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节 意外(上)
“都准备好了吧？”李国威拿着手机，跟李中通电话。他坐在大沙发上，翘着二郎腿，颇有节奏的抖着，对面正坐在凌俊锋。
“放心，都到位了。”李中眼睛盯着行情，面色平静，脖子上夹着手机，“一会收盘前拉高，沙兵和陈浩那边会今天做大宗买方，价格就是之前说过的95折。”
“那你算一下那0.6%的折扣，到时候要给大连那边中间人呢。”李国威道，“这些人也确实赚钱容易，动动嘴皮子，好几百万到手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李中回答完，挂断了电话。他的面前，电脑屏幕正在一遍又一遍的刷新行情。
李国威看了看手表：下午两点四十八分。
李中的手指忽然开始敲击键盘，屏幕上个股的分时图情况陡变，一个笔挺的直线倏忽而上，用接近90度角朝上走。李中一边手不停的敲打键盘，一边带着耳机对这话筒道：“你打双数结尾的价位，我打单数结尾的价位。7%的时候停一停，把昨天入的出了。”
“好。跟以前一样，不超过6万股每笔？”小温声音不大，同样也是手速十分迅捷，几个指头敲击不断。他的身旁，田晶正拿着茶壶，轻轻把茶杯蓄满。小温看着田晶，点点头，田晶朝他竖起大拇指。
盘面上此时早已风云突变，不断有买盘涌入这只股票，也就两分钟不到，就把价位推升到了7%附近。如果说此前的上涨是一气呵成，那这7%的位置就好像有一条看不到的线一样，划出了一个禁区。飞速上涨的股价在这条线上戛然而止，盘面上的买卖对峙也忽然剧烈起来。原本看不到的4位数的大单开始涌现，有买也有卖，大概磨蹭了有半分钟，小温停住了手：“我这边昨天买的已经出完了。”他对着话筒道。
“好。我也T完了。”李中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继续吧。老样子，我单数，你双数。一口气到涨停。”
“应该有涨停了吧。”凌俊锋凑到了李国威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前。李国威的神情明显兴奋很多，他按捺不住心里的喜悦：“肯定涨停，肯定涨停啊。李中这小子犀利，头前半个月就解禁了，硬是不做，到今天才发力。”
“你们今天走大宗？”凌俊锋笑道，他瞅了一眼就在客厅了踱步。
“一会儿收盘之后就做，95折做，今天还涨停了，一天就是15%的账面利润。”李国威心里算着帐，嘴里胡言乱语，“这一炮干的爽透了。操，明天再来一发，大连那帮人指定喊我棒棰岛一哥。”
凌俊锋看了看他，微微一笑没吱声。
李国威嘿然一乐，摸出根香烟点着了，舒舒服服的靠在沙发上：“我发现，李中这小子比你狠。这帮小子，都贼狠。”
“那是当然，这行么，谁够狠谁才能活下去。”凌俊锋站在窗台前，“我觉得你做完这次，大连那边的关系就慢慢断了吧。”
“什么？”李国威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觉得，你要想在这行有发展，还是应该来上海。”凌俊锋认真的道，“大连太讲关系、脸面、人情。而这行，恰恰是不用谈关系，也无需要脸面，更不应该看人情。做投资做投机，就应该越简单直接越好，自己做得好，那就不求人；面子给的再足，无非是那一瞬间的虚荣心，虚荣心又值几个钱？至于人情，人情多了，关系复杂，别人的事，说不定就成了你的事。”他看李国威像是没听懂，干脆再点的透一点：“比如你这次做这个项目，我知道你找的你们家老爷子的关系，透过一个政府的人，搞来的。那我问你，你准备怎么给钱？”
李国威不吭声。
“你给他一定要，问题是怎么给？万一将来他出问题，会不会牵出来你？现在反腐形势这么紧张，各种各样的事都可能发生，你何必因为这种风险把自己搭进去？”
“无非是小心谨慎点就是了。”李国威的兴奋劲头慢慢退却了，“我也是老江湖，你放心吧，肯定不会出岔子。”
“你不会，也许他会。”凌俊锋幽幽道。
半岛酒店下午茶
“好手段！”沙兵由衷的鼓掌，“收盘封住涨停。你们确实有手段。”
“沙总这下踏实了吧？”李霄云笑道，“一会儿就做大宗，93折报价，2%就在这里面。李中相当于95折吃进。至于整个项目分成，回头会把大帐报给您。”
“你说，你们这么轻松的就抓进了15%的账面利润，得多少人眼红？”沙兵的声音透着贪心和羡慕，“会不会有卖方这会临时变卦要求提高大宗交易价格？”
李霄云死死盯着沙兵，一句话也不说。
“你别误会，我就是好奇。咱们说什么价格就是什么价格。再说了，我是帮忙锁仓的买方。”沙兵连忙摆手，“你这一板脸，我还真有点怕你。”
“这行就是信用为先。”李霄云放松了些，“卖家不会反悔，倒是您这种帮忙锁仓的，指不定看到这么多利润，倒有可能待价而沽，狮子大开口。”
“她说只肯报价944折。”电话里陈浩的声音慢悠悠的，似乎笃定的很，“超过这个报价她不肯报。”
“昨天你跟我说账户是你控制的，”李中压着火，咬着牙站在电梯间，“现在卖家报价马上都出来了，你拿着密钥说要改价钱？你觉得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陈浩的声音里透着冷笑，“原本价钱不就是944折么？”
“那里面没包括大连的提成！说好的报价95折，里面有千分之六的中间人提成！”李中恨得压根痒痒，“我知道你有情绪，但咱们认识这么久，你觉得这时候还要我跟你做思想工作合适吗？”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干嘛浪费嘴皮子？944折报价，不然就不做了。”陈浩的声音坚定且底气十足，“当然，这是崔姐的意思。”
这时候一个工作人员伸头进了电梯厅：“李总，柜台这边您来一下，大宗撮合开始了。”
“崔，崔，”李中气的浑身发抖，又无处发力，直接对工作人员嚷嚷：“催个鸡巴，没看正打电话的么？”工作人员吓得脸发白，赶紧缩了回去。
“行，陈浩。944折。你这就报价。”李中到底是平复了一下情绪，“剩下的帐，等你过来咱们当面算。”挂断陈浩，他又拨打了李国威的电话：“那个崔姐的4000万锁仓户，走大宗的价格是944折。买家的要求，不然就不做了。对，你先别急，也别说狠话。先做完再说。”挂了电话，他恶狠狠道：“我也想干他娘的！”
崔姐和陈浩坐在另外一家证券公司的交易柜台边，手头上正在填写表格。
崔姐有些忐忑的看着陈浩：“这么着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陈浩梗着脖子，刷刷把单子填了，直接丢进柜台里，“做吧。我们去客户室等着，成交了过来说一声。”说罢起身就走了。崔姐连忙跟着：“你真觉得没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几个字从陈浩的鼻子里憋出来，“许他李中找个娘们斜插一脚，就不许我临时多帮你要点折扣？千分之六，好歹24万块，够咱俩海洋量子号十趟了。”几句话的功夫，俩人已经进了客户室。
“你这小家伙，看你说的，你不帮姐挣这24万，姐就不带你出去玩了？”崔姐发嗲道。
“我就是不服，咽不下这口气。”陈浩看也没看崔姐，嘴角略扬起，歪着脖子道，“许他初一，就许我十五。我算看出来了，这行就是互相坑，谁老实，谁就等吃亏！”
“别气了别气了，”崔姐宽慰道，“这么点事不值得。一会儿晚上咱们去唱歌，姐就喜欢听你唱那首陈百强的《偏偏喜欢你》。”
陈浩扁扁嘴，算是笑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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