很多的!而陈淑桦也说:我妈比我还要了解我自己,我就算出嫁了也一定要把妈妈带走的!这样一来,在外界看,陈妈妈就好比是隔在人群和陈淑桦中间的一道墙了,连陈升都曾说过,我不要请陈淑桦吃饭,敬酒都敬到陈妈妈肚子里去了!
▲ 小虫与陈淑桦跟陈妈妈在新加坡录制《生生世世》期间的合影。小虫说陈妈妈很会照顾人,大家相处就像一家人。
陈妈妈对陈淑桦的确是有些保护过度没有错,但是陈淑桦绝对不像媒体所说的没有了妈妈就没有办法出门,甚至根本就没有真正踏入过社会。这样说的人,真是太小看当年的大明星了。
在滚石录制“都会女子三部曲”那段日子,陈淑桦就曾经搬离过家里,独居,她会找朋友去家里开party,也会追着去看滚石小伙伴们的演唱会,甚至去看周华健的演唱会时,还跑上去献花并且亲了周华健一下。她的活泼开朗友善是人所共知的。
▲ 是的,你没看错,陈淑桦和巩皇也认得
多数的星妈都是反对女儿过早恋爱的,但关键时刻会给女儿挑个好归宿,可惜的是陈妈妈却还没来得及为女儿把关,就离开了。 陈淑桦在恋爱方面的确很听陈妈妈的话,但是真实情况并不是如坊间所说,陈妈妈阻断了陈淑桦所有的“情路”。
事业上风光无限的陈淑桦在爱情里一直缺点儿运气,也缺点儿勇气。小时候偷偷喜欢隔壁班一个长得漂亮的男孩子,把自己最好看的文具都送给他,结果这个男孩子不久就举家搬去了美国,等到再度相见,也只能止步于好朋友。读大学的时候有男孩子为了追她在公交站等她放学,害羞的她宁可绕路回家,连机会都不给人家。据说陈淑桦后来有过一任在国外的男友,是个医学博士,可这位先生究竟在美国还是日本都众说纷纭,我们只知道两人最终因为聚少离多而分手。而如果不是那首《伤心旅店》,我们更不会知道,陈淑桦曾经还交往过一位飞行员男友……
▲ 长大才知道,“你若盛开,清风自来”是句哄孩子的话,你看,陈淑桦都美好成这样了,依旧是孤身一人。
那么,陈淑桦理想中的男友是什么样子呢?“大明星”陈淑桦曾开玩笑说要有“李宗盛的幽默、马兆骏的声音、段钟潭的身高、林隆璇的才华、陈升的观察力、周华健的开朗、赵传的眼神、文章的孩子气”,然而“小女人”陈淑桦聊起这个问题,则期待一个不太有钱的年轻人,年纪相差十岁以内,收入差不多就可以了。还说自己最怕见到那些成了家生了孩子的故友,因为会觉得自己很没有成就感。细细品品她的话,无论大明星,还是小女人,陈淑桦在这个方面始终是令人有些心疼的。
▲ 96年某个活动请来了陈淑桦和张学友、刘德华两位天王,有记者问陈淑桦,坐在两位帅哥大明星中间有什么感觉?陈淑桦笑了笑说,要不你坐上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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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豫曾经提起过,在陈妈妈离开后,陈淑桦主动联系过她,听得出淑桦想叫她出来叙叙旧,但是她却不知道要怎么去和齐豫开这个口,而当齐豫主动提出要约她的时候,她却又婉言谢绝了。
▲ 陈淑桦和她的滚石小伙伴们
你知道,人在经历了变故之后是需要独处空间的,爱钻牛角尖的金牛女陈淑桦面对母亲的逝去,选择将自己和人群隔离开来,这个决定其实很好理解——自己一个人也许并不孤单,最大的孤单恰恰存在于人群之中。面对伤痛,外人安慰的话千篇一律,问及感觉,自己却十有八九难与人说,依照陈淑桦的个性,让她怎样跑出去和人上演“交心”戏码,又怎么会通过给人添麻烦的方式来揭自己最痛的疮疤呢?
▲ 离群索居,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习惯,或许平静才是她真正需要的吧。
这20年间,陈淑桦距离重返舞台最近的时光是在2003年。那一年,陈淑桦曾经联系过当年同在歌厅唱歌的老友陈凯伦,当时陈凯伦正在大爱电视台主持节目,陈淑桦请他帮自己问问证严法师还要不要出来唱歌,证严法师说:“你是入世的”,并托陈凯伦送了一串念珠给陈淑桦。陈淑桦领到“法旨”自然很开心,传说当时她已经谈妥了公司,甚至连造型师都找请了,更有内地的演出公司听闻陈淑桦有可能出山,直接砸了20万美金,邀她唱三首歌,而陈淑桦本人也破天荒接受了陶晶莹的电话采访,似乎这一切都在将蛰伏已久的陈淑桦往台前推。不过最后,陈淑桦并未答应陈凯伦送念珠的会面,唱片公司的发片计划和内地演出公司的邀约也因陈淑桦的再度“人间蒸发”戛然而止,至于老李那一年写给陈淑桦的信,也许迄今还仍是“已读不回”的状态呢吧。
▲ 陶晶莹电话采访陈淑桦
07年报纸上登出了陈淑桦形容憔悴的照片,还对她的状态进行了过度的、极不客观描述,如果陈淑桦本人看到这篇报道,一定会特别纳闷,现在的媒体怎么突然变成这样?我们不该是好朋友么?是啊,陈淑桦对待媒体一直是很nice的,80年代得了拿了金钟歌后,陈淑桦不仅打电话给相熟的记者,还会把奖杯拿出来给记者们沾沾喜气。90年代有某位上海名嘴拿着小虫制作的唱片问陈淑桦和李宗盛合作该唱片的感受,她都不会反驳,全程微笑作答。到了00年代,陈淑桦却换不回媒体的一点点悲悯体恤,一个劳顿半生的歌者,素颜暴露在粗暴的偷拍镜头下,能够年轻貌美到哪里去?最可恨得是,这样充满恶意的文章和爆料却往往以“我们不要再打扰她”做ending,实在让人无可奈何。
▲ 80年代,陈淑桦在新加坡接受电台访问
回头想想,92年,陈淑桦接受归亚蕾访问的时候曾说过,她很爱很爱自己的工作,甚至唯一的爱就是唱歌,如果有天自己倦怠了,那是因为歌曲没法表达自己,或者真的遇到了瓶颈。我们每天都在各种cue她出来唱歌,可是有没有想过,这20年来,流行音乐从口味到媒介发生了多大的变化?陈淑桦已到花甲之年,你是想让她再努力迎合时代的喜好给你唱段儿rap来表达自己呢,还是想让她上竞技节目去接受无礼的judge和diss来突破瓶颈呢?
▲ 舞台上的陈淑桦和录音棚里的陈淑桦
听说,现在陈淑桦的家里如今已经没有播放音乐的设备了,歌后的光环之于她已是过眼云烟。无他,人生只是进入新的阶段而已,重心转移,并不必大惊小怪。既然前尘往事已是负累,那目空一切,也好!如此洒脱的态度,不正是你心里的那个都会女子么?这个世界上最坚强的人,无外乎就是那个孤独地只靠自己站着的人。
陈淑桦是非常有遠见卓识的,曾有人问她流行歌曲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她的答案不是腻歪歪的温暖抚慰,竟然是记录时代!
▲ 陈淑桦与张艾嘉
30年前,陈淑桦的歌声让都市里敏感的灵魂温柔地抬起头,在她的感召下,音乐里那个享受自我空间,拥有独立思考,脱离自怨自艾的,纤弱而摩登的,身怀母性美德的,半虚拟都市女性形象引得大家纷纷效仿追逐。到今天,这样的女性形象早已经成为了现实,甚至,稍稍有些落伍了。
30年后的今天,大众崇尚邓紫棋们、袁娅维们,嗯,甚至王菊们,她们真实而霸气地释放“电能”,她们追求无坚不摧的强大心态,追求自我定义美丽和成功的机会,追求用智性的光芒在职场和生活中赢得与男性对等的话语权。看起来进步很大对不对?可都会女子们无解的情感难题与精致的哀愁,30年间却须臾没有离开陈淑桦的“五指山”,多多少少,不外如斯。
▲ 最后放一首可能很容易被大家忽略的Sarah,盼各位女子无论想要怎样的自己,都能够如愿以偿。
姥姥想,将来一定也会有人写着字,唱着歌,歌颂如今的女伶们,然而我们这一撮人,却总是会忆起30年前陈淑桦们那一抬头的无限柔情,关乎一种回忆和向往。对陈淑桦,我们大可以别哭喊,别猜度,攥着回忆,听听旋律,一切顺其自然,就挺好的了。
这几天,为了写这篇文章,又回过头去听了好多陈淑桦的老歌,有天在跑步机上,听到陈淑桦略带恣意地唱着“歌在唱,舞在跳,长夜漫漫不觉晓,将快乐寻找”却猛地酸了鼻子,上了岁数,经历过一些无常,才真正懂得了那段你听了一万遍的调子,究竟掩藏了歌者怎样复雜的情感。只是,凡俗如你我,根本没有和陈淑桦一样,放掉一切,目空一切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