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农架野人(三)
作者 刘 忻
我把桥上乡我的岗位移交给王助理,就是王哥的堂兄,他又官复原职了。
这时候关于野人的传说不断传来,据说有人与野人打过照面,还有人曾经与野人进行过搏斗。我想,如果王哥还在的话,我一定会约他再搞一次寻找野人的探险。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对野人的考察真的开始了。县里安排文化口出人协助考察团工作,领导知道我对野人感兴趣,就把这份在山里奔波的苦差事交给了我。
因为桥上乡有关野人的传说最多,我对那里的情况又最熟悉,所以我就建议他们先到桥上乡考察。头几天找知情人谈话,收集了很多材料,主要是疑似野人的脚印,被啃食的玉米棒,吃过野果留下的果核,还有几个人声称见过野人,但他们的关于野人的描述有很大的差异,也有人在夜里丢失了忘记收起来的晾晒的衣服,他们也怀疑是野人偷的。收集完材料,下一步就准备到大山里去。这时王哥的儿子小胖找到了我。
最近,王嫂母子又回到了王家庄,他们的户口在这里,小胖可以在这里挣工分分粮食啊。文革中挨整的那些人,早已经平反了。生产大队的张主任,现在虽然还在台上吆五喝六,但有乡里王助理的关照,也不会有人明目张胆地再来刁难王嫂母子了。
小胖告诉我他的大号叫王福来,这是他后来改的名字,“福来”谐音“父来”,他们娘俩个始终期盼着王哥的归来。也就是为了这个原因,这些年来我都很少去看望王嫂,怕把她的痴劲儿引出来。福来已经娶妻生子了。他找我是要跟随我一起到山里去。我知道这些年他常常到山里去寻找父亲,对大山里的情况非常熟悉,他这次可能也抱着同样的目的,我就向考察团的领导推荐他当了向导。
不管外面的世界怎么变化,怎么折腾,大山里还是那样幽,那样静。由于时间充裕,这次我们走的地方,比上次王哥带我们走的地方要多很多。极为艰险难走的,人迹罕至的地方,也留下了考察团的足迹,收获也是颇丰的。考察团不但发现了疑似野人的脚印,毛发,粪便,甚至还发现了疑似野人居住过的窝棚。“野人窝棚”是简易的,但也足以抵挡风雨。大家都想见识一下高智商的野人,到底会是什么模样。当然,收集到的一些东西,他们还要带回去进行科学研究和鉴定。
我说过领导交给我的是苦差事,不但我觉得很累,考察队员们也都很疲倦;爬山涉水确实是非常艰苦的。正当领导决定要结束这次考察的时候,夜里发生的一件事让我们又留了下来。当时我们正露宿在一片密林的深处,一些人已经在梦乡里和家人开始团聚了。半夜里,有人喊了起来,把大家都惊醒了。原来他怕脸部被蚊虫叮咬,把外衣蒙在了头上,睡梦中他感到有人把他蒙在头上的外衣掀掉了,他一下子就坐了起来,看到有一个黑影,拿着他的衣服非常迅速地跑走了。众人起来一查看,除了他那一件上衣以外,还丢了一包食物。
据说,那黑影移动得相当快,是正常人很难达到的速度。由此推断,肯定是有野人光顾这里了,智商稍低的动物,是不会连衣服都偷的呀。于是,大家决定留下来守株待兔。
我们把宿营地重新做了布置,把几包食物放在明显易偷的地方,安排几个年轻力壮的队员,带着手电筒和猎枪埋伏在一边,其余的人都老老实实地睡觉。可是,这是让人感到兴奋的事儿,一些人疲倦没了,睡意也没了。有人不停地翻身,咳嗽,还有人在小声地询问身边的人,“来了没有”。这一夜,野人并没有上钩。
夜里都没有休息好,没有战果,第二天大家都有些无精打采的。不过,在开会中大家很快就达成了共识:野人一定就在附近,这几天要在附近寻找野人的踪迹。领导要求统一行动,怕分散行动会发生意外。野人自然有野性,而且膂力也是相当惊人的,不注意安全是不行的。
我们在紧张中度过了将近一周的时间,仍然没有发现野人的蛛丝马迹,领导再次决定结束考察。正当大家准备下山的时候,却下起了大雨,大家都往密林深处中躲。有几名年轻的队员想起了附近的“野人窝棚”,就向那里跑去。福来发现了,也约我一同抄近道去向那里。我们还没有走多远,就听到那边有人喊“野人”什么的,紧接着又听见一声枪响。
“野人!”我也喊了一声。因为我看到一个直立的影子,在前面树林中向我们的方向,一瘸一拐地跑过来。树林遮挡着,看不很真切。福来迎面跑了过去,我怕他有什么闪失,也紧跟着跑了过去。对方发现这里有人包抄,就要拐向别处,这时福来喊道:“是爸爸吗?我是小胖,是你儿子是小胖啊!”对方回过头来愣在那里了。我也愣在那里了。我看到那是一个长发齐腰,胡须满脸的不成人形的人,虽然一时看不出这个人曾经是谁,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绝不是野人,他穿着那件偷来的衣服,还扣着纽扣,这似乎是野人无法做到的啊。我也喊了一句:“是王哥吗?我是小宋啊!”
他停顿一下,然后伸出两手,显出认识我们的样子。果然是王哥。这些年福来和我的变化虽然很大,但两个人站在一起,还是能够让王哥辨认出我们的模样。这时王哥看到其它人围拢过来,脸上现出惊恐的表情,又作出要逃走的姿态,我赶紧喊:“王哥,别怕,他们都是好人,都是好人啊!”
我们终于把王哥留了下来。我向大家做了简单的解释,父子相认的场面让大家都落了泪。
原来,王哥看到天下雨了,就躲到窝棚里去睡觉。考察团员的到来把它惊醒了,他以为这是来抓他的人,就把最先到窝棚的人掀翻在地,并用石头砸向其它的人,然后转身逃走了。从后面跟来的手持猎枪的人,看到同伴受到攻击,就朝着王哥逃跑的方向开了一枪。队员们都没有思想准备,在慌乱中,他们都以为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个他们正在寻找的野人。
这些年王哥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发生了怎样的变化。逃跑了以后,他曾经在夜里偷偷地回庄几次,巡逻的民兵把他吓跑了,后来他发现家里只剩了空屋,民兵又在附近搞了几次搜山活动,打了一些枪,他就躲藏到更远的地方去了。
考察团里的人长期生活在野外,手边都有小剪刀剃须刀之类的工具,又有人拿出换穿的衣服,王哥经过一番打理,不是原来的样子了。王哥的腿伤也不严重,没有伤筋动骨,已经被仔细地包扎好了。我代表王哥对大家表示感谢。那个在窝棚前被掀翻在地的年轻的考察团员说:“说感谢的也许应该是我们,王哥的出现让我们感觉到,在我们收集的材料中,看来有一些是应该剔除的了。不过,倒是你喊的那句‘他们都是好人啊’,让我感动。这要是在前些年,大家都会争着做恶人的,谁敢做这样的好人哪!”而最让我感动的却是福来的孝心和执著,要不是他在场,结局说不定会是什么情况呢。
我们回到王家庄的时候引起了轰动,张主任想起家里被砸坏的窗子,就把王哥回来的事报告给派出所,派出所看到王哥穿戴整齐地回来,对于他这些年的行踪存有疑问,说这件事还没有结案,要求考察团不要对外张扬。考察团也认为王哥的这件事会冲淡这次考察的意义,所以在回到县城的时候,一些媒体来采访,他们对王哥的事守口如瓶。后来,王哥的所谓案子不了了之了。
过了两年,我想办法调到妻子的城市。以后利用出差的机会,去看望过王哥两次。那些年王哥的野外生活,使他落了一身的毛病,虽然有王嫂的悉心照料,身体状况也大不如前了。前些天福来给我打电话,说他爸爸病危,我赶忙去了,还来得及跟王哥告别,并送他最后一程。
我们都为王哥的遭遇唏嘘不已,老伴还落了泪。不过,她实在忍不住还是问了“神农架到底有没有野人”这样的问题。
老宋笑了。他说,长久以来,世界各地有很多关于野人的传说,像北美洲的“大脚怪”,西藏的“雪人”,不过,现在基本上都没有下文了。神农架地区,从大跃进年代开始,一连进行了很多年的森林采伐,现在又搞了大规模的旅游开发,王哥带我们去过的溶洞,走过的山谷,都取名叫“野人洞”、“野人谷”了,这么一折腾,那里即使真的有野人,也逃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况且,人们还从来没有在那里发现过野人的一根骨头。
天晴了,我又想把棋盘搬到树荫下,但是,老伴不让我下棋了,她要我陪她去一趟神农架。我说,闹闹嚷嚷的游人都把野人吓跑了,你还去凑什么热闹?她说她不是去凑热闹,只是想看看王哥睡过的窝棚是什么样。
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刘忻 现住辽宁省葫芦岛市。曾从事多种职业,在教师岗位上退休。退休后在网络上写文,被“中国文艺创作网”评为“最具有实力作者”被锦州市诗词协会聘为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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