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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 吴静宜

出品 | 网易浪潮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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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第一瓜，PG ONE 和李小璐的夜宿绯闻一上线，吃瓜群众无不大跌眼镜：原来嘻哈圈也喜欢大眼睛、长睫毛、笑不开的锥子脸？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自从范冰冰用她的女王形象开启了一个新时代以后，从前是妖精标配的“蛇精脸”、动漫少女专利的“锥子脸”就一跃而上，成为了审美金字塔顶端的脸型。

不管是整形美容的广告模特，还是靠脸月入百万的网红主播，或是在滥俗偶像剧里频频出镜的二三线女演员，如今都有一张弧度完美、毫无腮帮子痕迹的锥子脸。

时常陷入“假脸疑云”的李小璐居然也是许多女性心中的整容范本。/ 视觉中国

一位叫肖明明的整形女医生说，以她的经验来看，60% 的女生都会喜欢锥子脸；另一位叫张少白的医生也说，90 后的小姑娘经常会拿着范冰冰和李小璐的照片说，“我要整成这样”。

当整形产业还没有在中国铺天盖地的时候，整形的标杆往往是某个女明星。最有名的要数一个叫何承熹的姑娘，93 年出生的她已经花了八年时间持续整形，终于把自己整成了范冰冰。

左边为何承熹，右边是范冰冰 / ETtoday

随着整形的技术和价格都越来越亲民，甚至普遍到了街头小广告的地步，整形医院的顾客们不再需要找女明星们做参照系，可以直接在医院提供的A、B、C套餐中进行选择。而不论怎么选，削骨磨腮瘦脸针都是不可避免的基础款。

并不能确定锥子脸到底是从什么时候打入了美女市场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它是90后的典型审美。当“范爷”还是“金锁”时，被70、80后们占领的电视机里很少出现尖利的锥子脸，最多也就是李小璐整容前的瓜子脸。

2001年，李小璐在电视剧《都是天使惹的祸》中的扮相 / Google

当90后逐渐成为娱乐消费的主流，中庸的鹅蛋脸和瓜子脸被抛弃，漫画式的锥子脸成为审美标杆。原本有点肉嘟嘟的金锁也在2010年实现了标志性的转型，在时尚摄影界一姐陈漫坚实的PS功底加持下，以线条流畅、完美无缺的锥子脸出品大量硬照，升上了范爷的宝座。

锥子脸其实就是瓜子脸的夸张版。瓜子脸在颧骨处还是有一些棱角的，但锥子脸从颧骨到下巴呈现出完美的锥形，再加上一个尖利无双的下巴，呈现出一种远离现实的审美。

说它远离现实，是因为锥子脸最常出现的地方其实是二次元。90 年代是日本动漫的黄金年代，那个时候数量庞大的日本动漫被引进中国市场，势如破竹地占领了各省市的电视台。所有90后都记得《美少女战士》里的大眼睛和尖下巴，和《灌篮高手》里用下巴戳出“第一美男”名号的流川枫。

流川枫（左）和仙道（右）都是《灌篮高手》中有名的帅男角色 / Youtube

这种二次元的审美影响了一整代人，当这代人逐渐成为主流消费者的时候，整个社会的审美都随之改变。其中的典型代表就是网红，可以说这群靠着大众审美捞金的姑娘们，本身就是大众审美的一面镜子。

一个网红制造团队曾经归纳了职业网红需要拥有的特质，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现实，“永远不会进入现实生活，永远柔弱无助，人见人怜”，“理想的样式就是二次元的美少女”。网红的粉丝们绝大多数是90后，锥子脸是他们印象中美貌最直接的体现，李小璐式职业网红的锥子脸与其说是她们自己的审美，不如说是她们对90后市场的迎合。

除了迎合一代人的口味，从人类进化史上来讲，人的脸型的确是在逐渐变窄的，现代人比元谋人的脸就不止小了一圈。从饮食角度来讲，越是科技发展、经济发达的社会，食物也会越来越精细，也就不再需要强壮的咀嚼肌。小脸是“生活方式现代”的标志之一，比如二战后日本人的脸型就在变窄，因为经济富裕后的日本社会，食物更加精致了。

因此不论男女，更纤瘦的脸颊都会给人一种“生活品质高”的印象。

而在性别区分上，相对于男性而言，女性拥有更加圆润的脸部轮廓，更精巧的嘴唇和更短小的下巴；反之，男性拥有削长的脸颊，突出的下巴，这些在视觉上都是男性化的特征。

电脑合成的女人脸和男人脸 / Mirror

中国美女脸的标准由圆脸转向鹅蛋、瓜子，最终尖成了一把锥子，也可以理解为中国女性定位的变化。

当中国人不分性别地卷入市场竞争后，女性在经济社会中开始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并开始与男性竞争。温良恭俭让不再是判断一个“好女人”的唯一标准，能温饱自足的独立女性和能为家庭添砖加瓦的女强人都开始被社会认可和倡导，这也潜移默化地影响了对美女的评判标准。

看起来温柔和顺、女人味满满的圆脸、椭圆脸不再像以前那么吃香，而看起来更加精明果敢、充满男性化气质的尖脸则受到欢迎。这大概也能解释为什么掀起锥子脸风潮的范冰冰，从十几年前紫薇、小燕子当道时的丫环金锁，摇身一变成为了“范爷”。

2017年10月30日讯，山西平遥。范冰冰出席第1届平遥国际电影展，锥子脸尖下巴艳压一众女星。/ 视觉中国

在《异形脸部轮廓的艺术》一书中，享誉全球的整形医师爱德华·泰瑞诺（Edward O. Terino）就曾建议人们根据自己的需求，去调整自己的脸部轮廓，来增添或减少男性特征和女性特征。

比如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居家、更有当完美老公潜质的男性就可以增大嘴唇，让下巴看起来更小，整体气质更柔和。

明星对锥子脸的追求其实无可厚非，大荧幕本身就更适合小脸的生存。银幕容易拉宽人的脸型，小脸会更加上镜；就算没有小脸，如果有一个小巧而挺拔的下巴，也能看起来近似于小脸脸型。所以近十年华人娱乐圈里的头牌大多都有一张巴掌脸。

在2010年，韩国整形学者李承哲（Seung Chul Rhee）挑选了多个各国明星，合成了他认为最符合各国审美标准的美女脸。其中，中国的美女脸由20多个女明星合成，其中既包括传统审美向的巩俐，也包括符合新时代审美的范冰冰，既有自然系的刘亦菲，也有个性派的周迅，还有女神级的张曼玉、林志玲等；最后出来的结果就是一张锥子脸，拥有削瘦的脸颊和突出的下巴，整张脸呈倒三角形。

从左到右依次是李承哲合成的黑种人、高加索白人、中国人和日本人的标准美女脸。中国标准美女脸是由这20个女星合成的：巩俐、李冰冰、范冰冰、徐若瑄、徐静蕾、小S、汤唯、刘亦菲、李小璐、林志玲、蒋勤勤、张曼玉、张柏芝、张雨绮、张梓琳、孙菲菲、黄圣依、周迅、钟欣桐、章子怡 / Attractive Composite Faces of Different Races

女明星和网红的锥子脸是为了事业需要，而更多把自己整成锥子脸的普通人，则是直接服从了整容行业对美的标准。整容医生张少白也承认，整形行业就是锥子脸现象的推手之一。

90年代，韩国在金融危机的刺激下，进入了“全民整形”的时期，政府把整形产业和娱乐业作为两个相辅相成的行业一同推进。同时期，韩流席卷中国，每一部韩剧都像一部超长整形广告，潜移默化地改变了中国人的审美，让双眼皮、高鼻梁、小脸和尖下巴成为标准的美女脸。

在浙江大学一篇关于整形审美标准的论文中，552 个未经整容的中国女性照片被分为八类脸型，并由7位美学和整形医科专家根据总体美感进行评分，最后得出评分最高的脸型是倒三角形和椭圆形，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瓜子脸和鹅蛋脸。

被区分的八类脸型分别是：A. 圆脸；B. 椭圆形脸；C. 方脸；D. 长方形脸；E. 菱形脸；F. 三角形脸；G. 倒三角形脸；H. 梯形脸 / Morphological Quantitative Criteria and Aesthetic Evaluationof Eight Female Han Face Types

其中，倒三角形脸的女星典型是范冰冰，而以中国面孔美艳全球的“国际章”章子怡的脸型则是介于椭圆形和倒三角形之间。

范冰冰和章子怡脸型对比 / Google

排在倒三角形脸之后的，是圆脸和长方形脸。圆脸是亚洲女性的普遍脸型，这也让“垫下巴”成为亚洲系整容的首选项，因为圆脸只要加个下巴就能拉长全脸长度，在原来的基础上成为倒三角脸型；填充太阳穴也是为了同样的目的。

2005年，国内整形开始流行磨下颌角，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削骨，这种本来针对先天畸形、肿瘤、外伤和颌面骨畸形的手术，突然在整形行业里开启了第二春。但这并没有改变这种手术的危险性，它依然是死亡率最高的面部整容手术。

下颌骨整形示意图 / Google

2007年，超女王贝在武汉中墺整形医院进行了磨骨手术，手术发生意外导致死亡。这件事让磨骨手术进入了暂时的淡季，但很快瘦脸针、线提拉等微整形技术兴起，再次以各种旁敲侧击的方法帮女人们打造锥子脸。

但如今李小璐这样的锥子脸实际上既不符合西方审美，也并非中国自古以来的传统美女脸。

美国整形医生史蒂芬·马夸特（Stephen R. Marquardt）曾经以黄金分割法制作出一款线条面具，称为“马夸特面具”（Marquardt Phi Mask）。马夸特宣称这个面具是理想的美貌模型，并且适用于所有人种。

马夸特面具 / Google

如今西方的审美大部分依然在参照这个面具的标准，但中国美女脸放进这个面具里却不太合适。马夸特面具中的脸型拥有平缓的曲线，既没有刀削般的脸颊，也没有突兀的尖下巴。大部分中国女星的脸放进这个面具里，脸颊都会显得过于削瘦了。

而中国的古典审美讲究“三庭五眼”，也就是说从发际线到眉毛，从眉毛到鼻孔，从鼻孔到下巴的距离是一样的；两眼之间是一个眼睛的距离，从外眼角到耳朵也是一个眼睛的距离。这里主要是对五官位置的搭配提出了要求，其实并没有对脸型有太大的约束。

如果非说古代中国喜欢什么样的脸型，那可能是圆脸。

白居易的《长恨歌》里说唐代绝世美女杨贵妃“芙蓉如面柳如眉”；在美女故事集《红楼梦》里，对薛宝钗的描述是“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就连《金瓶梅》里的千年祸水潘金莲也是“粉浓浓红艳腮儿，娇滴滴银盆脸儿”。不管是芙蓉还是银盆，都在暗示当时最讨喜的美女脸是一个圆。

勇敢自曝结婚消息的“宅男女神”苍井空老师也是典型的圆脸，本工作室在此含泪送上祝福。/ Google

哪怕史书上写的一代女皇武则天，因为“妩媚动人”而被唐太宗赐了一个“媚”字，也是“方额广颐”的大脸盘、方正额头，绝不是范冰冰演绎的那个锥子美人。

在日本平安时代，标准的美女也是白皮肤、体型丰满、一张肉嘟嘟圆溜溜的“阿多福脸”。在物资匮乏的年代，只有有钱人家才能养出白白胖胖的小女儿来，削瘦的脸型自然也就没那么受欢迎了。

其实，圆脸的流行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难以理解，毕竟离我们并不久远的70、80年代，就还有圆脸的邓丽君红遍亚洲。即便是到了审美比较贴近当代生活的90年代，当红女星的脸也是椭圆脸，比如张曼玉的脸型介于圆脸和椭圆脸之间，许晴、巩俐、刘亦菲则是标准的椭圆形鹅蛋脸。

那些通过整形手术把自己整成锥子脸的人们，也许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选择是在多少文化因素推动下的结果。但经历过削骨煎熬后的她们，也并不一定真的成功迎合了大众审美——毕竟直男们心中永远的女神，一直都是圆脸的苍老师。

参考文献：

[1]Terino, E. O., and Flowers, R. S.(2000), The Art of Alloplastic Facial Contouring. St. Louis: Mosby.

[2]Qiming Zhao, etc (2012) Morphological Quantitative Criteria and Aesthetic Evaluation of Eight Female Han Face Types. Aesth Plast Su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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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Seung Chul Rhee ,Soo Hyang Lee(2010) Attractive Composite Faces of Different Races,  Aesth Plast Surg.

[5]Mounir Bashour, M.D., C.M.(2006)  An Objective System for Measuring Facial Attractiveness, Plastic and Reconstructive Surgery.

[6]Mounir Bashour(2005)  History and Current Concepts in the Analysis of Facial Attractiveness, Plastic and Reconstructive Surgery.

[7]Leslie G. Farkas etc(2005), International Anthropometric Study of Facial Morphology in Various Ethnic Groups/Races, THE JOURNAL OF CRANIOFACIAL SURGERY.

[8]Dario Riccardo Valenzano, Andrea Mennucci Giandonato Tartarelli, Alessandro Cellerino(2005), Shape analysis of female facial attractiveness, Vision Research.

[9]Roland Song Teck Sim etc (2000), Comparison of the Aesthetic Facial Proportions of Southern Chinese and White Women, ARCH FACIAL PLAST SURG.

[10]发现者(2010), 危机四伏的中国美容整形业, 网易新闻.

[11]钟瑜婷(2016), 锥子脸时代，为什么对于女性的审美标准在当下会如此一致? 南方人物周刊.

[12]网红智造(2016), 为什么网红都是锥子脸？网红智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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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邱小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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