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显然是为了应对社交媒体上的批评，各大时尚杂志纷纷因为摄影师 Terry Richardson 的性骚扰历史和他撇清了关系。

之后，Condé Nast International 的执行副总裁 James Woolhouse 给部分雇员发了一份通知，称公司不会再和这名「有争议」的时尚摄影师合作。通知里写到：「任何已经预约的拍摄，或者任何已经完成拍摄但没有出版的都要取消，用其他内容替代。」

接着次日，Condé Nast International 的美国分部发表了一则声明：「Condé Nast 没有计划和  Terry Richardson 进行任何后续合作。任何形式的性骚扰都是无法接受、也不会被容忍。」

Net-a-Porter 网站的杂志《Porter》也称不再和 Richardson 合作。拥有《Elle》《Harper’s Bazzar》《Esquire》和《Marie Claire》的 Hearst 杂志集团也做出了同样决定。Richardson 已经为《Elle》拍摄了明年一月刊的封面，现在，该封面被交由另一名摄影师重拍。

Bulgari、Diesel 和 Valentino，所有最近和 Richardson 合作拍摄了广告的品牌都发布了声明，声称不计划和他在未来进行合作。

这些声明听起来都很有责任感。但一些行业内部人士已经开始质疑时尚界和 Richardson 保持距离的做法，是在试图掩盖更深层次的行业危机，把一个已经受到指控的性罪犯变成一个公关案例，以便显示自己在采取行动，但事实上，时尚行业应该采取更广泛、更系统的办法来解决这些问题。

Edie Campbell 说：「只封杀一个摄影师是不会解决问题的。」图片版权：Jeff Spicer / Getty

曾出现在 Chanel 和 Dior 等品牌广告中的模特 Edie Campbell 说：「实际上，关于 Terry Richardson 的泄洪门已经打开了。他已经上过黑名单，再将他列入黑名单并不是一个在情感上、心理上或者商业上有太大影响的决定。困难之处在于处理其他人：其他受到时尚业推崇的人、那些位于行业中心的人。只是封杀一个摄影师是不会解决问题的。」

在这个行业里，既有很多在创意和道德方面都名声不错的专业人士，同时也伴随着突破底线的报道。

DNA Models 的联合创始人 David Bonnouvrier 说：「问题要比一个 Terry 大得多，他只是成为了靶心而已，谴责他是时尚行业撇清责任的最快办法。」

《Love》杂志编辑、同 Marc Jacobs 和 Miu Miu 等品牌合作过的造型师 Katie Grand 在 Instagram 上转发了 Campell 就此事的声明，她在邮件中写到：「我不想让人以为我在为他辩护，但我认为，意识到每个模特都有关于摄影师、客户、艺术指导、造型师不当行为的故事，才是更重要的。」

2014 年，因为在新闻媒体上被爆出行为不当，包括在拍摄现场裸体、用生殖器强蹭模特等行为，Richardson 遭到了大规模的批评。

当时，Richardson 没有否认自己的行为，但坚称所有和性有关的行为都是双方同意的，并且没有被起诉。此后，他也没有受到大的指控，而且据报道他接受了治疗。最近，他有了一对双胞胎，并成了婚。

《Love》杂志编辑、造型师 Katie Grand 说：「我不想让人以为我在为他辩护，但我认为，意识到每个模特都有关于摄影师、客户、艺术指导、造型师不当行为的故事，才是更重要的。」 图片版权：Acielle Tanbetova

2014 年，大量杂志和 Richardson 终止了合作，但他还是慢慢回到了时尚界，开始和 Miley Cyrus、 Beyoncé 以及各家杂志、品牌合作。

当 Roberta Myers 还担任《Elle》主编时（她近期离职了），她禁止杂志和 Richardson 合作，但 Nina Garcia 被任命为《Elle》新任主编后， Richardson 便受委派，为杂志 2018 年 1 月刊拍摄封面，主角是女演员 Zoë Kravitz。

在《纽约时报》刊登了对 Harvey Weinstein 性骚扰以及滥用职权的详细报道后，Hearst 杂志集团的首席内容官 Jonna Coles 和 Garcia 决定取消已由 Richardson 拍摄的《Elle》封面，重新进行拍摄。

美国版《Vouge》早在 2010 年就停止了和 Richardson 合作，当时关于他行为的第一批公开声明刚刚出现。但接下来的两年里，他为中国、法国版《Vouge》，韩国《W》杂志，德国、意大利的《GQ》等杂志拍摄了照片。最近他为 Condé Nast 旗下的《W》杂志拍摄了一组照片，这是自2011 年以来的第一次合作。（Richardson 的照片还曾登载在《T》 上，但自 2012 年之后双方就没有再合作了）

9 月，Terry Richardson 在曼哈顿；图片版权：Christian Vierig/Getty

Condé Nast 的一名发言人说, 《W》杂志主编 Stefano Tonchi 无法回应此事。但根据熟悉此事的一位人士透露，杂志认为是时候再给 Richardson 一次机会了，因为被禁止和媒体谈论此事，该人士要求匿名。拍摄过程中编辑们都在场，他们同时还负责了模特的选角。

随着近期对 Bill O’Reilly 和 Leon Wieseltier 等权势男性不当行为的揭露，Richardson 过去的行为再一次上了新闻，伦敦《Sunday Times》回顾了这个故事。互联网上还发起了一项请愿，要求杂志和品牌禁用 Richardson，目前已经收集了超过 40,000 个签名。

设计师 Prabal Gurung 在 Instagram 上说：「重要的是让每个和 Richardson 共事过的人负起责任，不是为了羞辱他们，但要搞清楚他们对他恶劣行为视而不见背后的动机和企图。显然他们不能声称自己不知情，因为我们所有人都知道。」

现在的问题变成了：时尚界还知道什么？

讲述了自己和 Weinstein 经历的前超模 Trish Goff 说，在自己的模特生涯中，「会有其他女孩和经纪人警告你注意某个摄影师。他们会说， ‘小心他’，或者 ‘别让他劝你脱下自己的衣服。’」

1993 到 2008 年之间当过模特的 Athena Currey 说，自己十九岁的时候在巴黎工作，经纪公司派她参加了一个摄影师的拍摄，后者当晚给她打了电话，描述自己有多想「和她做爱」。第二天，她把此事告诉了自己的经纪人（后者也是一名女性），说当时的对话让自己非常不舒服，她再也不想和这个摄影师合作了。

Currey 现在回想：「每个人都说， 当然，当然。但一周后，经纪人给我打电话说，有一份很重要的工作，我真的认为你应该接下来。但要和那个摄影师合作。然后，她给了我很大的压力，让我接了这份工作。我知道他们后来还派了其他姑娘和那个摄影师合作。」这家在行业里规模不大的经纪公司现在已经关门了。

这篇文章里所有讲述过自己经验的模特都说，尽管经纪人们都知道自家模特会遇到这些人，但他们并没有教她们如何应对来自摄影师的不当行为。

如今在马萨诸塞州普罗温斯顿经营画廊的 Carolyn Kramer 是 Marilyn Models 前联合主管、《Self》杂志的前选角主管，她说：「所有一切都和金钱有关。如果经纪公司在一名 15 岁的姑娘身上看到了潜力，那么只要这姑娘能被拍进广告，那后面发生了什么对他们来说都没关系。我为自己在保护这些姑娘方面的工作打 C- 的分数。我们都把灵魂卖给了魔鬼，来换取模特们的成名。」

模特、演员、活动家 Amber Velletta 说：「一个人被扳倒，整个世界就开始崩塌了。」图片版权： Dina Litovsky

模特、演员、活动家 Amber Velletta 说，自己 15 岁第一次在意大利当模特的那个夏天就曾被要求脱掉上衣，还在另一个场合被一名杂志选角编辑要求脱掉衣服。当 Valletta 18、19 岁的时候，一个摄影师去到了她的酒店房间，要求她给自己按摩并开始揉捏她的胸部。

她说，接下来最重要的是要在全行业里建立起机制，保护从服装师到模特等所有相关人士。「相比我听到的故事，我自己的经历微不足道。当一个人被扳倒，整个世界就开始崩塌了。」

Condé Nast 清楚这里的风险。周四，在一封发给内部管理层以及外部承包商的邮件里， Condé Nast 首席执行官 Bob Sauerberg 和主席 Jonathan Newhouse 写到：

「所有员工、自由职业者和独立承包商都必须清楚公司对于适当行为以及对他人态度的期望。 Condé Nast 也期望代表了合作艺术家的经纪公司们去传播和强调哪些行为在合作中是可接受的、哪些不能接受，尤其要对那些在职业关系中处于弱势地位的人加以保护。」

Kramer 说：「Terry Richardson 只是冰山一角。如果杂志们和所有被传有类似行为的人都撇清关系，那能和它们合作的摄影师就会变得寥寥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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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Vanessa Friedman & Elizabeth Paton

翻译：熊猫译社 Harry

微信编辑：张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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