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大鳄（上）
这是一个异常宽大的电梯。整整三面都是巨大的镜子。李中和李霄云并排站着。
李中道：“说真的，我有点紧张。”
李霄云道：“放松点，我也紧张。不过，不能让人看出来紧张。我觉得你应该也是状态型选手，对不对？”
李中故作轻松问道：“什么叫状态型选手？”
李霄云笑道：“就是遇事不掉链子，越是紧要关头越能顶出去。”
李中夸张地笑着：“顶出去？！”
这时候，电梯叮咚一声，已经到了。
走廊特别的长，但在李中的心里又特别的短。整层楼面都是一家公司的办公区域，只是被分割成了不同的单元，李中跟李霄云走到拐角的地方，才看到一个前台接待样子的小姑娘，两个甜甜的酒窝笑着问道：“是李中先生么？”
李中忙点头道：“我是李中，我们跟江助理约好的。”
小姑娘点头道：“江总打过招呼的，请您跟我来。”说完小姑娘带着两人朝里间的会议室走去。
会议室灯火通明，大大的投影仪还投着蓝屏，似乎刚刚开完会没多久。
李中坐下来就有些懊恼：“早知道应该做个PPT出来，看着也直观。”
李霄云只笑了笑，没有说话。这时进来一位30多岁的男子，略有些谢顶，小眼睛里透着精明，他敲了敲打开着的门：“李中，对吧？我是江久华。”
李中连忙站起身：“您好江总！真是多亏您的引荐和帮忙，这是我的同事，李霄云女士。”
江久华看了一眼李霄云道：“坐吧坐吧，刘总刚吃完饭，马上过来。你们资料都带着的吧？”
李中忙道：“资料都备齐了，李女士是减持方案的撰写者，也是过桥业务的专家，一会儿主要由她来负责介绍整个流程和操作要点。”
江久华点点头：“好，那你们先略等等，刘总马上过来。”说完点了点头，他就离开了会议室，出门的时候，他朝李中使了个眼色，李中忙跟了出来。
李霄云望着李中的背影，若有所思。
会议室旁边的小房间，李中跟着江久华进去。
江久华把房门关好，压低嗓子道：“刘总今天刚从杭州过来，在杭州见了几个券商，对他们提出的方案都不是很满意。”
李中立刻道：“放心吧，他们都是以投行业务为主，我们过桥业务，舍得利润，自然比他们有优势。”
江久华摇了摇头：“兄弟，你太小看投行的人的渗透能力。就我知道的情况，眼下刘总身边被券商买通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个呢。我们一个副总硬要转户去西藏抛，说是税收优惠，心里打的算盘谁还能不知道，你说是不是？”
李中立刻也反应了过来：“江总，我跟你吐个实底。整个减持过桥，我们实际上挣不了多少钱，但我至少保证有您一份在里头。至于您是要固定的，还是要收益分成，我们可以另谈。你看怎么样？”
江久华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小兄弟做事情就是敞亮啊。现在说这个话还早，你们头一次见刘总，先谈着，真的方案好，我自然帮着说说话，至于你刚才说的那些，等有眉目了再说吧。”他说完拍了拍李中的肩膀，又赞叹道，“行，兄弟，你是个干事情的人。心里有数，这种事情么，关键是做成。你去会议室等着吧，我叫刘总过来。”说完他又出去了。
李中重新回到会议室。
李霄云头也没抬：“你不会那么傻就说分给他多少了吧？”
李中愣了一下：“当然不会，我哪有那么笨。你怎么知道他跟我说什么？”
李霄云的嘴里发出轻蔑的一个“切”：“男人，只有在盘算金钱和女人的时候，才会有那么恶心的表情。”
李中被呛得话也说不出。
只有短短几分钟，江久华就带着一位40多岁的男子走了进来。
江久华一进门就介绍：“李中，李女士，这是我们刘总。这是李中，这是李霄云女士，他们是亿纵投资专门负责大宗交易业务的。”
一面说着，李中和李霄云就已经把准备好的名片递了过去。刘明东接了名片，就开口道：“坐吧坐吧。都挺年轻啊。”
李中心里略有些紧张地挨着半个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鼓着胆子朝刘明东张望过去。刘明东是个慈眉善目的人，略显短的头发间或看到一缕白发，戴着眼镜显得十分斯文。身着衬衫西裤皮鞋，指头上也没有戒指，倒是手腕上百达翡丽的手表泄露了他的身份和财富。
“很少接触私募的朋友，”刘明东倒是没什么架子，“之前小江已经跟我介绍过了，说亿纵是在大宗交易这个领域数一数二的私募，一直也没时间抽空去次上海。没想到你们竟然主动来南京，我听说还等了我整整一天？我真的不好意思。日程安排今天我确实要回南京，但上午我还在杭州。所以这么多员工还都等着我回来开会。”说到这里，他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对江久华道：“你去跟几个主管再商量一下下半年的进度，让别的员工可以先回去了。”
江久华连忙起身，答应着走出了门。透过会议室的玻璃窗，可以看到江久华召集了三五个人走到对面一个房间开会。
李中看到刘明东把窗帘都合上，坐了下来，就开始了自己精心准备的开场白：“刘总，您是我们年轻人心目中的创业偶像，能跟您一起谈项目，对我来说，也是宝贵的财富。我先大体介绍一下我们亿纵的情况，然后由我的同事李霄云女士给您介绍一下减持方案以及减持中的一些关键要素，您看怎么样？”
刘明东爽朗的笑道：“你们公司的情况就不用多说了，没有金刚钻不敢拦这个瓷器活，对不对？你们所谓的过桥，其实就是从我这里接大宗交易，然后二级市场抛售出去，无非是挣个差价?”
“刘总点评很精辟，”李霄云不动声色的接过了话头，“眼光也很犀利，一下子就看到了我们的盈利核心，幸亏刘总没干我们这行，不然我们可都要喝西北风了，”说到这里她语音一转，“不过同样是减持，我们做的跟别家相比，还是有很大不同。比如，您肯定很关心股票的后续走势，我们会有股价的维护；您也肯定关注信息披露的情况，我们有专人负责帮您紧盯各类政策法规；在税收上，您说不定也需要我们帮您规避一些所得税，现在减持的税收压力太大了；甚至在接盘方的安排上，我们也可以有机构帮忙锁仓。”李霄云说道这里，还是一脸笑意地看着刘明东。
刘明东听了几句就立刻被吸引了，他伸着手，把之前李中放在桌子上的减持方案翻在手里，一面认真听李霄云的话，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着李霄云：“哦？”
李霄云知道对付刘明东这种人，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最有效的办法，她干脆道：“我们可以做到三点：第一，折扣在95折，这个折扣全中国能拿下的不多；第二，对股价的维护，您手上的资料里有我们之前做远东能源的例子，那还是国有股，减持份额十分巨大，我们做完了直到现在，股价也只下跌了不到10%；第三，我们可以安排一些机构入场接一部分盘子，在交易对手方的显示上，是机构席位，这样可以为您省去不少麻烦，折扣会提高到97折，但高出的2%，您需要支付给这些机构作为顾问费用。”
她说到这里，李中瞪着眼睛看着她。
刘明东盯着李霄云足足有好几秒，他想了想道：“前两条都容易理解，关键是第三条，机构是什么机构？”
李霄云干脆道：“基金。”
刘明东歪着头，等着李霄云继续解释。
李霄云多说了两个字：“公募。”
刘明东的嘴角笑了，似乎恍然大悟：“看来李小姐应该是做得了主的？”
李霄云不敢多话，就点了点头。
刘明东再问道：“什么形式？现金？还是转账？”
李霄云回答：“转账个人账户。”
刘明东又问：“哪个基金公司？”
李霄云笑了笑没回答。
刘明东似乎也发觉问的有些多，他想了想又道：“1%。2%太多了。”
李霄云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李中也聚精会神。
刘明东像是没有注意他们：“5个亿的市值，2%就是1000万，我真的想这么干，何不自己掏几千万买通几个基金经理直接原价接了我的股票？总共500万的顾问费，不能再多了。李小姐你现在就可以跟基金的人沟通，看看行不行。”说完他站起身，笑了笑，“你先打电话，我去让他们倒杯茶。”说着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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