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食题材电视剧已成近年日韩剧一款主打,特别是日剧,从《深夜食堂》、《孤独的美食家》、《多谢款待》等经典到今年一股脑冒出的《和歌子酒》、《约饭》、《午餐的敦子》等新作,开走另类路线暗示饮食剧创作臻于成熟。创意形式千变万化,但启发人们从享受自然恩赐和烹饪艺术的欣喜中重燃生活激情,似乎一直是饮食剧的主旋律。没有枝蔓丛生的剧情、爱情线索基本缺席,主人公像一粒粒寂寞尘埃,食物的力量被无限放大,逐渐形成日本饮食剧的独特风格。浙江卫视跟风制作了微剧《深爱食堂》,菜品改为红烧肉、胡辣汤等中国家常菜,水土不服的翻拍剧反响平淡,反倒是深入民间生活的纪录片《舌尖上的中国》更得人心。或许中国的饮食文化博大精深、渗透生活,反而制约了饮食题材电视剧寻找戏核和精神。埋首创作都市虐恋和古装言情的编剧朋友对我解释说,中国观众需要浓烈氛围和强劲冲突,小清新饮食剧戏剧性不强,在中国没有市场。看来,应该改变大众对饮食剧的印象了。
以描绘日常生活见长的韩国TVN有线电视台选择了《一起吃饭吧》(又译《一起用餐吧》),在原本难觅饮食剧身影的韩剧市场中异军突起。该剧完全没有受到日剧的影响,坚守住了韩剧“优良传统”——谈情说爱、家长里短、纯良主角、滑稽配角,是饮食剧、偶像剧、家庭剧,也是悬疑剧。每集都不厌其烦加入了一点惊悚悬疑,就像往一碗清汤牛肉面里洒两滴辣椒油,味道更丰富更有层次感,清香而不寡淡,一部饮食剧尝遍人生滋味。
《一起吃饭吧》的立意着重于“一起”,都市中不断壮大的单身人群各自疏离地独居,却因吃饭这一寻常事而消除了人际厚障壁。第一季的女主角李秀景以演员姓名命名,极富纪实感,三十三岁的她离过婚又在律师事务所工作,因而敏感多疑、防备心重,只养小狗“格瓦拉”做伴。邻居尹真儿虽然家庭破产、被迫独立,却是个天真明朗的美少女。另一位邻居、精明和善的保险业务员具大英在网络世界竟是知名美食博主“吃盼”,李秀景是他博客的忠实粉丝,现实中却百般提防这个卖力推销保险的陌生男子。事务所老板金学文暗恋李秀景十年,是个严谨刻板、缺少生活情趣的典型律师形象,和快乐“屌丝”具大英恰是两极对比。因为餐馆不供应一人份饭菜,吃货们每天下班只能带着一身疲倦和一份外卖回家。为了共享美食,三位邻居渐渐开始一起吃饭。一旦有人对吃饭态度随便,亲和的具大英总会骤然变脸严肃甚至愤怒,紧接一番激情演讲搭配进行曲配乐、轰炸全场。比如三人初次聚餐,李秀景对烤肉不屑,正忙着烤肉的具大英瞬间瞪大眼睛、语速加快、激动地说:“什么?烤肉都差不多?烤肉由自己决定什么时候可以吃!熟好的肉就像愤怒的拳击手一样在流汗,放进嘴里的瞬间,瀑布般迸发的肉汁、触动鼻子的如火滋味、入口即化,味觉只能被这记上勾拳击倒。”三人结伴去吃比萨,具大英又推荐了“可以感受到四季”的火炉比萨:“草绿色的罗勒香气沁入鼻尖,可以感受到大地回春,红色的番茄酱代表夏天强烈的太阳之味,喷香的芝士可以感受到秋天的丰饶,隐隐的木材香可以感受到冬天之味”,诗句般的台词搭配烤制比萨每个步骤的画面,令人心生虔敬、重新认知习以为常的食物。
偶像歌手尹斗俊的表演充满喜感又有一种率真自由的帅气,令美食博主具大英这一角色太过亮眼。到了第二季,全剧以他为中心人物、以他搬家至世宗市为新开端,更换了一众全新角色,讲述具大英在新环境中的新生活、新恋情和新发掘的美食。虽然除他以外都是新面孔,但人物设计基本延续了上一季——孤僻自卑、神经质、生活窘迫的大龄女青年从敌视到爱上具大英,女主角的高富帅上司与他俩形成三角恋关系,还有活泼伶俐、新潮现代的萌妹子,有心理暗疾、有犯罪嫌疑的神秘少年,以及加强生活气息的搞笑配角们,就连李秀景的宠物小狗“格瓦拉”也剪了新“发型”变身新角色——一只叫“嗨皮”的流浪狗。全新的剧情和角色起初让人不太适应,但两集下来就会发现,全新的惊喜规避了模式化的审美疲劳。女主角白秀智挑战具大英的美食理念,后者的铿锵演说不再是唯一权威,形成对抗的两人从第一集就展开糖醋肉该不该蘸汤吃的争论,不同于李秀景用美食来治愈孤独,每天只吃一餐的白秀智则是压抑食欲、靠减肥改变命运。世宗市是政府机构所在地,白秀智暗恋许久的公务员李尚宇是本地化精英形象,他斯文儒雅、独自住在空荡荡的豪宅里,家中仅有的生机是一只不知疲倦的扫地机器人。三集过后,不食人间烟火的精英偶然“原形毕露”,冷静理性的官员其实是个爱打电玩、爱运动、爱说脏话的阳光暖男,反差萌的魅力险些抢走具大英的风头。邻家宅男具大英被改造为男女通吃的人气王,和情敌好基友李尚宇在一起画面太美太粉红,还被同事老兄依赖纠缠、不胜其扰,男女主角的三四角恋莫名演变成女主角和一群男人抢具大英的“爱情”喜剧,令人捧腹。独居老人李奶奶和第一季中的秀景母亲一样,让身在异乡的人们怀念母亲和母亲的家乡菜味道,老太太的意外病危提醒了年轻人们要心系远方双亲。
而这许多温情之余,悬疑和惊悚却总如影随形,每每真相大白又总不过是“伪惊悚”,误入歧途的少年在爱和美食的包围下解开第一集就唬人的悬念。人生有晴有阴,即便是风格清新、情节温馨的《一起吃饭吧》,也并未回避生活中的阴暗面,而是将其渲染成戏剧亮点,丰富了全剧的视听体验。爱情、友情、亲情、励志、秘密、欢笑,填补了饮食资源不充裕可能带来的乏味感,一起吃饭的朋友们一起跌跌撞撞成长、品尝人生滋味,把平淡日子过成诗。小饭馆墙上悬挂的那首诗:“饭——/献给每一个你/因为孤单吃很多饭的你/因为厌倦睡很多觉的你/因为悲伤哭很多次的你/把陷入困境的心情当作饭一样咀嚼吧/毕竟人生终究要靠你自己来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