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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了很多年戏，在做导演这件事上，王珞丹是个新人。《开拍吧》找来的时候，她迟疑了一下：“你们为什么找我？”但是很快，她翻了翻自己压箱底的东西，开始寻找这些年想表达的内容。

录制周期里她忙得马不停蹄，先和“绿灯会”成员聊剧本创意，见“投资人”获得项目支持，再选演员，挨个和大家见面谈。她的创作偏向于自我表达，“孤独是什么？”这是王珞丹拍的第一个短片。

陈凯歌导演有些讶异，“丹丹，你为什么拍这样的片子？”他记得拍《搜索》时，王珞丹是一个活泼明朗的女孩，每一天都能量很高，特别会逗自己开心。“因为我常常会被问到这样的问题：孤独是什么？”王珞丹说，“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扇门，别人进不来，而你也不想出去。”

剧本从“陪聊”作为切口，一次听人聊天，她知道了这样一种职业，失业了、烦闷了，都可以有人陪你聊天，客户可以选择听哪种声音。“你说是电话那边的人孤独，还是这边的人更孤独？我喜欢这个话题，我想探讨它。”编剧听了她的思路，在情节上做了两三层反转，很快写出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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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多人需要倾听，陪聊有心事的时候，谁又能跟她聊？”王珞丹想，不被理解的人才是最孤独的。“我们无数次倾诉，无数次和别人发生争论，激烈地反驳他人，都无外乎是希望别人认识的我，正是我认识的我自己，我希望别人理解。可其实这很难，所以不被理解的孤独是最苦恼的。”

还在电影学院读书时，每个星期都要向老师交作业，自己写故事，请同学扮演所写的角色。王珞丹改编了一段萨特的《墙》，把鸡毛掸子上的毛揪下，用鼓风机吹得满天满地。“花里胡哨的。”老师点评，“你的意象不错，但你的故事说明白了吗？”自己当了导演后，她看事情的维度有了不同。

以往做演员，她知道如果摄影师的镜头是审视的，观众就会是审视的；如果光是平的，表演就要收一点；如果光有层次，演员可以演得更接近真实。但演员很少会懂光是如何打的，机位要怎么摆，现在她又有了新的认识：“原来美术的工作这么细致，制片、看景、外联有多难，道具的乐趣那么多。”

“演了这么多年戏，原来我对剧组各个工种并不熟悉。”化妆师王耀葳跟着她录了全程，他觉得当导演太累了，“插曲、海报，都要她操心。给她化妆的时候，永远在拿着 iPad 改剧本，困了就趴一会儿，醒来脸上肿了，我拿块冰给敷着。她嘴上说累，其实很享受这个工作，很想把它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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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珞丹拍片的时候，现场还有一台机器拍她，各工种忙忙碌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创作想法，但他们会先问：“王导，这是你想要的吗？”她会明确地说：“第一个短片我不要红色、蓝色的光，要暖色的、金色的，一个探讨孤独的话题还用冷冷的光，观众接受度会不好，看起来也不舒服。”

拍第二支短片时，她想要一个“天津眼”关灯的镜头，问了管理人员，得到消息是晚上 10 点 10 分关灯。10 点 05 分，所有人准备就绪，正准备正式拍的时候，灯很任性地提前关了。她很想要一个镜头：璀璨的夜空与灯光下，一个人站在天津眼前，一瞬间灯灭了，只有人孤零零地站在那儿。

摄影师说：“我的机位是固定的，可以给你拼一个关灯前和关灯后，如果你不纠结的话。”王珞丹说，我不纠结，能实现一部分就好。做演员的时候，她是不妥协的，一场戏不满意就焦虑崩溃，想办法求导演重拍。“那是大概 10 年前的状态，我现在依然会焦虑崩溃，但我会提出解决问题的方法。演员就是这样，导演请你来，是给角色加分的，成熟的人会更有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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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片子的时候，她在剪辑师旁边看，觉得有个地方不太舒服，对方说：“你的感觉非常准，我也在想这块怎么解决。”她想了想，回家自己用手机软件改了一版，问是不是这个节奏，剪辑师笑了，说：“你都是当导演的人了，找台电脑剪片好不好？”话虽如此，这个“徒弟”剪辑师还是收下了。

“我倒不是一定要转向幕后，只是想更多地了解他们。”第二个短片的美术指导是刘强，曾指导过《南方车站的聚会》，王珞丹要拍天津开出租的大姐，知道她们都爱戴一条丝巾，刘强老师挑了一堆丝巾，她一眼看中那条粉色的，得到刘强的夸赞：“你这眼光真够毒的。”说明两人想法不谋而合。

“他们都特别可爱。我跟制片说，地下车库的场景我一定要，还有一个煎饼摊也得要，片子剪出来，制片说，你想要的都要到了，放在里面还挺舒服。”也有人给了她非常好的建议，比如拍到哪里就戛然而止，又省钱又好拍。短片从筹备到完成，时间只有几天，王珞丹发现：只要努力了、尽力了就好，剩下的都是惊喜。

看其他导演的作品时，她都喜欢，每个人的风格都不一样。郝杰导演想请她演一个角色，但拍摄周期紧张，实在是去不了。“我特别想知道每个人脑袋里想的是什么，怎么能做出那么有趣的东西。郝杰导演上一个作品是黑白影像的，易小星导演跟所有人的风格都不一样，看着特别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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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参与者角度来说，王珞丹的初衷不同，“他们未来要在导演职业上深耕，而我想更多地了解导演想说的”。两个短片拍下来，她最大的感触是：演员是对导演作品最终的表达。前期那么多筹备，从剧本、服装、道具、美术，到光影的参与，最终要通过演员的理解进行表达。

见投资人环节，她也会遇到质疑，身为演员她有代表作，身为导演则完全是新人，但当大家发现她是认真在做一件事时，所有人都拧成了一股绳。她和身边人说：“以后我会更爱同我合作的每一位导演，包括我做导演，别人也一再提醒，要爱身边的演员，给予他们信心、安全感，才会有更好的表达。”

化妆师王耀葳认识王珞丹十几年了，从《奋斗》开始一直给她化妆。在王耀葳印象里，王珞丹没有为了赚一份钱而去拍戏。“认识这么多年了，像好朋友一样，有时候连我都着急，我说：丹丹你什么时候去拍戏啊？她说最近玩滑板呢，还要练乐器。没有喜欢的戏，她宁可去丰富自己的生活。”

“因为我不想热情被消磨殆尽。”王珞丹说。她曾三年没有拍戏，因为不想重复角色。拍完《奋斗》后，赵宝刚导演请她拍《我的青春谁做主》，她起初想拒绝，因为觉得人物有相似的部分，后来拿出纸笔做案头工作，认真分析之后才给导演打电话：“导演导演，我有时间呀！”

两年前接拍《不老奇事》，苏凌芳这样的女子，是她没有体会过的。“她从小生活环境优越，后来被送到农村，长大来到北京，从最底层开始混，走穴、跑组，哪个大哥说有电影拍她就去。她在剧组嘴很甜，会蹭道具车回家，因为等群演车不知道要等到几点，一路野蛮生长。”

她特别喜欢这个角色，因为“和我给别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有一场戏给她的印象很深，苏凌芳走进一间屋子，全是男人，她坐下点起一根烟，双腿往面前男人的腿上一搁，一扭头发现自己喜欢的男孩就在人群里，正看着她。她立马起身借口换衣服，走到门口说：“我是不是特丑呀？”“词儿不多，但是句句令人回味。”王珞丹说，“过了两年多，这场戏单拎出来还是喜欢。”

编剧史航看完电影说：“王珞丹很好，假如在王朔年轻时候遇上她会怎样？会留下什么峰峦叠嶂吗？我很希望王珞丹去演一次《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她是我最信奉的吴迪。迪，美好的意思。”

她希望大家通过《不老奇事》，看到一个不一样的王珞丹。《北辙南辕》播出后，有人说，米莱长大了。观众一直记挂米莱，到底是好还是不好，王珞丹说，她没想过这件事。“听了太多年，无所谓了。可能是你们喜欢她，老想从我身上找米莱，但我无意去保留那个样子。这些年我试了各种各样的角色，只是有的大家没看到。”

王珞丹常年保持短发形象，模样没怎么变，很多人喜欢她在《后会无期》中的长发造型，还有那个经典的回眸。拍下那张照片的是摄影师刘健安，那是一张偶得的照片。刘健安说：“当时在隧道里拍夜戏，连续拍了好几天，按下快门的时候并不是摆拍的，而是抓拍，但是这个定格的确深入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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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工作人员跟王耀葳说：“你跟丹丹说，让她留长发，那个适合她。”王珞丹又偷偷跟王耀葳说：“快跟我的团队说，短发适合我。”刘健安是拍下照片的人，他也觉得短发更适合她，“她乐天、洒脱、率真，短发更符合她的气质”。在做自己这件事上，她有着和挑剧本一样的执拗。

这一两年，她接拍的角色里，有一些年龄跨度很大，如《两个人的世界》，跨度是17年，从少小演到成熟，还有个孩子。“我二十五六岁的时候，婆媳剧很热，有一些生孩子，跟婆婆打交道的角色找来，我觉得我演不了，观众也不信。但是当我慢慢成熟，觉得自己可以演的时候，有片方试探性地来问，团队回复的都是，我们接受这个，但是要先看剧本。”

时光没有给王珞丹留下太多痕迹，只是让她慢慢成熟。小时候特别希望长大，觉得只有大人才有自由，“那时为了不被束缚，趁爸妈不注意报了幼师，就是迫切希望长大成人。”慢慢发现，这个东西急不来，“胖不是一口吃出来的，瘦也不是只饿一顿。我的试错机会不是特别多，因为作品没有那么密，但我不着急，生活会帮你洗成你想要的样子，只要知道方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