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节 拒绝(上)
李霄云自家的小客厅，她一身整齐的职业套装，显然还没有换衣服。但其实她已经回家很久，只是呆坐在沙发上，一动未动。
她给徐牧打完那个求助的电话之后，就一直在担心。既担心徐牧帮不上忙，又担心徐牧帮了忙，托了盘子但被李中发现。那是一种极其难以拿捏的分寸感，从来“既要又要还要”都是贪心不足终究失败的代名词，事实也确实证明了，即便是小心谨慎如她，依旧会被李中发现。
李中的反应很大一部分在李霄云的意料之中。她对李中的热情和好感当然早有感受，作为一个女性，原本她就很敏感，更何况李中那种大男子劲头十足的外在张狂，似乎到处在跟人宣告，这个女人就是我喜欢的那一个，在意的那一个。
李霄云只是自己没准备好。她既没准备好怎么面对李中的表白，也没准备好怎么表达自己的感受，所以，她选择了一种落荒而逃的做法。而且，从内心中，她不太喜欢李中这种表达方式。在她的固有思维里，爱意的表露应该更含蓄一些，更深沉一些，甚至更温柔和体贴一些，而不是像宣誓主权一样的吼一嗓子，就算是完成了。
但她也深知李中是一个极其自恋的人，最后她说的那句“将来也不会喜欢你”一定会深深刺痛对方。李霄云心里有些忐忑，他确实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喜欢上了李中，还是仅仅是出于陌生男女从社交距离走向亲密距离中的所谓好感。之前她一直没有想过去分辨这些，大概从内心她也不愿意让自己去想这些问题，毕竟她刚刚才从一段不太正常的感情纠缠中走出来，当然不想再次走入一段看上去也不正常的感情。
手机响了起来，李霄云连忙拿起身边的手机，只看了一眼，就犹豫起来。
因为是徐牧打过来的。
李霄云想了想，终究是接了电话：“喂，嗯，在家了。”她把自己的语气尽量的放慢，因为她有些心慌，因为忽然发现，原来自己也没做好面对徐牧的准备。
“今天还算不错吧。”徐牧舒服的靠在包间里舒服的沙发椅背上，握着电话道。透过门缝，他看到谢顶正在跟女服务员调笑，带着笑意略摇摇头，继续对李霄云说：“这次要感谢小谢。这事找别人都不合适，终究还是他给力。下次他去上海的时候，我跟你一起请他吃个饭。”
似乎电话那头李霄云说了什么，徐牧微笑的听着，渐渐的，笑容冷了下来：“我觉得你想的不对。道理很简单，这个项目不应该你们眼下这个团队可以做的。这次出这个问题，不是你们运气不好或者恰巧如何，而是本身这个项目超过你们的能力。”他停顿了一下，看谢顶跟着服务员去结账，就走到门边把房门关上，继续道：“从这个事情上，其实也能明显的看出李中的问题。其实我之前提醒过你几次，他最大的缺点在于野心重，胆子大，做事不太顾及后果，说白了就是年轻。跟这种人合伙不是长久之计。我也不希望你总是遭遇这么棘手的问题。这次幸亏是你及时找我，我也能迅速的找到别人帮忙，不然后果是什么样你知道吗？不要想着一走了之，怎么可能。不管是减持方还是帮你们锁仓的，没有人会饶了你们。因为这看上去不像是一次技术失败，而像是一次赤裸裸的欺骗。”
他张口还要再说些什么，但应该是电话那头李霄云的反应让他很无可奈何，他安静的听李霄云说完，又继续道：“其实我并不是来指导你们这个项目如何做的。我只是想跟你说句心里话，对，我希望你能回来。难道你不觉得，现在这个团队其实对你来说毫无意义吗？”
“怎么会毫无意义呢？”李霄云心中略有些气，“我们努力的寻找项目，一起合作分工，完成项目，这都是走在一条我认为的正确的道路。我不太懂你所谓的意义是什么。难道要我重新回到以前那种日子？永远在等待你的一个指令，然后去跟指定的人谈具体的条件，最后把钱收了？我想过一些有血有肉的生活。”说到这里，她抿着嘴，听完了徐牧的评论，继续道，“你说的没错，我对现在的生活确实很满意。我觉得这次你能帮我们渡过难关我很感激，但我希望，我可以继续走下去，因为我觉得现在的生活是我想要的。这次真的谢谢你，但是，我希望你可以理解我。”
徐牧强忍住没有挂断电话。
他有些意外。因为在他的理解中，李霄云应该是个极为聪明的女人。她应该清晰的知道自己可以给她什么，所以才会在最危急的关头想起跟他联系。但李霄云电话中的这一番表达又让徐牧略有些迷惑：“难道她真的只是想要过所谓有血有肉的生活？”徐牧仔细品咂着这一番话，问道：“你跟李中之间，现在是合伙人？还是……”他的语气里略有些苦涩。
“合伙人而已。”李霄云回答的极快。
“这个合伙人不靠谱。”
“我没觉得呀。他富有冒险精神，还有一些灵活的办法，做人也比较大气。”
“他有致命的弱点，而且整个人也很难驾驭。”
“我从没想过要驾驭一个人，从没有。这种念头大概只有你才有。”
“这话怨气够大的。但李中确实基本面就差很远，这行他几乎走不动。”
“我还是相信我自己的眼光。”
俩人的对白越来越快，某些言辞也越来越尖锐，直到这最后一句说出口，一切都仿佛沉默了。
“是么，你对自己的眼光如此自信？”徐牧深深吸了口气。
“嗯。”李霄云的鼻音里充满了倔强。
“好吧。祝你好运，更重要的是祝他好运。”
“谢谢你，这次事，也谢谢你。等小谢来上海，我请他吃饭。”李霄云巧妙的把徐牧的话稍作改动，她就是想在这种小心思中表达一种姿态。
“好。”徐牧挂断了电话。
谢顶看着徐牧阴沉着脸从包间走出来。
“电话打完了？”谢顶一句多余的话不敢说。
“嗯。”徐牧飞快的走着，谢顶跟在身边，俩人一左一右出了大门，上了早已等候的车子。
车子在街头飞快的奔驰，徐牧坐在后座上一言不发。副驾驶的谢顶回头欲言又止。徐牧抬眼问：“有事？”
“我觉得你不太会哄人。”谢顶略有些迟疑，“这个哄女人跟纵横捭阖，不太一样。哄女人要懂得揣摩女人的心思，你不能老跟上课一样讲大道理。”
徐牧斜着眼睛看着谢顶，谢顶被他看的直发毛。
“我没偷听，但你的气场隔着房门也听得见。”谢顶嘀咕道，“你这一通电话，打得跟上课一样，个女孩儿会接受？这是典型的帮了忙也没讨到便宜啊。……”
“行了行了。”徐牧眼睛转向窗外，“你上次也说过一个定增减持的项目，当时我觉得量有些大没做，后来那项目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就搁着了呗。你又不是不知道，之前定增全是抽屉协议，现在大股东急的屁股冒烟，跟我说好几次让我帮忙联系你一起吃个饭凑凑，你一直不吐口。”谢顶一听徐牧聊业务，连忙认真回答，“怎么？徐哥觉得现在是机会做做了？还是有合适的盘方愿意做做了？”
“有人想挑战难度，那就送他做呗。”徐牧略欠了欠身，神态轻松的闭上了眼。谢顶想问又有些犹豫，窗外的路灯飞速的闪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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