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宇春| 人间一趟，温顺尚早

（一）

六月份的时候，我在南京奥体中心体育馆观看了李宇春流行(liú xíng)巡演南京站的演出。尽管已经很熟悉《流行（liú xíng）》专辑里的歌曲，但是现场观赏后还是有些惊讶。那天的演出可以说是《流行（liú xíng）》音乐概念的的现实化延展和多元跨界时尚创新。随着电子乐现场演奏，李宇春在两个多小时的演出中，身着传奇经典与先锋新锐设计师联袂打造的数十套华服在舞台上闪耀。那些专辑里的音乐配合精彩的舞美效果，超空间舞台多屏切换，观众沉浸式在一种视觉化的音乐世界中。我在随后的一篇文章中写到：“整场演出在我看来，音乐上主要有两个面向，一部分是面向市场，歌词内容偏向李宇春对社会现象和流行时尚文化思考的大歌，另一部分是李宇春极富个人情感，进入自我内心的真诚小歌。大写的李宇春是站在台上风光无比的流行巨星，而小写的李宇春那个内心深处的曾经的文青、现在的时尚音乐人。”如果那天你也在现场，你会深知这150分钟的精彩纷呈，对于李宇春而言，既是舞台，亦是人生。

如今，《流行（liú xíng）》的实体唱片（包括创作专辑CD+巡演精华DVD+全纪录Book）由星外星唱片公司独家发行，并在星外星唱片公司的音乐实体产品平台“享乐音乐商城”上独家售卖。实体专辑在上线仅8小时，销售额即突破五百万，这在当下，无论是华语唱片市场，还是全球实体唱片销量相对不景气的氛围下，在凸显李宇春个人市场号召力的同时，也为实体唱片行业打了一针强心剂。联想到《流行（liú xíng）》的数字版已于2017年发行，发布两个月销量达120万张，成为了QQ音乐历史上最快获得钻石唱片、双钻石唱片、殿堂金钻唱片认证的纪录，并最终登顶2017年度数字专辑销售总冠军；之后李宇春和她的团队进行了一系列的巡回演唱会，无论是商业上还是评论上都大获全胜。这次巡演不只是一场场商业性质的演唱会，也是《流行（liú xíng）》唱片的概念输出和李宇春兼顾音乐创作人和流行巨星双重身份，出道至今的一次“艺术阅兵”。

在收到《流行（liú xíng）》实体唱片之后，我重新聆听了这张专辑和观看了演出现场实况，对这张专辑又有了更深刻地感触。这里，借由这次实体唱片发行的机会，我在下面的文章写一些新的体会。

（二）

首先是实体唱片的介绍。这次发行的唱片除了包含《流行（liú xíng）》专辑的所有录音室曲目，还包括巡演DVD和精美画册。巡演DVD中收录演唱会的23首曲目，以《流行》开场、《一趟》收尾，完整地将《流行（liú xíng）》专辑十首歌的精彩现场收入其中。此外保留演唱会让歌迷颇为惊喜的“冷宫歌”代表《蓝》和《没有计划的旅行》，还有李宇春历年专辑主打《我的王国》、《再不疯狂我们就老了》、《1987我不知会遇见你》、《野蛮生长》以及更有传唱金曲《下个，路口，见》、《和你一样》、《蜀绣》 等。总之，这不只是一场演唱会DVD那么简单，从中你可以感受到出道至今李宇春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脚印，也可以见证作为音乐人的李宇春在融合音乐、科技、时尚、艺术作为一个整体来实现演唱会的审美输出。

除了CD和DVD，精美画册也必不可少。随实体唱片附送的全纪录Book值得歌迷们收藏。精装画册共212页，其中包含《流行（liú xíng）》专辑造型、“流行（liú xíng）”演唱会舞台表演的百张精美写真，并首度曝光李宇春从2017专辑到2018巡演期间，录音排练、造型定妆、视觉拍摄等工作的珍贵侧拍照，写实记录“流行”的精彩瞬间，回顾李宇春以视觉创意、时尚艺术的手法，对“流行”大主题的诠释与探索。

如果你喜欢《流行（liú xíng）》这张唱片，如果你也想留住演唱会现场的宝贵瞬间，再或者不巧你错过了演唱会，而现在就有这么一个机会可以让你如愿以偿，唱片CD+演唱会DVD+巡演精美画册一网打尽，你还在等什么呢。

（三）

在结束了唱片介绍之后，应该进入到乐评环节。

鉴于关于《流行（liú xíng）》的文章已经有很多，我在这篇文章不打算只做纯粹的音乐分析亦或是李宇春个人档案的堆彻，我尝试把李宇春作为一个进入流行又得以在流行世界泰然处之的例子，去试图写音乐人、乐迷与音乐本身传递的图景之间的微妙关系。

流行是专辑的标题，流行是什么？流行既是门生意，也是门艺术。对于流行音乐圈中的音乐人在商业与艺术的张力下，可以分为三类：第一类是屈服于商业，音乐人习惯性扮演市场赋予给的那个符号化人设，活在歌迷的期望中；第二类是追求艺术，渐渐抛弃商业和乐迷，走在了自己的单行道；而第三类是正视这二者的矛盾，选择以一种恰当的方式来处理这二者的矛盾并与之相处进而达到一个微妙的动态平衡。对我而言，李宇春应该处在第三类。以选秀身份出道的她，进入到流行这个生机勃勃而又危险四伏的圈子，一路走下来，经历10多年的个人成长和音乐探索，在《流行（liú xíng）》这张专辑中给我们呈现的形象，除了愈发成熟的音乐和强大的舞台驾驭力，这背后依旧有着那种带着棱角、温顺尚早的年轻气盛。

大众对流行巨星的看法，大多流于功成名就，一夜暴富之类的简单粗暴印象。但对于身处流行圈子里的任何一个音乐人，首先是在这个圈子立足。简而言之，作为流行音乐人，你必须做到让自己成为一个巨大的客体，如果你不能做到足够大，有足够多的粉丝，那意味着你什么都不是。这很残酷，但这足够真实，而对于李宇春来说，某种程度她也是足够幸运的；其次，音乐人如何处理这个流行赋予给自我的符号化形象。当一个人获得了这种符号化的形象，自我与大众认知中的我便开始了抗争。流行圈子的另一个特点是它一种高消耗的行业，这个行业最顶级的音乐人近乎是以一种燃烧自我、高速运转的姿态工作。对于李宇春，除了一张张专辑的发行，她还涉足时尚和电影圈，拓展着自己的艺术边界。作为一个全能艺人，满满的行程安排，面对一个个新世界的同时也承受着大众想象不到的压力，她需要有足够的能耐进入这个圈子，在这个圈子立足和发展，之后又以一定的距离感，站在安全地带来审视这个圈子。而这某种程度也成为了《流行（liú xíng）》这张专辑的创作原动力。

回归到创作本身，创作者本人追求的音乐和市场要求呈现给乐迷的音乐，以及乐迷自身期望的音乐之间有一种极其微妙的关系要处理。音乐人要继续前行，从2006年发行的《皇后与梦想》到《我的》、《少年中国》、《李宇春》再到之后的文艺三部曲《会跳舞的文艺青年》、《再不疯狂我们就老了》、《1987，我不知会遇见你》，最后是《野蛮生长》、《流行（liú xíng）》，可以看到李宇春在专辑中创作比例的增加，从无到有，从有到多。在邀请知名作词人进行填词的同时，也开始自己创作歌词；和不同音乐人碰撞，对各种音乐曲风的探索。此外，如今歌手都在出单曲，蹭影视歌曲热度的环境下，李宇春的另一个音乐创作的进击就是对专辑所呈现完整概念的追求。《流行（liú xíng）》就是截止到目前，李宇春格局和野心最大，完成度最高的概念专辑。如果一张唱片能够称之为经典，如果一张唱片可以打动人，那么它起码应该有与众不同的地方，应该可以看得出音乐人的音乐态度和创作观以及音乐背后那个自我，而《流行（liú xíng）》做到了。

所以你看到了《流行（liú xíng）》里的十首歌均为李宇春的原创歌曲，歌曲涉及到歌者关注和表达的那些被“流行”所影响的现实生活。而要精确传达出这种思考需要合适的音乐手段。在音乐创作期，李宇春也一直在思考将当下风靡全球的“电子音乐”加入中文专辑的方式。为此，她去了东京、柏林的电子音乐节观摩，最终和制作团队讨论后，决定从配器环节融入电子曲风。在合作对象的选择上，因为李宇春喜欢Deep House曲风，所以在朋友的引荐下，她邀请华裔电子音乐人ZHU加盟制作。ZHU准备多首歌曲DEMO供李宇春挑选，她最后选定《焰火》和《Privacy》。其中，《Privacy》带着强烈融合意味，通过House铺垫，配搭Synth-Pop质感，让复古舞曲变得华丽又新潮，也让人听到了意想不到的李宇春。简而言之，这张专辑的格局和制作是国际化的。更为难得的是，尽管专辑不少曲目运用当下正红的Future Bass、Trap这些西方音乐元素，但是也搭配着东方音乐元素。在全球化和碎片化的背景下，我们可以看出李宇春的文化寻根意识和科技浪潮席卷不了的那颗温暖的心。

此外，在处理流行这个话题时，李宇春并不是冷眼旁观者，而是一个进入其中然后安全走出来、带着那么点距离感地审视。这种兼顾亲历者和旁观者的双重视角让音乐本身更具真实性和感染力；而对于专辑中那些情歌部分的处理，对比“文艺三部曲”时期的作品，也可以看得出编曲在兼顾时尚的同时更为精巧，而歌词部分则是成长的李宇春在处理情感话题展示的更为收敛、看起来更平常但是蕴含更多情感的技巧。

音乐之外，视觉创意也是极具前卫色彩。将实体唱片拿在手中，你可以感受到《流行（liú xíng）》专辑平面中苏维埃场景里的时装造型的冲突感，红色大字反写流行形成一种强大的视觉压迫感；同名曲《流行》MV运用赛博朋克元素,超现实场景对视觉形成冲击；《Privacy》MV与韩国年轻艺术家合作，运用蒸汽波艺术；极具神秘感与仪式感的《一趟》MV与米兰的先锋短片导演合作，精确诠释音乐中要表达的那种在冲突中寻求多元化价值的融合；演唱会中《1987， 我不知会遇见你》运用故障艺术，而《一趟》中采用矩阵中文汉字来跟随音乐呈现歌词文本，从而让电子音乐风格得以在演出现场实现视觉化展现。

至于受众和市场，更多时候是一种可预期但不可控的状态。最顶级的流行音乐人总能即刻与乐迷通过音乐进行互动，但认真的乐迷是不满足长期被投喂同一种类型的音乐的，他们需要些不同的口味，但这个口味如何改变某种程度是一种未知，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用心的音乐，真心诚意做出来的那些声音，他们是能够接受进而欣赏的。这也是流行文化的精妙之处，音乐人需要以高超的技巧处理与乐迷的距离，如何从这种所谓的“制约”中汲取养分来反馈到创作中，同时也反过来通过作品让乐迷跟得上自己前进的步伐。简而言之，音乐人和乐迷一同通过音乐来成长。

在《流行（liú xíng）》中，音乐人、乐迷和音乐本身所展示的图景以这样一种不安现状、温顺尚早的姿态对抗所谓流行世界既定法则的同时，也在流行的世界里继续前进。流行世界从来不轻松，太多人像流星一样划过天空，然后就消失了。对于李宇春而言，这张专辑看起来是她对流行的辩证性思考，同时搭配对社会现象的看法和一些动人的情歌，但无论是宏观视角还是微观视角，这一切的背后是以她作为一个强有力的音乐人兼偶像的符号在支撑着。

她足够坚强，足够有力，同时也足够柔情。在之前的一次采访中，谈到这张专辑，李宇春说：“我其实没有跟别人分享，创作这张专辑时我的内心更多是悲伤的，因为这张专辑是我所有音乐作品里离现实最近的一张。作为一名旁观者，我将自己对现实生活的观察和思考写进歌中，而现实的荒诞往往是悲伤的！” 就这样，她站在那里，望着她十多年前踏进的流行这条河流，她全力以赴地踏进去，也全力而退地站在了安全地带，这将是一个反复的过程，进去再出来，然后接着进去再出来，如此循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似乎对于流行有了更立体化的认知，但关于自我依旧是那么多的未知，但如今她在音乐中和舞台上展示的那种形象成了歌迷间的纽带，通向你我他，构建了一个看不见的共同体。某种程度上说，这种流行成了一种姿态，你爱这个，你恨这个，你在流行里，你就是流行。

认识自己，但有限，尚待继续；

认识流行，时机正好，倾耳倾听。

是时候竖起你的耳朵，再次聆听《流行（liú xíng）》了。

文：剑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