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沈丹萍,当然是先从银幕上那部《百合花》中的新媳妇开始,随后她在《被爱情遗忘的角落》中出演女主角荒妹,继而在银幕上接二连三频频亮相,她因主演影片《留村察看》荣获“百花奖”最佳女演员奖。曾经秀丽甜美的花季少女形象再加上她楚楚动人的演绎令很多观众记忆犹新,她也总是犹如花丛中散发着芳香的幽谷百合。
进歌舞团 星路启程
沈丹萍的星路历程还得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说起。少女初长成的沈丹萍在高中毕业后,即将面临着要“上山下乡”到农村去的唯一选择。单纯的她并不知道去偏远山区的艰苦,反而很愿意跟着同学们一起去劳动锻炼。沈丹萍回忆起人生往事:“我那时还是一个瘦弱的小孩,也就十五六岁,父母特别担心。我倒没什么,觉得我是一个特别能吃苦的人,因为也是穷孩子嘛。”
在去农村之前,沈丹萍妈妈表哥的孩子结婚,她跟着一块去参加婚礼。妈妈的表哥是一个歌舞团跳舞的演员,一见到她就对沈丹萍妈妈说:你这个女儿好漂亮。我们团正在招生,能不能去我们团试试。妈妈说她什么都不会啊!那个表哥却说,什么都不会可以现学。沈丹萍在一旁听着也当起真来。回到家的第二天,就开始让妈妈托人找到专业老师,学起简单的舞蹈来。就这样,沈丹萍学了舞蹈,专门为了应对歌舞团的招生考试。
正值豆蔻年华的沈丹萍,如愿被歌舞团录取。然而,沈丹萍的人生命运在这里无意之间转了个弯,从此走上了与电影密不可分的另一条道路。
在歌舞团里,腼腆的沈丹萍作为一个小学员,按照文工团要求做“会唱会跳会演”的多面手,还参加了团里的歌剧演出。但总感到每一样都不精,更谈不上出类拔萃。记得在歌舞团待了大约一年半左右的时候,十八岁的沈丹萍正赶上北京电影学院开始面向全国招生。她感觉自己所在的歌舞团是一个地方的小团,没有特别大的发展前途,很想趁着自己正年轻,再往前或往上升一级。但究竟该怎么做?没有明确的方向和目标。那时候,好多人都说她长得好看,把她和所有的当红明星几乎都比了一遍,她自然沾沾自喜,于是就“不知天高地厚地觉得可以去演电影”。
但由于自身个性,沈丹萍对完全陌生、遥不可及“演电影”内心深处显得特别不自信。要不是善解人意的伯乐“表哥”多次极力鼓励,她真的没有充足的勇气前往北京应考。
决定应考,但去北京的路费加上住旅馆和吃饭差不多要五十几块钱。这笔不小的开支让沈丹萍难以承受,那时她在歌舞团拿的工资才十二块钱,每个月去掉必要的花费早都所剩无几。正当沈丹萍一筹莫展之际,伯乐“表哥”愿意慷慨地借给她五十块钱,并积极鼓励她去试一试。沈丹萍在感激有加的同时,还怀揣一颗好强的心。她不愿意借用“表哥”的钱,便回到南京老家,跟父母商量此事,父亲特别支持她,帮她筹集了五十块钱,沈丹萍就这样去了北京。
天随人愿 考入北电
沈丹萍清晰地记得自己是报名截止的那天早上才乘普快火车赶到北京的,这样主要是为了节省住宿费。但是否去报考,她心里还是犹豫,她还是很眷恋那个从艺伊始的小小歌舞团。团里有那么多的大哥哥大姐姐帮助她,自己在里面还是学到了好多表演的基本技能。另外,左思右想,自己偷偷报考电影学院,要是万一考不上,那有多丢人。想起爸爸支持自己的一番言辞再加上伯乐“表哥”的鼓励,沈丹萍最终鼓足勇气。
北电考试第一轮考多人小品,沈丹萍就考砸了。主考老师海音当即就对沈丹萍直言不讳地说道:“哎呀!我们最怕你这样的演员来考我们电影学院。你的一招一式都是舞台的招式,表演的舞台形体太夸张了,显得太假啦!”正当沈丹萍心灰意冷之时,不料,海音并没有淘汰她,还鼓励她,这对极度难受的沈丹萍来说是一种多么大的精神力量啊!
在熬过掰着手指头算了又算的日日夜夜,终于盼到了“北电”复试的日期。复试的是单人小品,沈丹萍在等待的日子里参加了众多学校和演艺团体的考试,表演经验丰富了很多,她感觉老师们对她的表演挺满意。她觉得自己被录取的希望很大,就带着满满的期待回到歌舞团等通知了。
果不其然,天随人愿。沈丹萍是当年度七月份去考的试,八月中旬通知就到歌舞团。沈丹萍别提多兴奋了。几十年过去,沈丹萍依然记得自己当初从团长手里接过通知书的场景。沈丹萍兴冲冲地回了一趟家,父母也特别高兴,家里难得出一个大学生,而且还考上了一个这么好的学校。
没有被遗忘的“角落”
进入电影学院的第二年,沈丹萍在拍完了学院电影厂带有教学实习性质只有半个小时左右的小戏《百合花》后,所有同班同学都到各个大剧组去演男女主角了,唯独她还在学校上学,没有人找,她为此特别失落。《被爱情遗忘的角落》剧组突然来学校来面试,同学都去,沈丹萍也跟着去。当时,副导演等人给沈丹萍出了《被爱情遗忘的角落》里的片段让她演,可她特别害羞,没演完就捂着脸赶快跑掉了。可能就是因为她害羞的样子一下子吸引了导演。虽然现场表演的片段没演好,但人物气质和状态自然流露出来了。当她出现在导演面前的时候,他们觉得她就是那个小荒妹。
一个月以后,沈丹萍就接到剧组通知,让她直接去四川眉州外景地去拍这个戏。但第一批样片出来,剧组所有的人都说她演得不好。沈丹萍心灰意冷,面临被换掉的结局,她不愿演主角,压力特别大。那时她才十九岁,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被别人前后议论的事情。寝食不安的她干脆主动找到两位导演,直言别因为自己,把这个戏给搞砸了。剧组还有另一个小女孩,演一个名叫英娣的配角,也是一个悲剧人物,但着墨不多。沈丹萍就干脆提出来想和这个女孩互换角色,演员出身的李亚林导演明确地对她说:“我真是恨铁不成钢啊!你就是荒妹,你怎么可能不演?你确实缺乏农村人的气质,挑担子不行,砍柴火不行,背柴火不行,干农活也不行,你啥都不行,但你都要去做,只有做了以后,啥子都可以行。”
一席话,不但一下子消除了沈丹萍心头苦闷的抑郁,而且为她怎么演好角色点拨了路子。导演给了沈丹萍半个月的时间,把她单独放在外景地的一个农民家里面,开始同吃同住同劳动。
城市出生长大的沈丹萍首先挑水就不行,这里的农村姑娘都是担起水桶来如此飞快地跑上跑下山坡。“我是一点也不能做假,头一天先是空担子,接着就是一个担子差不多六十斤的水。我的肩很快就全磨破了,连肩膀都压肿了,但我挑水时那种真实状态的感觉就出来了。然后就是背柴火,我那时体重才88斤,却要背上50斤的柴火。柴火刚背上,整个人被压得就往后倒。但慢慢地这种会背柴火的自信也不知不觉地冒出来了。
剧中的荒妹有很多哭戏,有一次,拍荒妹目睹姐姐自杀后大哭的戏,等了三天她都没哭出来。导演都气疯了,说:“我真想拿锥子狠狠地锥你一下,好让你钻心地疼出痛哭的效果。”沈丹萍回忆说:“那个时候,我真的可能就是演戏的经验特别少,李亚林和张其两位导演对我的帮助特别特别大。”
也正是在李亚林导演和张其两位富有表演和导演经验的鼎力帮助下,沈丹萍终于成功地塑造好了剧中女主角沈荒妹的人物形象。电影公映之后好评如潮,获得众多奖项。沈丹萍自然也受到媒体的热捧。好多人都说沈丹萍演得好,她都不敢相信这些话是冲着自己来的。沈丹萍带有调侃的话语说道:“我是在‘骂声’中成长起来的演员,对于《被爱情遗忘的角落》这部戏,就是被‘骂着’完成了这部片子,是被骂着成功的。”
以爱之名 激流勇退
正值青春年华的沈丹萍在登上银幕后,留下的银幕形象并不多,在一个女演员最好的黄金时代,她却在一夜之间戛然而止。究其原因,用沈丹萍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我是彻底为了爱情服从了一切。”
“大学一晃四年,我二十二岁从电影学院毕业以后,二十三岁就订婚了,二十四岁就嫁到德国去了。”天涯海角,沧海桑田。为了所爱,沈丹萍就像深夜怒放的昙花一般隐身而去,离开银幕。
沈丹萍回忆说,“那时我一个月才四十多块钱的薪酬,我先生在这里一时没有找到专业对口的工作,他也不希望我们分开,一再对我说,我们不能两地分居。”但沈丹萍要拍戏就必须和先生经常分开,一个在德国,一个在中国,所以,这一次她还是服从了丈夫。她当时想自己可能再也不会演戏了。
直到1987年的时候,沈丹萍才真正回到中国。“因为我实在太不喜欢在德国生活了,就对丈夫强烈要求回到中国。”这回是丈夫服从了沈丹萍,因为他想到沈丹萍之前为了他所做出的牺牲。“我1985年陪着老公去的德国,生完第一个孩子出生刚两个月就走了,孩子就放到我妈妈那里,虽然说老公在那边找到了工作,但我却始终不适应,待不惯。我回来后,他又想我,所以,他就又从德国那边回来,我们和孩子还是不离不弃地生活在一起,感到踏实。”回到中国后,她特别想工作,不想再做相夫教子的全职太太。
重塑信心 重归银幕
1987年在沈丹萍重新回国的那一年,著名导演王炎主动找到她,相邀让其主演即将开拍的新片《女人国的污染报告》,当时王炎导演见到沈丹萍后,什么话都没说,就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开口说道:“欢迎你来到我们《女人国》的剧组。”导演的一句话,沈丹萍备感吃惊,心里暗想,不管怎么来说,导演也得试试戏再定吧,因为毕竟很久没有演戏了。大概导演看到沈丹萍结完婚生完孩子之后的状态很符合他剧中人物的形象要求,所以一锤定音。沈丹萍是第一次跟王炎导演合作,在拍摄的过程中,导演对沈丹萍的表现特别满意,时常在现场当着大家的面提出表扬,随后沈丹萍就得了电影表演艺术学会第一届的“金凤凰”奖,由此令她重塑了信心。
1989年,重新回归银幕的沈丹萍,又接受到著名导演吴子牛的盛情邀请,与陶泽如、李玉生一道联合出演电影《大磨坊》,导演同样是对沈丹萍的演技表示了赞许。
沈丹萍是一个特别低调又不太自信的人。她自嘲般地形容自己是“学会了奔跑而不知道要停下来”。在接连拍摄了这两部电影后,沈丹萍的内心充满了一种深深的自责,她总是觉得因为结婚、生孩子耽误了在大好的表演事业,让刚刚起步的演艺之路断送在自己营造的温柔乡里,蹉跎了很多宝贵的光阴。于是,沈丹萍带着对自己很不满意的心态,再度开始了银海的光影之旅。
哪怕很老了 也要演下去
时间转眼之间来到了九十年代,沈丹萍相继跟冯小宁导演合作拍摄了《战争子午线》,跟尹力导演合作拍摄了《我的九月》,跟雷献禾导演合拍拍摄了《留村察看》,均担任女主角。
面对着受市场经济大潮的强烈冲击,电影市场急剧滑坡,一时间无戏可拍的沈丹萍,却在此表现出来从未有过的坚韧与勇敢,从大银幕侧身转向小荧屏的电视剧领域。虽说电视剧与电影的拍摄截然不同,但却有着得天独厚的广阔天地。
“1992年之后就拍电视剧去了,拍了一部《男人没烦恼》,我得了个‘飞天奖’。当年还上了《只要你过的比我好》,得了‘五个一’工程和最佳儿童剧的一个特别奖。”
随着年龄的增大和资历的增加,沈丹萍再也不会去演年轻的角色了。出现在荧屏之中的沈丹萍开始转型演妈妈的角色了,以往那种青春的角色离她而去。“这些年我也演了很多很多戏,包括还演过数字电影和微电影,其实我演的电视剧最多。但我为此并没有感到太多的心灰意冷,我有自知之明,毕竟年龄越来越大了,小姑娘之类的角色肯定不再属于我了。”
沈丹萍回顾自己的演艺经历,总觉得演的所有的戏,没有一部能够超过《被爱情遗忘的角落》。这部电影无论从民间还是到专家口碑都特别好,还拿奖拿到手软,但她的内心却很惭愧,“总是内疚地感到没有把这些得奖的角色演好,但得奖的鼓励与鞭策,同时也会坚定我一定要继续去演下去,哪怕是很老了,我也要好好地去做最好的自己,演好自己的每一部戏,为了心中这份对电影的钟情,一定要对中国电影做出应有的贡献!”
——大众电影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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