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走到尾声。
兜兜转转,李墙和陈瓦儿又回到幸福里。
两人居住的小屋,还留着李墙画下的“门”和瓦儿画下的“窗”。
透过那门窗,青葱岁月里的一幕幕重新上演:
老北京的红墙绿瓦,大杂院的嬉笑怒骂,第一次见面时瓦儿在景山公园亭子间练唱,李墙咬着西红柿前去助阵还“挂了彩”……
一切仿佛发生在昨天,一切已然深刻地改变。
那时他们还不知道,将携手彼此,在时代洪流的裹挟中开创崭新的未来。
追了42集,《幸福里的故事》在满满的感动中划下句点。
戏里,李墙和瓦儿泪流满面;戏外的我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每天追剧,就像进入时光隧道,和大杂院的几家人渐渐成为老朋友,一起品尝人生的苦辣酸甜。
为什么这部剧尤其有代入感?
我想,离不开导演杨亚洲的把控和一众演员的精彩表演。
杨亚洲拍剧,有独特的平民视角和美学风格。
他擅长拍人,拍情,捕捉寻常生活中最微小也最动人的细节,折射命运浮沉和时代变迁。
《空镜子》《家有九凤》《草帽警察》《嘿,老头!》……莫不如是。
《幸福里的故事》看格局更加宏大。在这群小胡同里走出的年轻人身上,能触摸时代发展的脉络,也能窥见我们自己的影子。
人
还记得当年看《空镜子》,被陶虹和牛莉饰演的孙家姐妹花迷得移不开眼。
姐姐明艳热情爱折腾,有上进的野心;妹妹单纯爽朗,知足常乐,外憨内秀。
两个从外貌到性情都截然不同的女人,在杨亚洲的镜头下,呈现出别样风采,都是那么鲜活可爱。
《美丽的大脚》里的乡村教师张美丽,《嘿,老头!》中患上阿尔茨海默症的倔老头刘二铁,《草帽警察》里李晨饰演的正直善良的户籍警察刘五四,同样刻画得生动丰满,令人印象深刻。
这次《幸福里的故事》,人物塑造是重中之重——人是载体,也是一颗颗散落的珍珠,将其串起,才能让全剧散发光芒。
其中,李晨饰演的男主李墙,是人物弧光最为饱满的一个。
一出场,北京小爷那股子桀骜仗义混不吝的劲儿,扑面而来。
朋友茬架前来求助,他不紧不慢,先揣半块砖头,又半路“劫”了邻居大哥的自行车,载着半车筐鲜灵灵的西红柿,奔赴“战场”去了。
动起手来也不走寻常路。
骑上人家的三轮摩托车,把人追得满场飞,皮带、西红柿都能当武器。
架打完了,脸也“挂彩”了。
难道“常胜将军”终于遇到对手?
镜头一转——
假的!洒得一脸红墨水。
没想到,就这么个人物,遇到传说中的“玉面狐狸”竟然一见倾心。
在人家背后静静看着,嘴角不经意上扬,小墨镜遮不住满心的好奇与倾慕。
这不敢靠近的姿态,又透着少年独有的憨涩内敛。
短短几场戏,就把一个机灵、不羁又情窦初开的“西城小霸王”勾勒出来了。
40岁的李晨要演出自然的少年气,必须在肢体语言和台词上下大功夫。
剧集前半,能明显发现李墙走路大步流星,面部表情丰富,嘴皮子利索语速还特别快。
连听亲妈“约法三章”都没个正形,闭着眼睛,身体歪来扭去。
这朝气十足,甚至有几分毛躁、莽撞的外在状态,很少年。
但,李墙又不只是少年——
剧中他的年龄跨度很大,从十几岁面临高考的少年直长到六十几岁的暮年,经历了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等不同人生阶段。
因此,不管是肢体、表情、台词、眼神,还是人生态度,都要有所变化。
从莽撞、冲动,没被社会锤炼过的意气风发,一点点成长为沉稳、内敛,能藏心事的成年人。
这种成长,最直观地体现于感情线中:
年少时,动辄茬架,张嘴就表白,一口一个“我喜欢你”,“就是一辈子”。
可以为了这点喜欢作出“人生的重大决定”,比如高考。
恨不得把她揣兜里,向全世界宣告我俩“锁”了。
然而,那时哪知道一辈子的保护意味着什么?
两人结婚生子后,李墙发现,在爱情里也要共同成长,实现自我价值。
于是他只身前往深圳打拼。电话里从不说苦喊累,即使被公司开除在工地上累得睁不开眼,他也强撑着让瓦儿放宽心。
别人问他何苦,他只说,“为了她吃点苦没什么”。
随着生活波澜不断,两人的心生生拉出距离。
李墙又明白了,爱一个人不一定是不顾一切地执着,也可能是甘愿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走向幸福。
从占有到放手的变,很珍贵;但不变,同样珍贵。
在李晨看来,少年感的本质并非大步流星、风华正茂的状态,而是保有勇气、好奇心,以及不断接受挑战和突破的心气儿。
李墙便是如此。
十几岁,他便敢于承担自己的错失,下煤窑去给瓦儿挣学费。
结婚后,他在深圳打拼,展现了自己做生意的天赋。
事业几番浮沉,他也能东山再起,靠着勤劳的双手和灵活的头脑干出一片新天地。
在李墙身上总能看到一种昂扬向上的“奋斗姿态”。用李晨的话说,就像火锅里的火,或者是那个炭,“会一直燃烧”。
这种燃烧感,也许就是李墙一角动人的关键。
多一分显油滑,少一分则太乏味,如何把控中间那个度很重要。
杨亚洲认为,李晨演得恰到好处。
这是两人继《草帽警察》的第二次合作,他对李晨的最大感受依然是“真诚”。
而且,“这种真诚是他塑造角色的最基本保证,也是一个法宝。”
正是本性上的相通,让李晨的演绎更为真实自然,具有说服力和代入感,能让人相信。
我对他在剧中的两场哭戏印象深刻。
第一场是李墙和瓦儿的“隔手吻”。
小情侣经过重重阻碍,不仅没有后悔,反而坚定了在一起的心。
听着瓦儿口是心非的“表白”,李墙看似不动声色,眼泪却唰的流下来,这显然是出于本能。
随后他红着眼圈咬着牙,一字一句说着扎心的誓言,迟疑的手和紧抿的双唇都出卖了内心的激动。
直到被瓦儿吻住后,他终于不再勉力自控,闭上眼睛任泪水宣泄。那眼泪里有酸涩也有矢志不渝的痛快。
第二场戏是在母亲金大妈的病床边,李墙的一颗心如同被火灼烧。
先是背对病床努力控制眼泪,却颤抖了身子,根本控制不住:
听着母亲的遗言,想安慰却说不出话,只能拼命摇头,泪珠在空中纷飞:
最后趴在母亲怀里,情绪几近崩溃,只能不断重复着“我在”,那股绝望和无力扑面而来,扎得我的心也痛了。
看剧时,本以为这场充满层次感的哭戏需要演员情感投入,但更多的是技巧上的把控。
没想到看李晨的采访才发现,他其实真顾不上用“技巧”,因为,演戏时他的确动情了,“还没拍呢,我就已经不行了,太难受了。”
表演要想动人,技巧固然重要,但也要会感受并且敢于借鉴和投入真实的情感,不然,“就浮在那儿了”。
而李墙不同——他不仅沉在剧情里,还戳到观众心尖儿上。
情
演员演得动情,建立在导演、编剧等幕后主创搭的大框架上。
必须说,杨亚洲拍人情冷暖是一把好手。
剧里“墙瓦CP”的爱情,如同定情小曲《探清水河》,不疾不徐,细腻温馨也不乏波动。
巧妙的是,用一个“隔手吻”就串起了两代人的爱情观。
金大爷那一句“她乐了我心里才乐”,那么朴实,却又那么珍贵,说透了爱的本质。
不只爱情。
李墙和美华、吴西凯等发小的友情:
李墙和金大妈金大爷的亲情,瓦儿与父母的亲情,美华与姐姐美中的姐妹情,也都感人至深。
应该很多人跟我一样,被金大爷对李墙从不开口却不求回报的爱打动。
不是亲生骨肉却胜似骨血相融。
一向清高的金大爷为了让李墙上学,去弯着腰求人;为了求瓦儿父亲原谅,竟然跪倒在地,同时不忘表示“动他一下我跟你拼老命”……
李墙也是嘴上不说,其实收到的好全都记在心里,作文里写的“父亲”只有老金。
另外,大院里几户人家的相处,也特“耐嚼”。
各有各的脾性,各有各的习惯,相处时难免会有磕碰和比较。
但一遇上事儿,大家一定会互相帮扶,绝不会袖手旁观落井下石。
摆上一桌好菜,开一瓶自己舍不得喝的好酒,再唱上一曲聊聊家长里短……
那洋溢在院落里的浓浓的人情味,最为暖心。
时代
虽名为“幸福里的故事”,但主创的视线并没有局限在这个小胡同。
而是通过人物在不同时间节点——高考、考文工团、待业、深圳下海捞金……一系列的选择,串联起时代变迁。
我特别喜欢杨亚洲镜头里的老北京:
红墙绿瓦,蓝天白塔,处处朝气蓬勃。
老金那个故宫文物修复师的职业,还凸显了地方文化风情。
还有那些老物件:
搪瓷盆、饼干盒、空竹、泥人、涮羊肉、豆汁儿……
充满年代感,也唤起了许多人的美好记忆。
而当镜头对准90年代的深圳,那种人头攒动机遇繁多的景象,又衬托出新时代青年的敢闯敢创,激情澎湃。
可以说,故事既聚焦人本身,从小切口出发;又透过变化,体现时代变迁大视野。
一小一大同频共振,不断引发观众的共鸣。
追剧的时候,只觉得柴米油盐里也蕴含诗意,钢铁丛林中也藏着真情。
尤其是李墙、瓦儿等人在社会上的摸爬滚打,在感情中的不断成长,细节方面十分真实,充满代入感。
就像李晨说的:
“当年班级里的小玩闹,有选择出国的、独自闯南下的、下海经商的等等,每个人都是一段故事,把大家的故事结合在一起就能反映出一个时代的进程。”
有意思的是,看《幸福里的故事》,我还get了一道特殊的治愈料理——西瓜泡馍。
乍听有点“黑暗”?
其实,它寓意丰富,甜在内涵。
李墙在人生最低谷时,公司的姚大爷给他做了这道菜。
告诉他,人生不管遇到什么难事儿,坚持熬过去,就能酿出一丝甜意。
当时李墙听得懵懵懂懂。
后来,随着人生阅历愈加丰富,他渐渐品出这道料理的真滋味,自己也尝试用它剖白心意。
要我说,西瓜泡馍正代表了这部剧的好——
平实而不平庸,解渴、充饥,又别有风味和乐趣。
它的治愈在于,让你坦然接受生活本真的味道:
有酸有苦,有辣有咸。
但只要惦记心里这一丝甜,遇到再多难关,也一定能闯过去,永远住在“幸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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