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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我还是一来就哭了,我本来真的认为刚刚眼泪可以先流干净,我真的想要让你们笑,但是我其实自己讲到还是忍不住哭。
你们一定没有办法想象我有多胆小,我很怕虫,各种虫我都怕,我很怕黑,我很怕鬼,最重要的是我非常怕痛。
拍戏那天是已经拍了大概四天吧。那天要拍一场爆破戏,我还记得当导演喊:“五四三二一,走。”话还没有说完,从我的正后方就传来一阵非常大声的爆破声,然后有很大的力量把我推了出去。
我被轰飞出去,摔到垫子上,然后我用尽一切的力气让自己站起来,我身上还有火,我就用手把它拍掉。工作人员用灭火器,帮我灭掉身上的火。
我因为那时候身上穿着丝袜,所以在爆炸的瞬间,高温就让丝袜熔化了。我到松江医院的时候,我还记得我是光着脚,因为没有穿鞋子。
然后我就光着脚,走进医院的厕所,用水不断地让自己降温。上了瑞金医院的救护车,我记得我很虚弱,但是很渴望知道地问了司机说:“请问多久之后才会到?”
那个司机大哥说:“至少要一个小时四十分钟。”我永远忘不了司机说:“一个小时四十分钟。”
到了瑞金医院之后,我进了急诊室,医生就把我的头发、还有衣服剪掉,然后我就被送进加护病房。我觉得很孤单,因为很痛,痛到我完全无法入睡,我只能一直看着窗外,一直祈祷时间过快一点。
上了医疗专机之后,我很开心,因为我知道我终于可以见到我爸爸,还有阿中,还有同事们了。还记得我躺在那个担架上面,身上绑了两个绳子,我虽然不能动,可是我先听到的是我爸爸的声音。
他的声音从走道最远的地方传过来,他说:“萱萱,爸爸来了,阿中来了,不要怕,我们都在这里。”
我受伤的总面积是54%,就是说54%的烧伤等同于只有46%的存活几率。我那时候因为要手术,都会注射吗啡,吗啡的症状就是一下昏睡,一下清醒。我在痛的清醒跟昏睡的恶梦之间,总是可以听到爸爸的声音。
我还记得爸爸就坐在病房角落的左边,那边有一张椅子。然后只要我醒来了,他就会说:“萱萱,没事,爸爸在这里,没事没事。”就是用着他那个非常坚强、坚定、很雄厚的声音。
所以我即使在昏沉的时候,我都听得到。那个是让我觉得可以抓住的力量,让我觉得我还活着的声音。
有时候我会做噩梦,我常常会梦到受伤的那个瞬间。我在惊醒的时候,就会放声大哭。我爸爸就在旁边安慰我,不断不断地安慰我、拥抱我。
而那个时候,因为我觉得很痛,我觉得吗啡没用,一直想要按吗啡,但是医生其实不允许,因为他担心我用药过度。
所以我爸爸会不断地阻止我按,然后等到我真的痛得受不了了,他就会亲手帮我按一下我的吗啡,然后我就昏睡了。
在那段期间因为我需要大量的蛋白质跟维他命,可是其实那时候痛的感觉都已经占据我的全身了,我根本就食不下咽。爸爸他就会亲手把肉切成一小块一小块,一口一口喂我吃。
有一天,我看着他切水果的背影,突然我觉得他瘦了,他瘦了一大圈。而且爸爸,他一向像军人一样很挺的背,在那秒钟也驼了。
因为那个时候我的爷爷已经住院一年多了,爷爷那边不时地发出病危通知,所以爸爸是我这边、爷爷那边,两间医院两边跑。有一天我记得他边切水果边很淡淡地说:“爷爷可能差不多就这一两天了。”
然后,他就继续切水果,然后我就觉得很心痛,因为我想到,他爱他爸爸就跟我爱我爸爸一样,可是他的爸爸可能就这一两天了,所以我就很难过。
爸爸每天离开病房的时候都会帮我祷告,然后他那天在带领我祷告的时候,我就痛哭了。
因为我跟爸爸说:“你们都帮我祷告,那谁帮你祷告?”然后爸爸就说:“你爸我行的,别担心。”他真的非常坚强,而且他说到做到。
出院之后,我爸爸的坚强还一直陪伴着我。像我手部手背因为有伤,所以我需要做的复健,就是一节一节地弯我的指节,弯下去到可以握拳之后,我再用绷带把它缠起来固定住,维持五到十分钟。
最困难的功课,就是我的双腿环状全毁,所以我的膝关节跟我的踝关节都需要复健。我要蹲下,跪下,当我没有办法这样做的时候,我可能是趴着,让同事帮我把腿往身体压。
疤痕它是会不断增生的,所以为了抑制它的增生,我必须要穿着有一点点压力的紧度的衣服,甚至有一段时间我还戴了像蜘蛛侠一样的面罩。
但是我在做复健的时候,它反而容易摩擦到,很容易因为做复健就起了水疱,就有伤口。甚至我曾经亲眼看到,我在要蹲下来的时候,从我的膝盖喷出血,就直接裂开了。
还有一个是我最不能适应的,就是我身体会不自主地抽痛,那个感觉就很像是突然有人用电击棒电你。
我常常会想,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到底伤害了谁,要接受这个惩罚?
我没事就要“被电击”,就突然抽痛,然后我做复健,我每天做一样的复健,但是每天都没有进步。我常常问,为什么老天爷你要选我?为什么我在人生最幸福、最幸运的顶端的时候,你要让我跌进地狱?
所以那个时候,我开始变得很沮丧、很负面,有一次我在公司复健,我耍赖了,我一直说我不想做复健,我不想做复健,然后就跟同事们聊天。
我爸爸那时候就对我说:“你可以,你可以。”然后我就尖叫,我真的是用尖叫的,我说:“我不要做复健,我不想做复健。”
我爸爸就真的就像军人一样地大喊说:“你,任家萱是我的女儿,所以你一定可以!”然后他逼着我跟他一起喊,说:“我任家萱,我做得到!我任家萱,我做得到!”
我那个时候喊到后来,已经泣不成声了,然后我看见爸爸擦着他眼角的泪水。
虽然他这样子鼓励着我,还是没有办法阻止,我掉进了很愤怒很怨恨的深渊。
我怨恨我身边每一个人,我怨恨我身边每一个没有阻止我去拍戏的人,我特别怨恨的也是我最爱的人,就是我爸爸,我甚至没有办法面对他。
Hebe跟我说,她说:“我们都没有一百分的父母,可是生养育之恩,我们千万不能忘。”她就是淡淡地跟我讲了这句话,我就决定,好,我不要再逃避这个问题了。
我当着爸爸的面告诉他,我为什么怨恨他。因为我爸爸的口头禅,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就是“感恩”这两个字,让我觉得非常刺耳。我有什么好感恩的?我一点都不感恩。所以我那时候就是当着他的面,简直就是控诉,一直控诉他、指责他,
然后他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骂我,就是一直点头。最后的时候就说:“我知道了。”我现在想起来觉得我很不孝,我觉得那时候的我,仗着他的坚强,欺负了他的坚强。
后来当我渐渐康复了之后,我才了解到,其实我的爸爸,他的心里面比谁都痛,他比谁都不甘,可是他一定要当我的前锋,他一定要很坚强,一定要很宽容。
他要告诉我,我一定要放下,要勇敢。他自己不让自己倒下,所以我没有任何理由放弃,真的很谢谢爸爸。
这段期间我渐渐地感觉到,我的身体一直不断地在进步,从我可以站着刷牙,一开始我只能坐着。
甚至我还做了一件,我受伤以前想都没想到的事情,就是我跑了十公里,我参加十公里的马拉松。你看,我真得很爱哭,跑完也要哭。你看我爸爸,我有说过他犯规,他竟然在中间给我惊喜,然后我看到他的时候,就又痛哭了。
这是我受伤前,没有想过自己可以完成的事情。然后有一次我在工作的时候,拍照的时候,合作很久的摄影师跟我说:“Selina回来了。”然后那天我也好兴奋。
我觉得这段过程我学到了很多,也想跟大家分享,我希望你们不用经历这些,就可以学会我学会的。
我很珍惜生命,很享受当下,我把握每一个跟我家人、我同事、我姐妹、我老公、我的小狗,我把握每一个跟他们相处的时刻,我觉得我好幸福好开心。
我最后想要讲的就是,我觉得人生的路一定有很多的困难跟挫折,如果想不开或者是很沮丧的时候,可以想想我的故事,想想我遭受这一切。
我努力地走过来了,我还一直地在克服一直在学习。所以即使你们遇到困难,也千万不要放弃,好吗?
最后呢,我要特别地说,我要说一声谢谢。
因为我知道,在我受伤那段期间,我让很多人担心了。而且不止是我的歌迷朋友,很多来自四面八方的,我认识的不认识的人,你们都给我好多好多的祝福。
我相信吸引力法则,我深信是因为你们让我走过鬼门关,让我可以逃过死劫,让我可以走到现在,所以我要非常真心地对你们说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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