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被爱妄想症

朴正洙，S大法学院为数不多的全A特优生、模拟法庭的不败传奇、汝夷岛第一律所SUN&PARK的ACE猎手，在外是杀伐决断为了赢连脸都可以不要的毒蛇辩护人，回了家却是个情感泛滥到只看半集动画片就要哭成狗的人。

造物主真是慷慨啊。

又是一个光影暖融融的周二，李东海站在客厅的大穿衣镜前磨蹭许久，盯着镜中人那张堪称限量版美貌的脸，终于说出了困扰自己好几个晚上的问题：“喂，你觉得……我好看吗？”

“好看。”朴正洙窝在沙发里答道，即便眼睛并没有从电视屏幕上离开过一秒。他已经彻底放弃教李东海用敬语的努力了，金英云今天就会从训练中心回来，接下来就是秋后算总账的时刻！英云就要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我要耐心~耐心~冷静~冷静~呼~

然而敷衍是要付出代价的，下一秒少年就像刚懂事的小奶虎一样用力猛扑过来，一把抽走朴正洙怀里的纸巾包，与此同时精准地按下了遥控器的暂停键。

“你TM要死啊！ヽ(●-`Д´-)ノ”告诉了自己一早上innerpeace的朴律师终于秒炸，他声音沙哑，眼睛依然是红红的，被欺负的样子充满了泫然欲泣的凄美感，“你英云哥可是马上要回来了，不想挨揍就给我乖！一！点！”

“你想什么呢他才不敢揍我——朴正洙我问你话呢，再说了一部动画片看几十遍你腻不腻味啊！”

“你懂个球球！到底想说什么啊？”朴律师搂过抱枕哀怨连连，“长话短说，哥哥我在SUN&PARK可是首席，收费很贵的。”

李东海急忙正襟危坐，指指自己的脸：“我好看吗？”

朴律师的脸色瞬间碎裂成了二维码，眼睛都要瞪脱窗了。

对方的沉默让李东海迅速开始怀疑自己，于是不知从哪变出了一个小镜子继续照啊照：“真的不好看吗？可我明明是‘她’最成功的作品啊。”

作品？？？朴正洙抓住了他碎碎念的话尾，职业本能般地光速推理后便直接上手向身边小孩的脸颊捏去！

李东海的脸任他揉成了扭曲的形状，却丝毫没有反抗。水汪汪的眼底仿佛一抹清泉，在晨曦的光照下明亮不可方物，皮肤不可思议地好，水水嫩嫩软软乎乎，朴正洙没忍住又多捏了好几下，才一本不正经地结案陈词：“果然没整形。”

“整形是什么？”

“整形就是……”朴正洙噎了一下，“把自己的脸调整成更令人喜欢的样子……吧？”

更令人喜欢的样子？李东海想起了之前看过无数遍的某人采访，emmm……金英云吗？

认真思考了要不要把自己整成金英云后，涉世未深的小弟弟虚心求教：“那换张脸需要多少钱呢？”

朴正洙咬牙切齿地微笑：“你很好看，并不需要换脸——好了李东海！你发神经一早上不就是想听我承认这句话嘛？现在我说完了，你满意了吗？(#‵′)！”

“这么说我真的很好看？”李东海眉头紧蹙，抿着嘴唇继续照镜子，“我哪里好看？可既然很好看……那为什么李晟敏还是对我没兴趣？”

“你给我滚——蛋！(ノ｀Д)ノ”朴正洙只听到前半句就已经不想再和这么虚伪的人说话了，他一股脑儿直起身，却用力过猛到险些闪了腰。

这边李东海却是真的在一丝不苟用力思考。距离泳池边第一次见面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月了，要到那个人的电话号码之后就再没进展，信息的自动回复永远是“还在忙，请稍等”，想方设法去到他家里却还是被避开了，再这样下去的话……

虽然对李东海到底在学校折腾些什么一无所知，朴律师还是敏锐地看出了少年为情所困的现状，于是他假装打了个哈欠，施施然说道：“看你那傻样儿，谁说爱情的兴趣一定要由外貌决定的？总不能确认过眼神是可以一起睡的人就……动心吧？”

“那还能是因为什么？”                                                  

朴正洙扭头看向落地窗前静静垂下的紫贝壳风铃，杵着下巴沉吟许久后轻轻开口：“因为回忆。”

李东海听不懂。海神赋予了他们完美的人类容颜，却很明显在头脑的分配上并不均衡。所以有的人鱼可以凭借过人的洞察力迅速跃上社会金字塔的最顶端，而有的人鱼却只能顶着一张神颜在哥哥们的看护下cosplay傻白甜。李东海其实并不完全属于后者，他的智商和理解力飘忽不定，乖乖懂事的时候像颗怎么尝都不腻的小甜豆，单纯犯傻的时候却也能破坏力惊人。

“有了彼此在乎的回忆才是爱，每时每刻的爱，其实都是以上一秒还在相爱的回忆作为基础的……算了，不能对你们这些学表演的人做过高要求。”朴正洙趁着李东海失神消化，眼疾手快地抢回遥控器，电视上静止了许久的《寻梦环游记》又重新传递出声音：

“我一直以为爱的反义词是不爱，直到现在我才明白，爱的反义词是遗忘。我不会忘了你，因为我一直爱着你。”

担心朴正洙过分感动以致于再“嗷唔”一声地哭死过去，李东海在煽情的台词中慌忙起身，却隐约听到了门锁转动的声音。用脚指头想都知道，结束了10天集训的金英云选手终于风尘仆仆地回家了。

朴正洙眼前一亮，解放了一般地扔掉抱枕，连拖鞋都顾不得穿就扑到爱人怀里流利告状：“知不知道你表弟这段时间气得我…….诶？诶诶诶？”

进了门的金英云一反常态，非但没有回抱他，竟然还阴沉着一张俊脸绕过了他，无视了他，并且不顾他的叫喊，反倒是飞速扯着李东海的衣领把人拎进了屋里！

啊咧咧这么爽快？朴正洙光着脚追到小卧室门口：“那个那个……你吓唬一下他就行了，也别真打啊！╭(′▽`)╯”

“你到底在闹腾些什么？”把搞不清楚状况的朴正洙关在门外，金英云回过身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质问，“要不是始源亲自到训练中心找我，你还打算继续瞒着我多久？啊？直到你真的化成海里的泡沫一捅就破吗？”

李东海丝毫没有被揭发的窘意，竟然还愤愤地坐回位子上：“始源那家伙还真是多管闲事。”

“你亲手灌死了海神庙里的同心树，闯下这种弥天大祸还能算闲事吗？我们是你哥哥，为什么不早说？”

“我自己犯的错会自己承担。”李东海低头小声说。

金英云冷笑一声，露出来的半截小臂青筋凸显：“你承担得起吗？”

“海神娘娘说了，只要同心树能重新发芽，我就不用受罚了！”

“所以这就是你千方百计要去追求那个李什么……什么敏来着的原因？”

“是李晟敏！”李东海不满地仰起头纠正。

金英云史无前例地气极，为什么总是李晟敏？李东海在很小很小的时候走丢过一次，两个哥哥为了找他差点把整个木浦的海底翻过来，他自己脑震荡地回到海里来时手里紧紧攥着的就是那个名字，成了人形后每天嘴里念叨的又是那个名字，偷偷上岸溜进海神庙强行给同心树浇水逼问下落的还是那个名字！金英云不知道那个名字到底有什么好，他只知道现在那个名字成了毒，而且是要命的毒！海神庙里的同心树是千年神木幻化成的姻缘圣物，都被灌死了又哪是那么好活的？两个月内让那个祸害人的小子爱上东海还要心甘情愿地跟他去同心树前发誓，这更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东海，你太天真了，这不是补救，这本身就是一场惩罚！我们这些生物只是海神孕育的玩物，活得似乎永远不会死，可一旦变成泡沫消失了……就真的如同从未活过。

“我和始源会再帮你想别的办法。”金英云说，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最小的弟弟就这样消失。海神娘娘虽然严厉，但其实最疼爱东海了，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狠心呢？

“还有时间的，只要我能让李晟敏爱上我——”

“不可能的，”金英云打断他，平时笑眯眯的眼神骤然冰冷，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审判一样生硬，“人鱼永远不可能得到人类的爱情，以前没有，童话里没有，现在更不会有，你不记得了吗？这是从我们选择上岸起就必须接受的命运！”

李东海忍不住反驳：“那你和朴正洙又是怎么回事？不是在交往吗？不是在相爱吗？”

“我们的情况不一样！他是因为被我——”金英云转过身来大声喊道，却被一个突然顺着地板滚进来的苹果硬生生噎回了后半句。

门不知何时轻轻敞开了，露出了门外朴正洙惊愕的脸，和他脚边那散落了一地的水果。

和冠岳山公寓兵荒马乱的情况比起来，江北李家大宅同样是乱套得可以。

李晟敏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里，是连谈判都不接受的架势：“妈您不要再说了，无论怎样我都不会接受崔代表的请求的。”

孙正妍伤脑筋地叉腰看向小儿子——李赫宰正在以一种极其不雅的姿势窝在沙发里，极力假装自己不存在。本来嘛，哥自己不愿意的话，那我也没辙啊！

“这样看来还真是有点棘手了，”崔始源姿态优雅地坐在沙发的主位上，虽然笑容也是微微有些尴尬，“如果不能和晟敏君成为家人，那对李家和崔家来说都将是十分遗憾的事。”

“非常抱歉，我们家晟敏可能……也被惯坏了。”孙女士向他微微鞠了一躬，开始为自己丢掉了一个大单而心痛。

谁知崔始源扶额的同时突然挑了挑眉：“老实说，我也理解这种事情不能强求，但您也知道，附带一些绑定的长期合约关系总是更牢靠一些。”

这是还有转圜的余地？孙正妍急忙接过话头：“您关于合约有什么其他的想法，我们都可以再讨论。”

“就我个人来说，还是很期待与孙代表您成为家人的。”

“是的，可是——”孙正妍勉强笑笑，看了看一脸不情愿的晟敏，再看看他旁边的小儿子。

于是李晟敏也看向了这边。

紧接着是崔始源。

“啊？怎么了？”李赫宰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在如同大马猴一般被各种围观的事实，这种突然被盯上了的惊悚感觉是怎么回事？

“您见笑了。”孙正妍扭过头来对崔始源说。

“不会，”崔会长露出了两个帅气的酒窝，眼睛却始终盯着对面沙发里的懵逼少年，“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也是一种另类的可爱。”

“所以您是觉得让赫宰和东海在一起也可以接受对吗？”李晟敏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连说出的问题都带着解脱和雀跃。

“不是吧？”李赫宰眼前一黑，急忙摆手，“我和那家伙不搭的，绝对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东海的意志我这个做哥哥的改变不了，”崔始源脾气好地对李晟敏笑了笑，“我只是突然对晟敏君的弟弟很感兴趣而已。”说完就再次看向了李赫宰，并露出帅气的精英式高贵微笑。

孙正妍：…….

李晟敏：……

李赫宰：“诶？？？！！！((‵□′)) ”

老天爷啊，我拿错剧本了吧？

果不其然，终结李赫宰嚎叫的只能是金钟云从讲台上飞来的粉笔。

李赫宰揉揉眼睛，发现自己又像大马猴一样地被全班围观了——诶等等，为什么是又？

病理课一如既往地沉闷和紧张，四周只有翻书和笔尖游走在纸面上的沙沙声，李赫宰用力晃了晃脑袋，最近的噩梦实在太频繁了，而且一个比一个可怕，这到底该上哪说理去？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曺圭贤头也不抬地记笔记，说出的话却依然带着揶揄，毕竟一边睡觉一边大喊“崔始源你就是再有钱我也不会跟你交往的！”这种羞耻台词的事，一般人还真干不出来。

“没有，别瞎说，”李赫宰烦躁地揉了揉睡出书印的脸蛋，继续自言自语，“果然又是梦对吧……现实里我哥肯定不会那么坚决反抗的。”

“反抗什么？”

“啊？哦，我是说，我哥那种有求必应的乖宝宝人设，就算妈真的为了合约要他去和不感兴趣的人交往，哪怕对象就是那个奇葩的李东海，他也一定……一定不会反抗的。”

虽然我可能会觉得有一点点……没法接受吧。

“这样啊，”曺圭贤抬起头幽幽地回了一句，突然又话锋一转，“你啊，要是真喜欢人家李东海呢，就坦诚点去表达，别一天天地给自己这么加戏成吗？”

“我哪有喜欢他！”李赫宰扭过头恶狠狠地反驳，“我就是对他好奇而已，这年头像他那么傻X的人可不多见。”

曺圭贤小声啧啧：“好奇就是感兴趣，感兴趣就是喜欢的开始。”

“哦哟哟哟您真懂，”李赫宰眯着眼睛呵呵他，“理论知识这么牛，这么多年也没见我们曺医师拐来半个人——卧槽曺圭贤你该不会一直喜欢的是你老子我吧？”

两个人从大学入校起就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两年多来一直以互相成为对方爸爸为目标不懈奋斗，并在相爱相杀的互损中让友谊逐步升华，至于能升华到什么地步……这确实是个值得商榷的问题。

曺圭贤终于“啪”地一声合上笔记，不耐烦地转过身来：“妄想性障碍，是指抱有一个或多个非怪诞性的妄想，同时不存在其它任何精神病症状。”

“什么意思？上学期的名词解释你都还记得，曺二狗你好变态啊！”

“我谢谢你，”曺圭贤眯着虫子眼鄙视之，“李赫宰，妄想症是病，你得治！”

“我哪里有病了？”

“承认吧你，从得知李东海的存在起不就一直觉得他喜欢你吗？现在竟然还觉得我也喜欢你？你自己说说，这不是被爱妄想症还能是什么？”

李赫宰没电了，曺圭贤前半句全中，更何况他自己刚刚还梦到崔始源也说喜欢他……哦天啊简直是太太太羞耻了！李同学崩溃了，坐在位子上史无前例地郁闷起来。然而更让他郁闷的是，因为上课睡觉，他竟然还被金钟云留堂了！

“我是不知道你靠家里的什么国际友好关系拿到了MSF的实习医生名额，甚至还请动了院长给你写推荐信，但富二代像你这样玩票玩到战乱国家去的也还算有个性。”中午课间时段，教学楼空荡荡的走廊里，金钟云一只手插进口袋，把不以为然的声音全部甩给了身后的李赫宰。

“入学时就和您说过，我学医不是玩票，”李赫宰追到他面前站定，语气突然正经起来，“我哥李晟敏才是唯一的继承人，李家的产业和我早就没有一点关系了。”

“你开心就好，”金钟云满不在乎地掏出钥匙开办公室门，“反正我一个月后就要出国了，还是把你悬壶救世的高尚理想讲给继任的病理课老师听吧，他要是能被你感动到把半学期评分重新提上去，那我也没意见。”

病理课本来就九死一生，只是因为两次课堂表现不好就被打了低分，任谁都会不服的吧？更何况两年后要申请美国最强的医学院，基础课更是一门都不能挂啊！李赫宰深刻觉得这位金老师对他有偏见，有钱人家的小孩就不能有除了赚钱之外的高尚理想吗？

“老师，也许在其他人看来，这世上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对我们来说都不是问题，但钱不是万能的，它救不回人命！”

金钟云回身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缓缓开口：“学医也同样救不回人命，你以后慢慢体会吧，当然，现在还是先把书读好再……考虑别的。”边说边扬起下巴示意他身后。

李赫宰转身回看，差点一口血当场喷出来。

“老师！他不是……”

“感情学业两不误，赫宰君，祝你挑战成功。”金钟云说完就“嘭”地一声关上了门，还重重落了锁。

被拒之办公室门外的李赫宰风中凌乱了好一会儿后，才终于咬牙切齿地转过身来：“想笑就笑，用不着憋着！”

走廊拐角闪出一个抱着相机的身影，扶着墙倒是很不客气地笑出声来。

李赫宰：……

李东海笑够了之后，探出脑袋晃了晃，小声对他说：“喂，你来。”

“啊？”

“废什么话，叫你过来就是了！”李东海伸出食指勾了勾。

你叫我过去我就过去，那本少爷岂不是很没面子？李赫宰怒向胆边生，遂决定——过去。

“想让那位金老师把你的评分调高对不对？”

李赫宰哼哼一声：“那又怎样？还不都是你害的！”

“我有办法。”李东海小声在他耳边说。

“你又能有什么办法啊真是。”李赫宰不自然地扭过头去，心头却仿佛被硬生生抹上了一大大大块蜂糖，又堵，又甜，又粘，又烫，连呼吸都不能顺畅。

“嘘——”李东海急忙示意他噤声，探头向走廊看了看后便伸手来抓李赫宰的衣领，后者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却还是妥协地一起偷窥了。虽然并不知道一起躲在视觉盲区的拐角到底是要怎样吧，但是……

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响起电梯开合的声音，不一会儿就悄悄出现了一个戴着鸭舌帽、穿着明黄色卫衣的少年人影。李赫宰用力睁大原本就不怎么大的眼睛仔细辨认，这个人好像在哪见过……

是在哪呢？

少年蹑手蹑脚地走到刚刚李赫宰凌乱过的门口，四下张望了一下后便抬手轻叩，与开门声同时响起的，还有李东海躲在拐角摁动快门的声音。

诶？？？？？？

少年进入了房间内，走廊里恢复了寂静。李赫宰却一脸幻灭地看向身边那个兀自整理相机照片的人。

这家伙竟然又在偷拍别人！

李东海你果然是个变态！你明明只偷拍我的不是吗！

诶？李赫宰晃了晃脑袋，我到底为什么要在意这个？

=TBC=

继续FLAG：十章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