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过去的圣诞节，俨然成为了全世界的男童合唱团的巡演专场。

对于许多英国人来说，平安夜意味着打开广播，收听剑桥国王学院合唱团（the Choir of King's College, Cambridge）的《大卫城中歌》（Once in Royal David's City），先由一名嗓音穿透力十足的少年合唱团成员带头独唱，然后再由团里其他男童或男性成员加入，齐体合唱。剑桥国王学院合唱团最早可以追溯至 1441 年。

点击观看国王学院合唱团演唱《O Holy Night》

在奥地利皇家教堂，几乎同样古老的维也纳男童合唱团（the Vienna Boys Choir）会在圣诞节清晨歌唱《海顿》（Haydn）；在德国，同样是圣诞节的早上，始建于 1212 年的莱比锡圣托马斯男童合唱团（the St.Thomas Boys Choir）会表演巴赫（巴赫担任圣托马斯男声合唱团的指挥长达 27 年）的作品。在纽约第五大道相对年轻的圣托马斯教堂，受人尊敬的男声合唱团在圣诞节前夜为潮水般的礼拜信众颂唱《九篇读经与圣诞颂歌庆典》（Festival of Nine Lessons and Carols）。

于是人们不禁发问，女孩都到哪儿去了？

2018 年 12 月，英国女高音歌唱家 Lesley Garrett 发文呼吁国王学院接收女生入团，更是引起强烈的讨论，将该话题推向新的热度，比往年更甚。

「每年圣诞节我都会坐下来观看向全世界转播的国王学院圣诞颂歌，每年我都会想女孩子们呢？她们在哪里？所以，今年我决定把这个问题提出来，看看会发生什么。我们得到了各种热情的反馈。」Garrett 在电话采访中表示。

国王学院合唱团中的女生合唱队员。图片来自网络

她的言论一度引发热议，涉及性别平等，传统价值理念，有关女生和尚未进入青春期的男生的音质特殊性，以及随着他们长大不同的嗓音变化，还有说服一个新世代男孩放弃手机和运动加入合唱团演唱高音的困难性。

Garrett 呼吁认可女生的音乐天赋也遭到一些人的反对，他们认为最好的男童合唱团贵在音质的特殊性，他们的声音有时亦被形容为纯粹之声、震颤之声或空灵之声。但是有多少是自然之声呢？男生是否只有在变声前才享有独特的音质？这种特殊嗓音中有多少属于自然的童音，又有多少属于后天培养？这些问题一直饱受争论。而听者究竟能在多大程度上分辨出男生和女生的声音，也受到一些进行录音听力测试的研究者的质疑。

1990 年代末，英国温彻斯特大教堂引入女童合唱团，David Hill 曾担任当时的音乐总监。他以男童的特殊音质为由，提倡保留传统，并表示男童合唱团、女童合唱团和男女混合合唱团都应该留有各自的发展空间。

「废除纯男声合唱团的组成传统将会消除合声世界里这份最独有的存在，也会消除这个国家受人尊崇之处的所在，」现为巴赫合唱团音乐总监的 Hill 在一份声明中写道。

维也纳童声合唱团。图片来自网络

男童歌唱的声音与早期音乐有关。包含历史上的合奏表演经常使用男童歌手来唤醒音乐创作的年代，就像他们会使用年代感的乐器一样。但是同时，这也吸引了很多当代作曲家，譬如专为男童演唱作曲的 Benjamin Britten 和 Leonard Bernstein。

当然，在男童合唱团最早成立时，女生甚至还不能上学，更不用说成为神职人员了。但是很多东西都在慢慢发生变化。主流合唱团的种族和民族多样性逐渐增加。许多曾经只接收男性成员的英国合唱团现在也开始在不同程度上向女童和女性开放。1991 年，索尔兹伯里大教堂组建了一个女童合唱团，加速了这一进程的发展。目前，索尔兹伯里大教堂的每周礼拜都由男童合唱团和女童合唱团轮流演唱。

去年，伦敦的圣保罗大教堂接收了第一位女性合唱团成年成员。而在美国，完全不同的阿卡贝拉合唱团，即耶鲁大学的威芬普夫斯合唱团（the Whiffenpoofs）也于去年早些时候承认了该团的第一位女性成员。

一些合唱队的指挥对于结束纯男童合唱团带来的实际影响表示忧虑 —— 许多男生不愿和女生一起唱歌；难以说服男生加入合唱团；还有男生通常比女生早几年进入变声尖细期。

维也纳男童合唱团主席兼艺术总监 Gerald Wirth 说，据他所知，世界各地的小学男生都乐意和女生一起唱歌，稍大一点的十几岁男孩也乐意。但他表示，中学时期的男生却往往不愿意如此，此时他们的声音正处于变声前的尖细期。

「如果没有专门的男童合唱团，我们会失去这个年龄段的大部分男生，只有少数除外，」Wirth 在纽约说，维也纳男童合唱团于去年 12 月在卡内基音乐厅演唱。现在的维也纳男童合唱团学校属于男女合校，但仍只有男生能参与巡演。

维也纳男童合唱团在卡内基音乐厅排练。该合唱团以及其他男童合唱团不接收女生的加入一直引发人们的质疑

然而，也有很多男女混合合唱团在蓬勃发展。Francisco J. Núñez 就曾经创立了一个。三十年前，他创立了纽约青年合唱团。回忆起建团早期，Francisco 表示当时作曲家 Ned Rorem 曾向他犀利发问，「他直截了当地问我『你为什么让女生唱歌？』」

为什么？「因为女生唱得也很好，而且她们热爱唱歌，所以她们才来唱歌。另外还有很多人想要唱歌，那么我又为什么要将那些想要唱歌的人拒之门外呢？」

Núñez 说他在找男生加入时，「从一开始」就遇到了问题。但是，通过招募许多年纪较小的成员，合唱团也能留住更多的男童歌手，现在团里约有 45％ 的男童成员。

纽约市的圣托马斯合唱团学校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的一个纯男童合唱团学校。该校成立于 1919 年，专门培养男童歌手与受人欢迎的圣托马斯男声合唱团一起演唱。

圣托马斯教堂的音乐总监 Daniel Hyde 即将离任成为剑桥国王学院的新任总监。他拒绝了接受有关合唱团纯男童传统讨论的采访。「在音乐方面，圣托马斯遵循具有上百年历史的圣公会传统。我们致力于保持已经为我们的教众和音乐会观众所熟悉和喜爱的独特声音。」教会在一份声明中表示。

教会指出教会演出经常包括女性独奏表演，并引用学校不断推广的女生夏令营活动为例，表示坚信「性别平等和机会平等」。

纽约青年合唱团（男女混合合唱团）在演唱《A City Singing at Christmas》。图片来自网络

女高音歌手 Garrett 表示，她最关心的不是女生能否和男生一起唱歌，而是女生能否与男生获得一样的机会，比如同样能够获得奖学金进入优秀的合唱团学校接受良好的教育，或者同样有机会在广播节目和巡回演出等具有知名度的重要场合参与演出。

「我不是说要废除男童合唱团。我只是认为我们需要更加努力地为女孩儿们争取均等的机会，」她说。

撰文：Michael Cooper

摄影：Vincent Tullo

翻译：熊猫译舍 金金

微信编辑：Antoine Y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