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Chapter 17起全文恢复第三人称，接着Chapter 16（上）（←看！超链接！）李晟敏在妈妈的婚礼上被带走开始。

写这个故事的我全程估计都是这样↓

汝夷岛Y财团大厦的顶层，年轻的集团掌托人注视着落地窗外许久后终于转过身，对坐在自己办公室里始终低头不语的漂亮女人缓缓说道：“让我动用高层关系去打听景福宫那个人的事可以，但雅拉，你总得给我一个帮你冒险的理由。”

“变脸还真快，”曺雅拉冲着一副高高在上姿态的前任冷笑一声，“尹社长刚刚主动打电话把我叫到这儿来的时候可没说还需要附加什么‘理由’吧？”

“如果只是用白金会员卡帮你在GAON餐厅抢个用来和别人相亲的位子那也确实不需要什么理由。”男人耿耿于怀地抬头，精明的眼神里夹杂着说不清的怨念。

“我早说过了那不是我要去……”曺雅拉刚想反驳又突然觉得没意思，便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都快两年前的事了还要拿出来说。”

“雅拉，分手后的这两年，没有你，我过得很不好。”男人嘴上说着很深情的话，表情却依旧很不真挚。

曺雅拉早料到他会这样：“你不肯帮忙就算了，说这些干什么。”

“你家现在的情况谁不知道，能不能把你那位弟弟弄出来，还要看你肯不肯给我机会，”男人见对方表情明显有了一丝触动，便顺势轻轻拉住她的手，“雅拉，只要你答应重新回到我身边。”

“你想得美！她不会答应的！”男人的话猛地被门口的声音打断，只见一个少年气喘吁吁地冲进来，身后则是明显拦截失败的一连串女秘书们。

“她弟弟我好好地活着呢用不着您操心，”曺圭贤大步走过来一把拽起姐姐的胳膊把她扯在身后，继续气呼呼地对这个当年自己险些要叫“姐夫”的男人大喊，“以后我们家的事儿和您没一毛钱关系，再见哦不，还是别见了！走啦曺雅拉！”

女秘书们再次拦截失败，纷纷花容失色地来到男人面前：“对不起社长，要不要叫楼下的保全……”

“不用了，”男人看着早已空无一人的门口，嘴角却漾起自信的笑容，“她们家摊上的事整个韩国就没人敢解决得了，她最后还是会乖乖回来找我的。”

曺圭贤扯着姐姐一路走出大厦来到车水马龙的路边上时，汝夷岛高楼林立的空隙中已经有阴阴的细雨飘落。

“你不是应该在实习吗？怎么来了？”曺雅拉现在不敢看弟弟的眼睛，莫名心虚中。

“家里都这样子了我还上什么班啊，今天早上去办过手续离职了，”曺圭贤答道，突然眼神再次凛冽，“不要转移话题，曺雅拉女士！为什么在医院接了个电话就突然跑前男友这儿来了？不是早就决裂了吗？两年前他把你害成什么样子了现在就忘了吗？”

“那是两回事好不好！再说了是他主动打给我，说晟敏的事也许会有办法……所以我是想看会不会是他真的有办法嘛！”

曺圭贤心里叹了一口气，却还是责备的语气：“那你也要清醒一点好不好！这种不说是什么办法却先把人叫来谈条件的会有诚意吗？你没听到那混蛋刚刚在说什么吗？他是真想帮我们吗？趁火打劫才是真的吧！”

“我好歹也眼瞎和他在一起过两年，不趁火打劫那就不是他了好吧！”曺雅拉气急败坏地说，可声音也渐渐染上一丝哭腔，“那天爸为了阻止那些人把晟敏抓走不小心跌下舞台，搞得现在都只能躺在医院里，全阿姨这几天又急又气也哭晕过去好几次，昨天又听说她的事务所也莫名其妙被暂时关停，搞得好多原先明明答应了爸爸要想办法帮忙的朋友也不敢再找关系去乱打听了，姥姥和妈妈这边还搞不清楚状况，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

“好啦好啦不是还有我嘛，”曺圭贤心疼地把姐姐搂进怀里，就像小时候被姐姐搂着安慰那样地轻轻拍，“老姐你现在只要负责在医院把爸爸和全阿姨照顾好，撑不住了就拜托妈妈和姥姥过来帮忙，至于李晟敏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怀里的声音闷闷中带着欣慰：“我们圭贤真是长大了。”

“家里总要有人把事情扛起来的。”曺圭贤仰头哑声说。目之所及，是十字路口北边IFC大楼上正在直播时政新闻的巨大广告屏：军用机场的停机坪，专机舱门缓缓打开，李赫宰一袭黑色西装走下舷梯，墨镜却遮住了他全部的表情。无声的广告屏下面适时打出了一行新闻标题：

“暂代皇储殿下结束为期三周欧洲行于今晨回国”

汝夷岛林立的高楼让人窒息，曺圭贤站在冷漠匆忙的人流中只觉得一阵眩晕。风平浪静时觉得这世界好大，看也看不完；狂风骤雨时才发现这世界原来很小，似乎只要三四个在乎的人，就可以轻易装满。

李晟敏，你在哪？

你告诉我，到底要怎么办？

从一早上班起天空就阴阴的，连带着云熙资本的前台一姐李香花女士都提不起精神，一连往公司员工内部八卦闲聊群里甩了好几十个崩溃表情包。

Kakaotalk“申东熙金钟云是最佳CP（37）”群组：

Candice@综合：[崩溃][崩溃][崩溃]

Joy@内控：敢偷拍金社长做表情包，Candy你怕不是要凉[大笑]

Candice@综合：@Joy 第163次叫错我名字，你这个月的考勤奖怕不是也要凉[白眼]

Laura@量化：表情包借我用一下 [崩溃][崩溃][崩溃]

Candice@综合：拿去用！可以理解[可怜]

Stephan@量化：还有我 [崩溃][崩溃][崩溃]

Key@量化：+1 [崩溃][崩溃][崩溃]

Alan@量化：+2 [崩溃][崩溃][崩溃]

Joy@内控：量化组今天这是集体怎么了

Alan@量化：好不容易招来俩实习生，结果一个失踪一个辞职，量化组这下必然要凉 [崩溃][崩溃][崩溃]

Alice@人力：啊啊啊啊晟敏啊啊啊啊[大哭][大哭][大哭] 你被景福宫抓走让姐姐们和花卷今后可怎么活

Joy@内控：所以他是真的被抓走了嘛！！！我靠！！！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Janet@资产：有的，在景福宫[微笑]

Denise@法务：@所有人 只谈八卦，莫论国事[并不简单]现在所有谈论晟敏被带走的帖子好像都被删了

Joy@内控：......

Key@量化：......

Laura@量化：......

Stephan@量化：......

Denise@法务：花卷不是还有另外一个小朋友在照顾吗

Alice@人力：圭贤小朋友今天早上也辞职了[沮丧]

Jane@风控：我靠，云熙史上第一个主动辞职的实习生，是什么给了他拒绝未来人生巅峰的勇气

Denise@法务：所以李晟敏到底为什么会被李赫宰抓走╭(′▽`)╯

Joy@内控：......

Key@量化：......

Laura@量化：......

Stephan@量化：......不让谈国事结果你自己还问！@Denise

Candice@综合：早上在地铁里刷推也没看到官方说法，但有人爆料说行动队逮捕的理由是怀疑他非法囚禁皇室成员还把人家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Candice@综合 分享了一条链接

Candice@综合：底下的评论超级精彩[沮丧] 删前必转！

Laura@量化：什么鬼啊！晟敏要是这种人我第一个从IFC37层跳下去[崩溃]

Alice@人力：今早金社长已经让我把晟敏从内部员工系统里除名了，还要我把他所有的记录都抹掉[难过]

Key@量化：这是什么意思？

Alice@人力：就是李晟敏和咱们云熙就此再也无关的意思

Janet@资产：当然要赶紧撇清关系了[并不简单] 也不看看咱家高净值VVVIP名单上第一个家族基金的持有人是谁，那位万一不开心了突然解约可不是好玩的

Laura@量化：社长怎么这样[大哭]明明是他把晟敏招进来的啊

Janet@资产：@Laura 你是不是做模型做傻了，金钟云要是连这点事儿都拎不清，这些年又到底是怎么爬上来的

Stephan@量化：这么看的话，景福宫那位真是可怕啊，不但硬要把人抢进宫，还要彻底洗清一切和那个李东海有暧昧关系的潜在情敌，这种宁可错杀三千绝不放过一个的手腕要是真用在别的事情上，皇室未来是不是就不会再受军部摆布了[机智] 但就可惜了我们晟敏，好端端却要被卷进这种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被放回来

Joy@内控：回去问问你爸妈，三十年前行动队抓走的学生们最后都回来了吗[再见]户籍上连个笔画都抹得干干净净了好不好

Stephan@量化：你别吓我！！！这都什么时代了

Candice@综合：可是为什么我觉得李赫宰不应该会做那种事呢[沮丧]殿下上次来公司的时候都特别留意我的工牌还叫对了人家名字[大哭]他那么细心，那么体贴，那么温柔，怎么会是那种仗势乱来的人[吃手手]

Joy@内控：偶像总会倒塌的，摸摸

Key@量化：景福宫就是君主立宪时代的人设，摸摸

Laura@量化：人总是有很多面的，摸摸

Alan@量化：压抑久了不变态才怪，摸摸

Stephan@量化：建议你多去网上翻翻那位二殿下在国外上学时乱搞的黑料，就算是谣言也不可能毫无根据，我已婚了就不摸你了[再见]

李香花窝在前台后面举着手机抽鼻子，突然敏捷地感知到前方一阵影子掠过，便想也不想地开口大声说：“金社长在开电话会，他说让你先稍等一下下。”

来人动作一顿，转过身扯下围巾，惊奇的小眼睛继续眨巴眨巴：“我都捂成这样了你还能看出来是谁？”

“那当然，”前台小姐姐抬头温柔凝望，“一名合格的前台就是要记住公司领导的全部家属，未来的也算。”

金厉旭容忍地微微一笑，内心却憋屈地直抽抽：“那我该去哪里稍等一下呢，Can……dice姐姐？”

“那边的沙发！”终于被有史以来第三个人叫对了英文名字的李香花瞬间决定对未来的社长夫人马首是瞻，“饮料随便喝杂志随便看短腿儿猫随便撸！”说完便又激动地坐回位子捧着手机一顿敲。

Kakaotalk“申东熙金钟云是最佳CP（37）”群组：

Candice@综合：哎呀呀呀呀呀社长家的那位小同学又来啦！！！

Janet@资产：卧槽你稳住他！我下楼去7-11便利店买包瓜子先

Alice@人力：现在搬小板凳去社长隔壁会议室占位子偷听还来得及不

Joy@内控：今天又是来吵架的吗[机智]

Key@量化：难道不是又来拿博弈论作业的吗[偷笑]

Candice@综合：目测情绪不是很好，花卷的身体已经要快要被他捏变形了[允悲]

Laura@量化：我只是接了个电话的功夫，群里的原先那么悲伤的气氛怎么说变就变了……李晟敏的生死敌不过社长家的八卦是吧

Candice刚要继续敲字，却发现沉寂许久以至于自己都要忘了的小学校友群出现了新消息提示，点进去一看竟然是有人分享了一个推特最新热帖的地址：

15分钟前

ChoKyuHyun

@GaemGyu

挣扎了三天还是觉得应该说出事实。李赫宰先生 @汉城日报，如果您觉得我哥哥 @imSMl做错了什么以至于危害到您的家庭（或景福宫[微笑]）颜面，那么请公开实锤，按制度程序提交相关公检法机构，获批准后再让行动队的军装小哥哥们来抓人可以吗？现在您的做法已经对身为李晟敏家人的我们造成了严重伤害，如果景福宫还是决定对一切遮遮掩掩讳莫如深，那就请先把只是嫌疑人的哥哥完整还给我们！

（视频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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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拇指轻触屏幕下拉，曺圭贤面无表情地看着主页置顶的新帖随一次次刷新而不断上升的热度数字，直到一起坐在出租车后座的姐姐突然惊叫着扯住自己的胳膊：“你疯了啊，刚刚发的是什么？”

“是始源哥刚刚传给我的君悦酒店监控视频，出事后就被上面勒令封锁了，他也是好不容易才帮我弄到的。”

“我当然知道这是晟敏被带走的视频，可这就是你想的办法？真的会有用吗？之前在现场的人有发过帖但都被定性成造谣而被删了啊。”

“‘谣言’被删很正常，可如果连‘实锤’也被删，那不就正好坐实了他李赫宰的意图吗？”人心似水，民动如烟。既然全面舆论管控从李东海身份公开的那一刻就已经失灵，那么曺圭贤就不怕再把水搅浑一点。

“可我们真的要和景福宫作对吗？”姐姐担心地问，“你还敢用自己的实名账号发，万一也被穿军装的带走怎么办？”

曺圭贤抿了抿嘴唇，其实自己心里也突突：“置之死地而后生，如果他们敢冲进培养出百分之七十议会和内阁成员的国立重点大学里抓人，舆论会更炸的。”

曺雅拉崩溃地敲了弟弟脑袋一大下：“都什么时候你还胡闹！你要是也卷进去了让我和妈妈可怎么活啊你个大混蛋！！！你不是还有喜欢的人嘛！那个人的感受你也不顾了嘛！”

那个人……的感受？

曺圭贤苦笑了一声，不顾姐姐的叫喊，却只是恍恍惚惚地看向了车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五月底的首尔，夏天悄然来临，绿植的边缘早已被辛勤的市政园丁栽上一排排鲜花，含英咀华盛情待放，而有什么东西却在疾速而疲惫地枯萎。经历了恐惧、无措乃至绝望的三天过后，曺圭贤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在瞬息万变的世事面前，他的爱情……原来什么都不是。

金厉旭今天其实不光是来拿金钟云答应替他做好的博弈论作业的，可当他走进办公室却被金钟云告知那些作业并没有来得及写时，发现自己竟然连冲对方发作的底气都没有了。

“我最近确实有点忙。”金钟云坐在位子上冲他耸了耸肩，说了句算是解释的话后，把晾在办公桌抽屉里许久的作业本拿了出来。

“没关系……我最近也很忙。”金厉旭小小一只窝在他桌对面的椅子里，干巴巴地回道。

金钟云点点头，低头拿过原子笔便直接在题纸上“沙沙”画了起来。

“晟敏哥被行动队带走的事你听说了吗？”金厉旭突然问。

“李晟敏？”金钟云连头也不抬，“如果你指的是网上刚刚流传的那一大段连脸都看不清的混乱婚礼视频的话，我还是不要随便发表评论比较好。”

“喂！”金厉旭身体前倾双手抓紧了桌沿，仿佛对金钟云漠不关心的样子非常不满，“你亲自招来的实习生被莫名其妙抓走了诶你都无动于衷的吗？”

“第一，我亲自招来的实习生有且只有你室友曺圭贤一个，李晟敏只是拿到了公司给Q大经管院文主任的推荐名额才来的这里；第二，无论是警视厅还是军部，法治社会下永远不会出现莫名其妙的抓人所以你无论是发贴还是留言都要用词谨慎；第三，因为李晟敏的事情连带着他和曺圭贤现在都不能继续在云熙工作，量化组人力上的损失我都不追究已经是合情合理的‘有动于衷’，”金钟云轻轻探过头来低声说，“在这种情况下不多余地搞事情就算是对他们俩最大的帮忙了，你还要我怎样？”

“你和那些不肯帮忙的人一样怕惹祸上身？”

“大多数人是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对unknown unknowns，也就是未知祸端有充分的不确定性所以才不肯帮忙……”

“那你也算搞不清楚状况的人吗？”金厉旭咬了咬嘴唇，“景福宫那一家子的钱都是你们在管，李赫宰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你会不清楚吗？”

金钟云没有回应，只是低下头继续在题纸上画着。

“还是说，因为太清楚是什么状况，对known unknowns有了充分的确定性所以也不肯……”

“金厉旭你从小到大不是不喜欢管别人闲事的吗？”金钟云突然停笔抬头问道，“今天这又是怎么了？”

金厉旭声音渐渐焦急起来：“大家现在都说被特别行动队带走的人就几乎等同于消失了，万一晟敏哥真出了事——”

“那也是谁都管不了的闲事，你们根本不知道那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你倒是告诉我那到底意味着什么啊！”金厉旭起身大声喊道，“李赫宰到底是想要干什么！他和李东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晟敏哥也会被牵扯进去！现在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说法又都是哪里来的！”

金钟云静默了一会儿后缓缓开口：“云熙高净值VVVIP客户的隐私是不能泄露的，厉旭，成人世界再怎么残酷，我们也都要讲规则。”

“规则？”金厉旭噗哧一乐，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字眼，“你金钟云讲过规则吗？你听从李赫宰的吩咐把本该属于东海的实习名额替换给圭贤的时候讲规则了吗？你拿着景福宫上百亿的私人资产减税免流程拿项目畅行无阻的时候讲规则了吗？金钟云，你现在拒绝我的理由竟然是要讲规则，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金钟云微微叹了一口气，笔尖的动作沙沙不停，这副无关痛痒的世俗样子却反而更加刺激了对面的少年。

“还天真地以为你起码会看在我俩的关系上帮忙而亲自来找你的我也许更可笑。”金厉旭飞快地冒出来一长串话。

“虽然你今天很不像个来求助的样子但还能意识到我俩有关系那还真是挺令人感动的。”金钟云同样飞快地答道。

“所以你到底想怎样？”金厉旭俯下身问道，“你该不会真要我答应你什么才肯同意帮忙吧？”

“什么答应不答应的，你电视剧看多了吧？”金钟云抬头敲了对面胡思乱想的小孩脑袋一下，“这事情水太深，你何必非要把自己也搭进去。”

金钟云身后右侧是六个上下并排的显示器，左侧不起眼的地方却挂着一副裱了框的中国书法，“和光同尘”四个毛笔大字与周遭快节奏的一切是那么格格不入，金厉旭眯着眼睛盯了那副字许久，也没看懂那到底是什么。

当然，就算他懂中文，估计也完全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钟云哥，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崇拜你，你学习好，会唱歌，弹钢琴也超厉害，”金厉旭低下头一本正经地说，“我按照家里的期望考进你的母校你的院系，才发现你比我小时候感知到的那个邻家小哥哥还要优秀还要厉害，你是我们系有史以来最棒的毕业生，你是整个行业最最年轻有为的人物，你还记得回学校演讲的时候说过什么吗？你鼓励大家坚定信念保持初心，努力充实自己并最终成为真正有用的人，可渐渐你的一切让我意识到……一个人再怎么优秀再怎么努力，最终是不是也只能成为食物链最顶端的附庸，是不是也只能按照人事随波逐流，是不是也得要学会明哲保身哪怕要眼睁睁看着违背信念的事情发生。”

金钟云终于把手里的题纸合起，“啪”地一声拍在了桌面上：“这世间独自打拼成功的神话已经很少了，没有人会不计回报地白白帮你，能明白这些说明你长大了。”

“可我宁愿不长大，”金厉旭说完就把桌上的作业纸抽走了，“以后我不会再找你写作业了。”

“诶？”

“总之我不会再占你便宜了！”

“……你这些年占得还少么？”金钟云嗤笑一声，“小东西，你到底抽什么疯？”

“我没抽疯，只是突然觉得你之前那句话很有道理，”金厉旭走到门口又补了一句，“‘没有人会不计回报地白白帮你’，所以从今天起不想再欠你什么了。”

从小到大都是笨蛋。

金钟云心里小声这么说。手里的原子笔就这么被拎在半空中，蓦地掉在光滑的桌面上，发出尖锐的声音。

 “预备皇储交往对象事件”从公开到发酵再到扑朔迷离的君悦酒店婚礼逮捕高潮，短短两个星期竟已经为全国民众贡献了足够谈论十年的话题，李赫宰全程不在国内，景福宫和军部更是缄口不言，汉城日报活像个只会按部就班发布皇室官方新闻的僵尸号，舆论的乱象和人心的迷茫都需要有人给出一个更加明确的真相。所有媒体都视李赫宰回国为重要的时间节点，毕竟照现在的态势来看，授意行动队公开抓捕平民的做法（到底有没有军方最高检的批准至今仍是个迷）经过整整三天的放大和延伸，再加上上午刚刚流传开来的酒店视频证据，让整件事的性质足够在一个君主立宪制国家最最敏感的神经线上徘徊。显然李赫宰在个人情感事务上的处理方式并不妥当，很多决定不够成熟，至少二十几位议员已经公开在临时采访中认为他未来堪当大任的能力存疑，解除代理皇储职务并剥夺李赫宰第二顺位继承权的提案或已经酝酿于他们的腹中。

满城风雨之下各自心怀鬼胎，而只能凭借网络获知有限且明显有倾向性信息的民众则随波逐流得不亦乐乎，关种心态趁势爆发，人人都变成了表演型人格，杂七杂八别有用心的猜测混杂其中，共同导演了一场空前繁华的舆论盛宴。有人猜早就受够了家族摆布且对皇位根本就没兴趣的李赫宰是故意胡闹以激怒议会让自己“被下台”，而李东海只是无辜被他拿来挡枪的小情人之一，李晟敏则更是躺着也中枪的同居倒霉鬼。已经回到寝室的曺圭贤用笔记本刷到这一条热帖时皱了皱眉，转发后加了一句“那就请下台前把同居倒霉鬼无罪释放”，鼠标移动到“发送”按钮上时又迟疑了一会儿。

三个小时过去了，他上传的视频不但没有被删，反倒因为有独立媒体的关注而带来了几何倍数增长的转发量，他的推特也已经在短时间内增加了快四十万的关注者，留言和私信不一定都是真心为他家担忧为他直怼景福宫而加油的，但一定都是关注事件进展的，可既然都有这么多人关注进展了……为什么还没有人顺着网线来“请他喝茶”呢？朴正洙说过公立台永远只按官方台本表演，那么帮他转发的独立媒体为什么也没有来联系呢？曺圭贤一边想一边让鼠标渐渐移开发送键，最后还是点了网页右上角的叉叉。

“你回来啦，事情怎么样？闹大了没有？”下了课的沈昌珉抱着书冲进寝室。

“是闹大了，”曺圭贤杵着下巴缓缓说，“但刚刚正洙哥打了电话给我。”

“他说什么？有没有夸你厉害？”

“李晟敏是他表弟，他这几天都闹心死了还夸什么啊，不过倒是有说……”曺圭贤惆怅地捂脸，“‘要是一点点舆论水花就能倒逼景福宫妥协放人，当年尹智王妃也就不用死了。’”

“诶……诶诶诶？”沈昌珉感觉自己貌似听到了一句信息量颇大的话，一时间聪明的脑子竟然有点转不过来。

“总之他就是把我骂了一顿，说我胡闹。”

“勇士，一切革命都是从胡闹开始的，”沈昌珉鼓励地拍拍少年的肩膀，“不想守寡就胡闹到底吧。”

“说什么呢你！”曺圭贤窝在位子上怨念回头。

“李晟敏要真回不来了你不就得守寡到老嘛——哦对了，今天你上课没去，文老大让我转告你12点时去院办找他。”

“他找我干嘛？！”曺圭贤一惊一乍，“旷了一节课而已他不至于吧？难道是因为乱发帖要被退学？”

“戏多了吧宝宝，”沈昌珉大小眼极度嫌弃，“Q大的学生运动曾经多辉煌啊怎么可能逼你退学，是新选年级班长的事情啦，金在中要退了，听说之前他向老文推荐的是你诶。”

“哦，那不去！”

“哈？”

“现在还哪有心思选这个，我老婆都要没命了还当个屁级长啊！”

“所以还是怕守寡嘛——诶呀别打别打！我这不是也在帮你想办法嘛……”

专车缓缓拐弯终于驶上景福宫大街时，李赫宰还是一副懒懒坐在后座刷手机的样子，开车的金俊秀总想从后视镜里观察殿下对国内社交网络刚刚爆出的那个视频的反应，却发现墨镜下的那张脸除了长时间飞行的疲惫外，竟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哦莫！”坐在副驾上的朴有天摘下耳机，把脑袋探出车窗又飞速缩了回来，“景福宫什么时候人气这么高了？”

金俊秀同样听见了耳机里行动队其他同事报告的情况，眯着眼睛远远估摸了一下聚集在宫门口的媒体人数，急忙扭头问：“要改道吗？但是陛下……说她和郑少校在正殿等您。”

“那就继续往前开。”李赫宰摘下墨镜揉揉太阳穴，顺手拧开了一小瓶出国前就放在车门内侧的白兰地。

“殿下您还得倒时差……”朴有天回头担忧地看了他一眼。

李赫宰瞥了瞥车窗外蜂拥而来的私立电视台记者，仰头灌下去一大口后冷笑一声：“你觉得我现在还倒得了时差吗？”

郑允浩从被女王告知要一起在正殿等预备皇储殿下回宫时就做好了会被打死的准备，谁知李赫宰进来后却径直走到了自己奶奶面前怒眼相对：“毁了我一个对景福宫有什么好处吗？您和军部想把我换掉直说就好了，犯不着趁我不在的时候弄这种事出来！现在网上和宫门外的所有人都在冲我要交代，都不是我干的我还能交代出什么？还真是可笑！”

“身为未来的继承人却连自己的婚姻都交代不了，那确实很可笑。”女王淡定地坐在位子上，丝毫不受亲孙子怒气的影响。

李赫宰忍无可忍地叉着腰转身走到正殿门口，又突然回身大声喊道：“结婚是我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要对全世界有交代？预备皇储就不能结婚了是吗？”

“我和你说过几个月了！你当然可以结婚，但绝不应该是那样的方式！绝不应该是那种时候！绝不应该对象是个半点影响力都没有的平民！”女王起身说道，“这样的反对和议论是迟早要来的，我们不过是节省时间，让它提前了点儿。”

“不愧是奶奶，真贴心啊——那我应该以什么方式？”李赫宰气到故意挤出来的笑声都在发虚，“只不过没按照你们的意愿去选人就已经闹成这样，将来呢？要是再有别的分歧是不是也要把我弄成半死不活的样子，就像对我哥那样？”

“早告诉你了别乱说话！”皇储的名字如同逆鳞，一旦触碰就会让妇人的表情直接破碎。

“别以为我不知道宫门后的秘密，要不是李家直系再也找不到下一个傀儡，我还会安然活到现在？想拉我下来何必要拐着弯抓人那么麻烦？直接说我不是爸亲生的不就好了，毕竟你们二十年前就铺垫好了！”

“亲王殿下你在胡说些什么东西！”

“是不是胡说您心里清楚！”李赫宰喊回去，继而冷冷地扭过头看了一直沉默的郑允浩一眼，“行动队什么样的冤假错案制造不出来，二十年后再次见识了。”

郑允浩深吸一口气，抬头回道：“殿下请放心，我们在整个行动中并没有公开提及您的名字……”

“有区别嘛！”李赫宰抄起女王宝座旁的一个高级玻璃杯直接摔在他身上，“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你那个司令老爸到底许诺给你什么了？”

郑允浩定定地看着他，眼神中莫名溢出的怜悯反倒更加令人愤怒。

系里马上要准备大四毕业生的答辩，所以曺圭贤缩头缩脑地溜进行政楼院办时，一路上匆匆忙忙的教员们竟没一个注意到他。

“按惯例级长都是要在大四毕业前选定继任，”文Eric老师一边低头看其他材料一边说，仿佛级长到底选谁他这个有最终确定权的系主任同样不关心，“我上午点名时突然想起在中两个多月前跟我推荐过你，所以在我再次忘记这件事前赶紧叫你过来聊聊。”

“哦。”很明显坐在他对面的曺同学并不是很想聊聊。除了网上在沸腾，来院办的路上大家都在忙碌的身影让他有了一丝丝难过。每个国家都一样的吧，路人从不上网，网民都不上街，在网上闹得多凶，现实生活里也并不会受到任何影响。文教授叫他来的第一句依然是公事，明明知道自己和李晟敏关系的，可为什么都不关心一下呢？

“老师？”

“嗯？”文Eric抬头。

“知道李晟敏去哪了吗？”

“不太清楚，”文主任摇摇头，“上午毕业生的答辩信息核认他都没来。”

“他被抓走了。”

“嗯，我看到视频了。”

看到导师如此平平的反应，曺圭贤有点急：“难道老师也认为晟敏是网上说的那种人嘛！”

“李晟敏是我亲自挑出来的孩子，我凭什么要不相信自己的眼光？”文主任继续平静地说道，“网上又说他是哪种人？这种官方没有盖章的事情，关心则乱。我知道你们的情况，好好照顾家人，别乱折腾了。”

“可是李赫宰他……”

“真相大白前别乱提名字。”

“可是……还会有什么真相？”

文Eric摇摇头：“别说是那种连皇储都还算不上的人，就算是女王陛下，不经过议会和军部就能随便调动行动队去抓人吗？曺圭贤，你高中政治都在学什么？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曺圭贤闷闷地从院办出来，迎面竟然碰到了许久不见的韩老师。

“你家里还好吗？”韩庚把他拉到落地窗边关心道，“我看了网上的视频，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一定要说啊。”

曺圭贤抽了抽鼻子：“谢谢庚哥，你是我这一路上碰到的第一个关心那件事的人。”

“瞎说什么傻话呢？你们文主任其实也很着急，他很喜欢晟敏的。”

“那倒是没看出来。”

“那只是你看不出来，整个学院总不能因为李晟敏一个人就停止运转啊。”

曺圭贤低下头，却看见韩庚手里拿着一份很像申请表格的东西：“话说回来，庚哥你来我们院干什么？”

“经管院有一个美国访问学者项目，估计是你们文主任瞥到了什么应用数学的字眼就让人直接转给我了，今天特地来还给他。”

“这么好的机会，你不去啊？”

韩庚笑着摇摇头：“我不太想出国。”

曺圭贤瞥到表格上面那一行Johns Hopkins校名抬头，心下了然：“你是怕去了同一个学校会再遇到他？”

“如果你们老文坚持让我去，那我只能用这个理由了。”韩庚耸耸肩一脸无奈。

“那他更要让你去了，”曺圭贤喃喃说道，“能和希澈哥有再次见面的机会还是好好珍惜吧，要不然……”

总比连是不是能再次见面都不确定的我要幸福很多吧。

金工系大四毕业生必须在答辩前完成信息核验手续，不幸被景福宫强行注销户籍的李东海在学籍科以毕业证相逼的夺命连环call之下也只得回来亲自办理。

“在景福宫里表情再这么差可不行哦。”学籍科的老师一边操作电脑一边调笑着说。

李东海戴着鸭舌帽低着头填表，装听不见。

“哟，网红终于回来啦？”李东海带着学籍表回宿舍，刚刚路过校园超市就听到了闲人们的声音。李东海平时冷冷的不爱理人，在同届里人缘着实一般，那些本来就不怎么喜欢他（或者只是单纯因为没得到过他注意而决定从此不再喜欢他）的男男女女，或多或少也会受到网上流言的影响。

“阿西，总不能因为傍上了景福宫就不理同学们了吧？”那几个人见他还是无动于衷的样子，便走过来故意撞了撞他的肩膀，“说消失就消失，身为你的同届就要被别人各种打听你家那点破事儿，烦都烦死了，知道我们被你害得多惨吧？”

“随便泄露我在宿舍的出入记录你们还有理了是吧？”李东海咬牙切齿地低声问。

“那是不能公开的东西吗？”来人装傻地问，“还是说你真的心里有鬼啊？近一年那么多晚上不回来都去哪儿睡了，没和李赫宰在一起？哦，难怪那位殿下气到宁可违宪也要派军部抓平民呢，要是真和自己父亲一样被背叛了那谁受得了啊kkkk”说完就和身边的几个人默契地嘻嘻笑了起来。

李东海忍无可忍刚想动手，却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呵斥：“喂！你们几个！不知道自己笑得有多难听吗？”

“呀你小子，谁教你这样对学长说话的？”领头嘲笑的人不满地冲说话的少年走去。

“超市是公共场合，发出难听的笑声还不让抗议了？”曺圭贤面无表情地还击，双手插兜懒懒地靠在超市门口，眼睛却死死盯着他们身后的李东海。

“曺圭贤是不是欠揍——”

男生刚要走上去，却突然被身边的女孩拉住低声提醒：“你别招惹他，听说这小子是咱们金工下任级长。”

“老子都要毕业了还怕个大二的新级长嘛！”

“呀白痴！你这不是还没毕业吗！金在中一周后就退任了，答辩到毕业典礼还有整整一个月，万一这期间这小子使坏直接把你的评分扣没呢！”

“哦消息传得这么快啊，”曺圭贤听见了他俩的悄悄话，一只手从口袋里抽出来傲娇地挠挠头发，“在中哥今晚要找我来着，第一批交接的文件里好像就有全系评分册。”

“喂曺圭贤，你难道不更想揍李东海吗？”另一个始终冷眼围观的男生突然笑出声，“把他上交给李赫宰说不定能换你的晟敏‘哥哥’回来吧？”

一句话接连讽刺了三层意思，曺圭贤骤然冷下脸地大声回道：“关你们屁事！”

闲人们悻悻走开，（传说中的）新任级长冲依然留在原地的大四毕业生扬了扬下巴：“李东海，你过来！有事问你。”

李东海皱了皱眉：“当级长就可以不说敬语了吗？”

曺圭贤一脸不爽：“跟你用不着，快过来！”

于是超市门口右侧的小死角，两个少年面无表情地对视许久，直到曺圭贤终于撑不住了崩溃开口：“该死的家伙……你还真是闷啊，李赫宰到底是有多瞎啊非你不可！多说一句话会死嘛！”

“你没问我我为什么要说话。”李东海白了他一眼，摘掉鸭舌帽扭过身去不想看他。

“那好，第一个问题，”曺圭贤绕到他正面逼视，“为什么李晟敏被抓走了，你却还好端端地在这里惹人讨厌？”

“不知道。”

“为什么李晟敏会在汉城日报全网‘通缉’你的时候把你藏到家里去？”

“不知道。”

“很好，”曺圭贤勉强笑了笑，“那问个你一定知道的，为什么要骗李晟敏？”

李东海坦荡平静的瞳孔终于有了些许晃动：“我骗他什么了？”

“因为在温泉酒店的深夜带病独自出去找人而遇到李赫宰进而被胁迫保持关系一整年的离奇设定，也就李晟敏那个傻子会真的相信，”曺圭贤冷笑一声，“我也是刚刚才想明白，文老大说得对，景福宫在很多层面上被我们的想象力扩大了太多，李赫宰那种举手投足都受条条框框限制的人，如果连想抓人都那么麻烦，又怎么可能真的有能力去胁迫一个平民，你妈你哥不都好好活着呢吗？他还能拿什么逼你呢？”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把自己包装成强权之下的受害者……”

“我难道不是受害者吗？”李东海突然激动起来，“被堵死了各种毕业出路的人又不是你！一切个人信息被公开放到网上任人评论的又不是你！莫名其妙被决定了未来命运还顺带注销户籍的人又不是你！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评论我！”

“那也是你和景福宫那位之间的问题，”曺圭贤压抑着怒气一字一字说，“为什么要牵扯李晟敏进去？”

“我和李赫宰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再问一遍，为什么要牵扯李晟敏进去？我对你和李赫宰之间到底怎么回事没有兴趣，我问你关李晟敏什么事！”最后几个字曺圭贤咬得很重，隐隐也见了火气。经过了最初的慌乱却还能找回最核心的问题实质，在这一点上曺姓少年确实杰出得无人能及。

“我确实是在去年二月温泉酒店那个晚上第一次遇见他，”李东海抓了抓头发坐在台阶上，终于决定说出实情，“那个时候他在后楼一层吧台喝酒，我一个人无聊就……就和他一起来着。”

“不是在发烧吗？大半夜的你还出来乱晃啊？”

“因为晟敏被你叫出去太久了，我身体实在不舒服就想出来找他，然后……”

然后就看见你从后面抱住他。

“然后什么？”

李东海坐在台阶上怔怔看了前面大路一会儿，继续开口：“然后就……喝多了，发生什么事完全不记得，凌晨4点多在那个人床上醒过来时头很疼，身上也疼，感觉自己要没命了似的那种疼。”

“你还有命能醒过来才是万幸吧。”曺圭贤难以置信，也不想同情。他不明白李东海到底抽了哪门子疯，身体发着高烧还要喝酒，没文化真可怕，双硫仑样反应了解一下？

“我那时候根本不认识李赫宰是谁，回家养病后才看到他接替皇储义务的新闻，直到三月份他突然开始给我寄东西，我才意识到那个晚上的事根本没那么容易过去。”

“他爱上你了？”

李东海扭过头看他：“你信吗？”

曺圭贤坐在他旁边杵下巴想了想：“不信，景福宫的人不可能有爱情的。”

“这不就得了，那人只想找个消遣而已，我上外网查过，李赫宰以前在国外可没干过什么正经事儿，现在回来在公众面前装好人也实在难为他了。我一开始也不愿意，但后来就……觉得有个人在一起也挺好，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哪怕只是一起坐段车也好。”

有的人明明长得那么好看，却为什么天天要摆出一副“我对这个世界很不满”的寂寞样子呢？“说得跟自己没人要似的。”曺圭贤小声吐槽。

因为想要的人不要我啊。李东海心里默默地说。李晟敏看到新闻后一脸焦急的样子让他一瞬间陷入了错觉，那种错觉是久违的，却依然让人留恋。他被李赫宰接二连三莫名其妙的强势行为压得喘不过气，回想过去一整年的荒唐，追溯到最初，面前那张关切的脸竟成了假象中的元凶。

李晟敏，是因为你，我才会经历那一晚；

李晟敏，是因为你，我才会放纵这一年；

李晟敏，是因为你，我可能赔上这一生。

他说自己是一个人待在房间无人照顾才跌跌撞撞跑出去，欲言又止的暗示成功让李晟敏意识到自己才是导致这一切不公正遭遇的起点。愧疚是最大的负能量，他天真地以为只是隐瞒一些细节不说就不算撒谎，他自弃地以为这样李晟敏就真的能记住自己了，他愚蠢地以为这样李晟敏今后无论还会不会和曺圭贤或是别的什么人在一起都会在心里永远留着他的位置，永远记得因为自己的疏忽（亦或是对曺圭贤的过度关注）而导致李东海的整个人生都拐进了可怕的方向。

然而这些最真实最赤裸的想法，不能和曺圭贤说，不能和李赫宰说，更不能亲口对李晟敏说。爱是谦卑，那些注定无法拥有的光亮，紧紧攥在手里都害怕它会顺着指缝露出来，稍稍有一点过份的想像都会觉得羞愧。妄想和它连带而来的一切都应该紧紧锁在心里，如果有人能拯救，就让它升华在闪光的空气里，淡忘在风中；如果没人能拯救，那就让它永远烂在深渊里，永不见天日。

李东海眼光游移，继续开口：“晟敏是真的想帮我，他被抓那天早上我突然接到一个奇怪的号码，很久没听到李赫宰的声音所以我很慌，信号不好也只听见了他问我李晟敏是谁，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我希望晟敏不要出门，但是他不听，他说那是他妈妈的婚礼，他必须要去。其实他已经迟到了，匆匆忙忙背着吉他连手机都忘了带……”

“所以你就一直给我打电话？”曺圭贤恍然大悟。

“事实证明你一点用都没有。”

曺圭贤：“……”

两个人身后台阶上的侧门突然被从里面打开，抱着一箱泡面的超市大叔低头一看惊叫不已：“圭贤你怎么在这儿？哟，这不是东海嘛？你们俩坐这里干嘛？”

“诶？”曺圭贤急忙起身帮忙接过大叔手里的箱子，一脸惊诧于大叔为什么和李东海也这么熟。

“这小子大一大二的时候经常半夜来超市陪晟敏值班的啊，”大叔冲圭贤笑笑，“不过后来就都是你了呀——哦对圭贤，看到你我才想起来，稍等一下有东西给你。”

不一会儿只见他从库房又抱出一个小箱子，往圭贤怀里一塞：“虽然晟敏很久前就辞了兼职，但他留在这里的一箱东西始终没拿走，你帮我带回去给他吧。”

像大叔这种奔波于日常生计的普通人连手机上网都搞不明白，自然也就不会有机会看头条新闻，也就更不可能知道李晟敏被抓走了的事，曺圭贤和李东海互看了一眼，还是决定暂时先沉默。

“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曺圭贤颠了颠手里的盒子，虽然不沉但哗哗地响，小心翼翼地打开后发现里面竟然是整整一大摞的乐天丸子面点卡。

“你买那么多丸子面干嘛？”

“集点卡啊，乐天和暴雪有合作，集齐三万点可以换星际争霸豪华限量版装备大礼包！很超值的！”

“一袋丸子面才三百点……那你岂不是要集一辈子了。”

“慢慢来嘛，这活动期限很久的。”

“这样啊……对了你饿吗？宿舍开水房已经关门了，你要不要用店里的开水泡杯面？”

“好啊好啊，你一说我正好饿了……”

“那你跟我过来吧，反正现在店里没人，我去拿开水给你。”

“嗯嗯谢谢学长！”

“不客气，叫我李晟敏就好了。”

“嗯嗯晟敏你太好了！”

“是李——诶算了，坐这边来。”（见Chapter 5）

大叔没注意到曺圭贤呆愣的表情，还在那热情洋溢地说着：“这些玩意儿他从大三起集了整整一年呢，从没见过他玩游戏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弄这个，每次有人在超市买了丸子面他都会拜托人家先拆袋把点卡留给他，你回去记得提醒他兑换日快到期了哦！让他查查数量够不够，要真有三万点的话我好帮他联系乐天的供货小哥呀！”

曺圭贤低头抱着盒子走在回宿舍的小路上，突然停住脚步：“喂，你说，李晟敏那个家伙……脑子里一天天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呢？”

默默跟在他身后的李东海诧异地抬头：“连你都不知道，我……我又怎么会知道。”

“你们都以为我会知道，”曺圭贤咬了咬嘴唇，“但其实我也不知道。”

他为了让妈妈安心而来刻意接近讨好拒绝新家庭的我的时候在想什么呢？他在明知第二天就要真相大白却依然在前一晚没推开我的时候在想什么呢？他因为愧疚不惜卷入景福宫的风波也要帮李东海的时候在想什么呢？他宁可冒着被抓走的风险也要跑到婚礼现场给妈妈唱《两个人》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不知道。

谁都不知道。

因为他原本就是个被所有人喜欢的同时也被所有人忽视的角色。

他没有爸爸，妈妈忙于养家陪伴缺失却只有情感控制，姨妈和正洙表哥也永远只是一个邻家饭桌的意义，他对身边所有人都好，社交账号上却空空如也，他的内心没人有机会关注，他的痛苦他的牺牲他的犹豫他的选择，没有任何人了解——哪怕是声称一辈子只喜欢他一个的曺圭贤和只愿意把暗恋埋藏在心底里的李东海，哪怕是我们这些上帝视角的读者。

口袋里的震动打断了两个人的思考，沈昌珉的声音从免提里兴奋地传来：“老曺你快回寝室来！！！”

“啊？”曺圭贤诧异地举着手机不知所措，李东海也是一脸懵，昌珉那边的背景音很杂，隐约好像还有金在中的大嗓门，“在中哥在也我们寝室？”

“是啊他和崔始源都在，金钟云在厉旭的博弈论作业上画了特别奇怪的东西，你快回来我们一起看一下啊！说不定他不是不帮忙，而是真的想告诉厉旭也就是告诉你什么！”

“好，我马上回来！”曺圭贤摁掉了手机，心里开始怦怦跳。

“喂你等一下！”李东海叫住作势要跑回宿舍的曺圭贤。

“又干嘛啊？！”

“我还有个问题，”趁着现在还是单独两个人，李东海深吸一口气，轻轻问道，“你还是喜欢他对吗？”

“那种人谁还要喜欢啊！”

“那他还喜欢你吗？”

曺圭贤转过身一边快步往前一边摆手：“人回来了再说。”

要他喜欢我之前，我先要他好好活着。

=TBC=

FLAG AGAIN：曺圭贤退伍之前我一定一定会把它写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