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好事成双（八）

作者：刘忻

盛夏的一个星期天，杜继甫休息，吴倩倩要去海边浴场游泳，放松一下，以便第二天带着好心情，去参加一场面试。她也急着需要一份合适的工作。杜继甫说：

“好啊，我也喜欢大海，大海太辽阔了，当你站在海边向远方眺望的时候，你的心胸也会随之宽广起来。特别是当你漫步在海滩上的时候，海浪在你的脚边细语着，述说着海洋深处的故事，那会引起你诸多的联想的。啊，真是太美好了，一想到大海，我就会有写诗的冲动。”

“如果海滩上没有乌七八糟的人群，就更美好了！”吴倩倩说。

杜继甫开车走到一个银行跟前，准备找一个停车位。

“走吧，别在这儿耽误时间了。”吴倩倩说，“为女朋友买单钱不够不要紧，我可以借你。”

“我去去就来，不用多少时间。”杜继甫说。

“不用多少时间还找什么停车位？”吴倩倩说，“你就停路边吧。”

“这样不好，而且，警察会过来贴罚单的。”杜继甫说。

“你快去吧。”吴倩倩说，“警察来了我马上就去通知你。”

杜继甫快步进了银行，在排号机前拿了号，发现排在自己前面的人不多。他刚找个座位坐下，只见吴倩倩风风火火地跑进了大厅，冲着杜继甫喊道：

“不好，警察来了，快走！”

吴倩倩这一嗓子不要紧，大厅里的人立刻紧张起来。吴倩倩拉着杜继甫就往外就走，还没等他们走到门口，一个保安一个饿虎扑食，就把没有防备的杜继甫扑倒在地了，而且，到银行办业务的人中，并不缺少见义勇为者，另外有个人把吴倩倩也扑倒在地，并且骑在了身上。还有人喊：

“快报警，有人要抢银行！”

是啊，当有人说“警察来了，快走”，人们一定会想到，只有坏人才怕警察，而在银行里，这个坏人不是小偷就是强盗，是不能让这样的坏人逃之夭夭的。

杜继甫倒地后也听到有人说，有人要抢银行，他并没有想到要抢银行的是自己，以为自己是被劫匪扑倒在地了。他奋力地挣扎着，要起来与劫匪搏斗，以便帮助银行的工作人员制服劫匪。杜继甫的力气很大，又过来几个人才把他按住了，这时，他才惊奇地发现，按住他的是银行的保安，以及几个穿银行制服的人，其中还有两个是女的。他们都不是劫匪。

吴倩倩被按在地上，气得对骑在她身上的人大喊：

“你个臭流氓，你骑在我身上干啥？你都把我弄疼了！”

接到报警后，警察很快地就来到现场，而且很快地就弄清楚这是一场误会。是啊，把杜继甫他们当成坏人，是误会。把骑在吴倩倩身上的人，说成臭流氓，也是误会。杜继甫对自己的被误解表示理解，吴倩倩却不依不饶，她倒地后脸上擦破一块皮，她指着自己的脸上说：

“这个形象我明天怎么去面试？弄不好这要影响我一生的！”

这时，方才骑在吴倩倩身上的那个男人，把杜继甫拉到一边，问吴倩倩学的是什么专业。看得出，那个人对自己方才的鲁莽举动，有些不好意思。特别是盛夏季节，女孩子穿着比较单薄，论年纪，他是属于父辈一级的人物，就那样骑在人家女孩子的身上，有失风度啊！而且，人家腮帮子上，还是自己给弄秃噜皮的。杜继甫告诉他，吴倩倩学的是建筑经济。那个人走到吴倩倩身边，对吴倩倩说：

“方才真是抱歉。这样吧，我们公司正缺一个预算员，希望你能俯就。”

“你是谁？”吴倩倩看到与自己说话的，正是方才骑在自己身上的人，她没好气地问。她还故意地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算是对对方的一种抗议。其实，银行的地面是一尘不染的，吴倩倩虽然倒在地上，却没有沾染着灰尘。

“我姓王，是王者开发公司的老总。”王总回答，并递上了一张自己的名片。

吴倩倩知道本市有这样一家公司，挺有实力的，一听说对方是这家公司的老总，能给自己一份专业对口的工作，吴倩倩的态度有一些缓和了，但她还是问了一句：

“你是用这种办法，对方才的鲁莽行为表示道歉吗？”

“我们确实需要这方面的人。”王总有点言不由衷，他方才的决定，道歉的成分是略多一些的，他想，这样也许能补偿那女孩子腮帮子上的伤了。公司虽然需要一个预算员，但一般是要通过考核，才会宣布录用的。他知道，要说是为了道歉，有自尊心的人，也许是不会接受这种安排的。

风波过后，吴倩倩捂着腮帮子，打消了去海边游泳的念头了。杜继甫离开银行后，看到自己汽车车窗上交警贴的罚单，又要返回到银行，重新排号等着交罚款。吴倩倩让杜继甫换一家银行，她说她讨厌这家银行。她在内心里估计，在这家银行的监控里，一个老男人把自己骑在地上的不雅画面，是要保存好多天的。

张桂红在紧锣密鼓地张罗自己的婚礼。她改变了主意，还要让郑兰做她的伴娘。她对郑兰说：

“还是你做我的女傧相合适，我再让我们老王的侄子，做我们老王的男傧相。我一定要把你和他侄子，像糅两个面团似的，把你们俩糅合到一块。为了成全你们，我不怕你们抢我的风头，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高风亮节吧？”

做伴娘伴郎这件事，不但郑兰推辞，老王的侄子王总也不同意。传达室的老王举办婚礼，看在他侄子王总的面上，公司的人是都会前来捧场的。在那么多的下属面前，王总觉得自己是不适合伴郎角色的。有人揣摩到他的心思，拍他的马屁，说他胸前应该佩戴主婚人的标志。也有人提出不同意见，说他做主婚人辈份似乎不合适。先前的人振振有词地说，小辈既然可以给长辈当老总，为什么不可以为长辈主婚？在他们辩论正激烈的时候，王总皱着眉头离开了。

还有一件事也出现了分歧。张桂红打算让她的同伴，那些环卫工人，穿着制服，集体出席自己的婚礼。当然。清扫工具是不必带入婚礼殿堂的。老王说：

“我看，就不要麻烦大家了。”

“这是什么话？”张桂红说，“他们的孩子结婚，他们的孩子生孩子，我没少送红包，现在也该轮到我收红包了。过两年我也许会奋发图强一把，说不定我也能生个孩子向他们收收红包呢！”

“你要是能生孩子，电线杆子也能开花了。”老王说，“我看，还是不要麻烦大家了，咱们不在乎他们送不送红包，而且，到时候呼呼啦啦进来一群人，都穿你们的制服，好像是从清扫现场赶过来的，这会影响大家食欲的。”

“你跟我搞对象。就应该尊重我的事业！”张桂红说到事业这个词的时候，特别加重了语气，“别瞧不起我们，没有我们这些人，你们整天生活在垃圾堆里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老王赶忙解释，并改用了商量的口气，“他们来的时候，能不能不穿制服？”

“不行！环卫工人的制服，比西装革履神气多了！”张桂红知道自己能够拿捏住老王，“他们不但要穿制服，而且还都要坐在新亲席上，是贵客！”

后来老王把这事跟他侄子说了，他是担心那些人，灰头土脸的从清扫现场直接过来，那是很不雅的。王总认为，他叔的这种担心是多余的，人家不会不懂礼貌，不整理一下仪容，就那样直接过来的。他最后说：

“就按她说的办吧，他们那个群体，理应受到社会更多的尊重。”

吴倩倩顺利地进入了王总的公司。虽然她对业务不够熟练，但是，王总是内行，是可以亲自辅导她的。也许王总觉得那次在银行里，自己的行为过于鲁莽，对吴倩倩有所伤害，因此，他在吴倩倩面前，尽量表现得和蔼一些。由于经常接触，吴倩倩开始觉得，这个比自己大二十多岁的老总，像个大哥哥一样，对自己还挺关照呢。她把这种感受对杜继甫说了，杜继甫也为她感到高兴。

王者房地产开发公司传达室的老王，和环卫工人张桂红的婚礼，热热闹闹地举行了。郑兰和女儿吴倩倩在婚礼上见面了，不过，郑兰是张桂红这方面的“新亲”，而吴倩倩与他们公司的人，都算是“老亲”。她们没坐在一起，吴倩倩也有意躲着她的生母。

事后，郑兰对张桂红说起这件事，张桂红开导她说：

“慢慢来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咱们先不说这个，说说你的事吧。我让老王跟他侄子说了，这次在婚礼上，你们俩不是也见面了吗？我们老王说，他侄子对你的印象挺好的。到时候，你们举办婚礼，我做你的伴娘！”说完，她自己先笑了。

“孩子的婚事还没有着落呢，我着什么急。而且，我觉得还是现在这样好，自由自在，我已经不喜欢把自己交给别人了。”郑兰说。

“过去没遇到合适的，现在有了合适的，你会心甘情愿地把自己交出去的。”张桂红说，“不过，赔本买卖咱不做，他也得把他自己交给你。”

“你多咱学会做买卖了？” 郑兰问，“这次你和你们老王的婚姻，你赚了多少？”

“反正，我不会赔上的。”张桂红说，“可是，你不是说，你们那里新来一个不错的小伙儿吗？叫什么了？你考察得怎么样了？”

“叫杜继甫，我看差不多，只是我那个丫头，她总也不着我的边呀！”郑兰显得很无奈。

张桂红也觉得这是个问题。她想了一下，说：

“这样吧，我吹吹枕头风，让我们老王跟他侄子说说，让他侄子劝劝小丫头，公司老总说话，对她也许管用呢。”

“最好别让她觉察到幕后有我们。”郑兰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不会的。”张桂红说，“将来你们在一起过日子，你就知道了，我们老王他侄子，还是有水平的。我要是教教他，就更没问题了。他一定会把话说得滴水不漏的，你就放心吧！”

“放心。你要是教教他，我就更放心了。”郑兰打趣她说。

张桂红也笑了。她说：

“说实话，他是不用我教的。我不是说了吗？将来你们在一起过日子，你就知道了，他还是文武全才呢，他过去可是当过特种兵的。我听说，他前些天还帮助银行抓住过劫匪呢，不知道哪个倒霉蛋落在他手上，他一定下手很重的。”

“下手很重？那他过去离婚，是因为家暴吗？”郑兰随便地问了一句。

“不是。”张桂红说，“是因为女方外面有人了。人们虽然都喜欢吃绿色食物，但都不喜欢戴色绿帽子啊。”

张桂红的枕头风还真管用，王总答应做做吴倩倩的工作。一天，王总把吴倩倩叫到自己的办公室，指出她业务上不够细致的地方。然后，顺便提到她与生母的关系问题。吴倩倩有些吃惊。她问：

“我家里的情况，您是怎么知道的？”

“下属的情况，我当然要知道了。”王总并没有回答消息的来源，“作为一个有同样遭遇的人，我完全理解你母亲的心情。”

“您是说，您也有与她同样的遭遇？”吴倩倩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王总说，“我挺羡慕你母亲的，她找着了她的孩子，而我……”

“您没有到有关部门登记吗？”停一会儿，吴倩倩问。

“登记了，DNA没比对上。”王总说。

他们都沉默一会儿，吴倩倩看到了王总眼角的泪痕。停了一会王总接着说：

“我的孩子出生刚三天，就在医院里被人偷走了。我不但失去了这个孩子，同时也失去了孩子的母亲。她身体本来就不好，受不了这个打击，也永远离我而去了。我真的很羡慕你母亲，她毕竟找到了她的女儿，找到了你，而我，还在等待，也许是无限期地等待。”

“不要那么悲观吧。”吴倩倩说，“也许明天好消息就会来的。”

“但愿如此吧。”王总说，“我跟你说这些，是希望你能理解做父母的那颗心，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动物都知道爱护自己的孩子，何况我们人类了！他们当时把你送人了，是一定有原因的，你应该多和你母亲沟通。问题弄明白了，隔阂也就没有了。也许你的养母也会知道内情的，她没向你透露些什么吗？。”

“我还没有跟我的养母挑明这件事，她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呢。”吴倩倩说。

“那你需要进行双方面的沟通了。”王总说。

这时，有人来找王总，把他们的谈话打断了。事后，吴倩倩把王总跟她的谈话内容，向肖云讲了。肖云说：

“你看，英雄所见略同吧？不但我这样劝你，你们的王总也这样劝你。歌儿唱的不是‘世上只有妈妈好’嘛！”

“我的养母对我非常好哇！”吴倩倩说。

“你会有两个母亲呵护你的，这会令所有的人羡慕你啊！”肖云说，“你得学会沟通啊！”

“好吧，我试试吧。”吴倩倩有些不情愿地说，“唉，沟通，沟通，说得轻松……哎哎，你听，沟通，轻松，多押韵呀，我是不是也会作诗了？”

“你还是去和你的那位诗人，细细探讨吧。”肖云说。

吴倩倩有了固定的工作，但晚上下班以后，还是完全可以自由支配的。杜继甫就不行了。他晚上有时候需要加班赶进度，不加班的时候，他还要赶回农村的家。他的家住在近郊，路途还不算太远。杜继甫的母亲去世了，把父亲孤零零一个人扔在家里，杜继甫始终惦记着，为了多陪陪父亲，他拒绝了别人给他介绍的，外地的挺好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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