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鹿

一。

《重庆森林》的海报里有两个人，静态的王菲，和动态的金城武。

王菲占二分之一，金城武占四分之一，不意外，按角色轻重的确应该如此。

梁朝伟左右也只能排到第三，如果非要塞进海报的话，大概只能占到八分之一。

但王家卫无意这么做。

因为海报里的两个人，代表的是两个故事，并不是两个个体，王菲已经代表了梁朝伟，金城武也已经代表了林青霞。

两个故事，一部电影。

而我看到《捉妖记2》的一系列海报的时候，有点哭笑不得。

主角一个不落地傻笑着站在里面，并且是围着梁朝伟站在里面，像是一张影楼里的全家福。

这里面蕴含的野心昭然若揭：不放过任何一个演员的粉丝群，即使是出场时间不到半小时的李宇春。

其中最不能放过的，就是影帝可以带来的可观流量。

有人说这部片最大的卖点是合家欢的主题，我再加一句，它的第二大卖点就是梁朝伟，如果没他，我不会去看这部片。

如果说他的角色真的是重中之重也就罢了，但我觉得这部片子没人称得上主角，非要说一个人的话，那就是胡巴的配音演员。

不过有趣的是，那部梁朝伟甚至不在海报里的《重庆森林》，让梁朝伟拿到了第一个影帝，而这次把他放在黄金位置夺人眼球的《捉妖记2》，恐怕和任何一个奖都搭不上边。

它甚至还不明白，海报代表的是一部电影，它需要有美感，有线索，有氛围，它最不需要的，就是很多人。

因为一群人，构不成一部电影。

二。

那年的梁朝伟浑身散发暧昧的气息，光是站在那，就像是要发生什么的样子。

但他所做的不仅于此，金像奖来得有凭有据。

《重庆森林》里有三个我印象最深的场景，除去金城武离开前给林青霞洗高跟鞋，其余两个都来自于梁朝伟：

“一个人哭，你只需要给他一包纸巾，可是一个房子哭，你可要做很多功夫。”

某年夏天，一个编号为663的巡警（梁朝伟饰演）失恋了。

空姐女友飞走的时候，很轻易就放下了这段感情，对她来说，飞机落在哪里，男友就在哪里。

但梁朝伟很伤心，他不说，只是突然觉得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在难过。

一片漆黑中响起他的说话声，“你知不知道你瘦了，你以前胖嘟嘟的。”

镜头转过来，他穿着背心和内裤在对肥皂说话。

他又说，“何苦来的呢，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才行。”

不止肥皂，他还对没晾干的毛巾说，“我叫你不要哭嘛，你要哭到什么时候啊，做人要坚强一点嘛，你看看你，窝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说完之后又把它拧干，当作帮它个忙。

他梳着家里大大小小玩偶的毛，熨干挂在阳台上吹冷风的衬衫，他眼里家里的每一个事物都像他，在女主人走之后难过，失落，留恋。

他能帮的了它们，却帮不了自己，他能为自己做的，只有抽一根烟而已。

这是梁朝伟根据自身经验设计出的情节，他是幽默的，不然不可能写出这样的台词，只是他的幽默和周星驰，王宝强，大鹏都不同，

他让你笑，但只给你一秒，精准又苛刻，然后反问你一句，“这好笑吗？”

“喝完这杯咖啡再说。”

663像以往那样来到铺子前，王菲借音乐壮胆想把前女友放在那的那封信交给他。

他听不清，让她关音乐。

没了音乐做背景，王菲没了底气，语气飘忽不定，却故作轻松。

她看过，知道那是一封分手信，里面还装有他家的钥匙。

他只说，“喝完这杯咖啡再说。”

柜前人流涌动，匆匆赶路，时间却好像独独对他们偏心，附赠给他们一杯咖啡的时间。

他一手靠在玻璃柜上，眼睛望着前方，王菲双手交叠趴在柜上，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背景乐响起，王菲的《梦中人》。

“梦中人，一分钟抱紧，接十分钟的吻。”

我想不出有哪首歌会比这首更适合这个场景，更贴近这种情绪，梦中人，近在咫尺，却要抓紧时间，下一秒，也许就会消失不见。

梁朝伟天生有一种平静，但又对局面有足够的掌控性，只要他在镜头里，甚至只是站在那里沉思，你都能感觉到，他是主角。

所以王家卫曾这么评价他，“梁朝伟临门12码包抄了局面。”

三。

王家卫还说过一句话，他说，“我觉得在《重庆森林》后的梁朝伟演戏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在这之前，他用刀叉去剖析每一个角色，去揣摩，去规划，在这之后，他更自然，更真实，更随心所欲。

或许是因为王菲的灵性发挥，但我觉得，更是因为他本身也是一个有灵性的人。

只是之前，他靠逻辑，之后，他还会问问自己怎么想。

看完《捉妖记2》之后我的最大感受就是，他没有足够的发挥余地。

不管是他和李宇春吝啬的爱情线，还是突然意识到朋友比钱重要的主线，都太过仓促，他更像一个名义上的主角，却没有表演的实权。

对于一个有足够阅历和实力的演员，厚实的剧本未必会和他相得益彰，更多的是安抚和压抑。

不管是梁朝伟，还是王家卫和金城武，他们其实都能做得更好。

但在烂片的大前提下，即使是他们，也未必能做到更好。

图片 | 《重庆森林》

音乐 | 梦中人-王菲

作 者 介 绍

陈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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