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玛·嘉兰德
▼
本文原刊载于 VICE UK
7月14日是个特殊的日子。大卫·米切尔（David Mitchell，喜剧演员）、英格玛·伯格曼（Ingmar Bergman）、黑眼豆豆演合唱团的 Taboo 和我都是这一天出生的；这天也是法国的国庆日，伊拉克的革命纪念日，比利小子（Billy the Kid）被派特·加勒特（Pat Garrett）击毙的日子。而在14年前的这一天，《沙拉达手指》（Salad Fingers）的第一集问世了。
科普一下，《沙拉达手指》（Salad Fingers）是一部英国的 FLASH 动画。主角是个看着像根儿烂黄瓜似的纤瘦的小绿人，独自一人住在一间小破屋里，而他所在的那个世界里似乎没有别人，所以只能跟手指玩偶做朋友。他没有耳朵和鼻子，分辨不出生物和普通物体的区别。2004年，当英国喜剧演员大卫·弗思（David Firth）把《沙拉达手指 1:勺子的故事》（Salad Fingers 1: Spoons ）上传到 Newgrounds（美国大型 FLASH 游戏和动画网站）之后，这部动画很快就火了起来，而当时连 “网红” 这个概念都还没出现。现在25岁往上的人在泡茶的时候，脑子里都会有个声音不停地嘀咕：“手指上的这种锈蚀感真是快让我爽死了。”
《沙拉达手指》对大众意识所产生的影响，很难在其他相似长度的动画作品中被找到。有些人觉得它精彩，另一些人则觉得它吓人。但无论如何，《沙拉达手指》仍然是英国最晦涩的喜剧动画 —— 这是一个相当了不起的成就，毕竟跟它同时代的还有《猴尘》（Monkey Dust，另一部黑色喜剧动画）这样的作品。
为了纪念英国最诡异的动画片问世14周年，我采访了这部作品的主创大卫·弗思，跟他聊了聊暗示的力量、互联网和梦境。另外，我还问了问沙拉达手指本尊想让《爱之岛》（Love Island ，英国电视真人秀）里的哪位选手获胜。
VICE：你还记得《沙拉达手指》第一集推出时的情景么？
大卫·弗思：我记得刚把它上传到 Newgrounds 的时候，网友一开始的反应让我很失望。我觉得《沙拉达手指》并不比当时网站上的其它作品差，但它得到的评分却相当低。大家根本就没看懂，所以我有点沮丧。但后来，它突然被管理员放到网站首页，于是在短短几小时里，评价就从 “好怪” 变成了 “好酷”，观看人数令我震惊。我之前在 Newgrounds 上传作品已经五年了，总点击率不过一两百。但突然间，每十分钟就有一两百人看《沙拉达手指》，真是太疯狂了。
Newgrounds 和 Weebls Stuff（另一个美国老牌动画游戏网站）时期是喜剧动画发展史上的一个特殊阶段。结合自己的亲身经历，你是怎么看待那个时期的？
那个时期各种新鲜原创的作品层出不穷。大家看了之后虽然很震惊，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因为其中并没有种族歧视或恶毒攻击的内容，只不过看起来有点怪诞吓人，时而会挑战一下观众的底线而已。非常有意思。
《沙拉达手指》问世的时候，社交网络刚刚兴起，梗还不是一种明确的概念，大家还只会在邮件里转发 Tub Girl 的链接。你对互联网能够影响动画和喜剧的那个时代怎么看？
据我所知，当时除了论坛和留言板之外，没有任何其它网站可以做到即时显示用户评论，而 Newgrounds 是唯一能实现这个高级功能的视频网站。另外，不用得到任何人的批准，我就可以把作品直接发布到 Newgrounds 上，这跟其它网站有很大的不同。
在那些网站上，一般我都得先给管理员发邮件，问能不能把我的作品发布到他们的网站上，他们看完就会把我给拒了。由于视频嵌入技术还没出现，我只能发链接，而 Myspace 之类的社交平台在2004年的时候也还没出现。但 Newgrounds 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实时呈现交互状态的网站，它的管理团队就那么几个人，既不以营利为目的，又不对内容进行审查，非常牛逼。
你还记得自己看到的第一条好评么？
我是那种只看差评的人。哪怕有十个人夸，但只要有一个人骂，我都会不高兴。可最让我意外的是，大家竟然被这部动画片给吓着了，它本不该这么吓人的。
你觉得为什么大家都会被这部动画片吓着呢？
我觉得是因为里面的那些答非所问和前言不搭后语，在我看来这根本就无伤大雅。我的意思是，第一集的情节是有点荒诞不经，但也并不怎么恐怖，只是些暗示而已。
我不想破坏《沙拉达手指》的神秘感，但你在创作之初是如何构思这部作品的？
我先画了几张草图 —— 这些图最近被我翻了出来，画得不怎么好 —— 但之后没再对它们进行修改完善，因为那个造型很简单，就是一张圆脸加上两只大眼睛。我当时的想法是，再给他配上几根修长的手指就差不多了。其它没考虑太多。那个时期我不想让自己的创作太功利化，所以也就没太上心。有天晚上，我跟克里斯蒂安·韦伯（Christian Webb，联合主创）在网上聊天的时候说：“我打算做一部沙拉达手指的动画。” 因为准备把这部动画做成那种很恶心恐怖的风格，所以里面全部怪异的东西我都想交给他去弄，但克里斯蒂安却并不想插手；他只是跟我客气了一下。
《沙拉达手指》显然具有很强的视觉冲击力，但音效才是它真正出彩的地方。片中的对白、沙拉达手指说话的方式，以及各种吓人的口腔湿唇音 —— 而且每集都配有字幕。对你来说，这部作品是不是更侧重于写作而不是动画？
字幕从第一集就有了，因为我不想让大家听错产生误会。我也不想让大家对他说的话产生疑问，配上字幕观众就不会再来问我沙拉达手指到底在说什么了。但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如果能被改编成一部真人出演的影片，你觉得沙拉达手指应该让谁来扮演？
我虽然不是电影演员，但我觉得除我之外没人能给沙拉达手指配音。扮演的话可能得找那种年纪很大的演员，比如在《指环王》（The Lord of the Rings）里演甘道夫（Gandalf）的那个。在某种程度上，沙拉达手指看起来跟《指环王》里那个叫史麦戈（Smeagol）的角色非常像，都有绿色的皮肤和一双大眼睛。我总觉得年长一些的演员更适合来演我故事里的角色。
沙拉达手指这个角色的确有一种非常古老的气质，很难界定他所处的时代和地区。
在 Youtube 上的一些分析视频里，他们认为沙拉达手指应该来自1939年前后，判断依据是他使用的工具和言谈，但那些都纯属巧合。 Youtube 上有大量分析影视作品的视频。他们能对我的作品进行分析，我觉得还挺酷的。
对于沙拉达手指这个角色，你听到过的最荒诞的解读是什么？
因为作品总是被过度解读，为了跟大家逗个闷子，我做了一个名为《楼梯上的男人们》（Men from Up the Stairs）的视频。在这个视频里，我藏了很多很傻的隐含意义，找到这些隐含意义你就会发现，它们不过是些非常可笑的东西。然后大家就会说：“这就是它的意义。”
为了能让大家不停地猜下去，我会删掉那些猜到真正含义的评论。但后来有人开始完全不着边际地乱猜，我就把这些乱猜的东西放在评论里混淆视听。有个乱猜的说这个视频象征着人类的诞生、我们对宗教的利用，还有很多我压根儿就没想过的东西。我把他这条给圈了出来，因为它错得太离谱了。
这肯定是你在做这部动画片的过程中的一段有趣的经历。正如你所说，沙拉达手指总是话里有话，对于这样一个不怎么着调的陈述者，你不能相信他说的任何一句话 —— 正因为这样，大家都迫切地想要找到明确的答案，来消除心中的疑惑。
没错！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消除疑惑！我自己都还没整明白！有时候我跟他们一样懵。如果我想到了什么东西，但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个东西的情况下，就把它放进了作品，我也会产生相同的疑惑。但我不会返回去想：“我不该这么做”，因为那正是它出现在片中的原因。我觉得如果我思路清晰计划周全的话，那么这部动画就不会这么受欢迎；这表明，萦绕在某些事物周围的神秘感，能让它们加分。
你觉不觉得刨根问底这种现象，在电视和喜剧界现在已经成为了一种明显的趋势？
我原来特喜欢美版《午夜凶铃》（The Ring）的第一部，影片结束的时候留下了许多悬念，而这也正是它让人觉得恐怖的地方。后来他们又拍了前传和续集，所有问题都得到解答之后，就一点儿意思都没有了。这个例子说明，如果没有悬念的话，神秘感也就被破坏了。
你制作一集《沙拉达手指》通常要花多长时间？
做每一集我都会经历各种想法的交锋，它足够好么，还是好过了头？如果我对每个镜头都精雕细琢，让每处细节都尽可能高质量地呈现的话，那么它看起来就会非常真实。有时候我会觉得 “已经够好了”，但在最新一集的制作过程中，能让我产生这种感觉的情况并不太多。我对画面中的反射和阴影有些偏执，但做第一集的时候我把这些给忘了。
我只用了一天一夜就做出了第一集，而最新的这部截至目前已经花了我六个月的时间。第一集总会是最受欢迎的，虽然它的片长只有一分钟，可我却用了一整天来制作。我要强调的是，我不会半途而废然后再投机取巧。对于剧情的发展，我也进行了深入的思考。就因为沙拉达手指的声音听上去不够孱弱可怜，最近我被迫花了三四天的时间，把第十一集的台词又过了几遍，然后重新录音。在给第一集配完音之后，我的嗓音就变得稍微低沉了一些。要让嗓音恢复到原来的状态还真挺费劲的。
你觉得这部动画片会结束么？
我觉得它不会结束。我有一个很大的笔记本，里面记满了各种创意 —— 从2005年起我就一直在记这些东西，有些创意直到最近才派上用场。虽然早期的创意距今已经快15年了，但后来我又写了很多新的，我觉得怎么都用不完。如果电视台或者 Netflix 让我做一部系列剧，需要在短期内用到大量的创意，那么可能我的这些存货会被用光，说不定还得再多写一点。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觉得我的创意不可能用完。
我在网上看到你说很多创意都来自梦境，是真的么？
没错。如果晚上做了什么奇怪的梦，第二天早上起床之后我会试着把它记下来。一般就是些梦里出现的只言片语。我不知道它们是怎么来的，但感觉并不是由大脑思考产生，而是直接来自我的潜意识。我觉得这很纯粹。就算梦到的那些点子看起来并不怎么好，对我来说更重要的是弄清楚，为什么这些念头会出现在我的脑子里？除此以外，我还仿照梦的结构来设置剧情，虽然故事会因此显得不太连贯，但我觉得非常有趣。
你自己糟践过勺子么？
我不太会去想这个问题……好在我们也不怎么看得到生锈的勺子。除非太旧，否则勺子一般也不容易生锈，所以这并不属于那种我每天都会碰上的情况。我觉得每集里都出现一把勺子的目的，是为了保持既有的主题，但那把勺子本身没有任何意义。它不过是我哥们儿克里斯蒂安随口提到的一个主意。他当时跟我说：“是不是可以加把勺子什么的？” 我说：“对啊，就这么着，一把勺子。”
我能问沙拉达手指几个问题么？
当然可以，我给你们腾地儿。
沙拉达手指，生日快乐！
沙拉达手指：你好。
你打算怎么庆祝生日？
有个盛大的舞会，但我肯定会把地址给忘了的。
你今年的生日愿望是什么？
我想再找一棵树。我马上就要三十二岁零十五天了。
你打算用那棵树来做什么？
我会给它起个名字叫斯图尔特（Stewart）
休伯特·坎伯戴尔（Hubert Cumberdale）还好么？
我们有好多集都不提他了。这孩子太闹了。
为什么，他干了什么？
他因为拿着一根小脏棍儿自嗨，被我赶到玩具箱里去了。
他生日之后你都在忙些什么？你还记得他的生日聚会么？
对不起，我不记得。我觉得你可能记错人了。
你喜欢 Fatbergs（Nathan T Wright 的绘本中的卡通形象，一块阴沟油脂）么？
我什么鸟（把 berg 听成了 bird）都不喜欢，因为它们全都臭哄哄的，只会飞来飞去偷我的宝贝。我觉得应该把它们都赶到山里去。
你的手指玩偶们怎么看特雷莎·梅（Theresa May）？
有一回我在山上远远地看到有个人，他手里拿着一根大棒于是我就向他走了过去。但等我把汤炖好之后，他早就没影儿了。我现在就这感觉。
你觉得世界会灭亡么？
世界已经灭亡了。所以我们得把所有的嗝儿和肮脏的法宝都藏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这样上帝就能数一数。
你想让谁赢得《爱之岛》（Love Island）的冠军？
我觉得我们大家都会赢。最终爱会战胜一切，因为在大怪兽把我的尸体叼走之前，我会对它说：“我曾有过一次真爱；我吃了几块饼干还喝了一杯茶。”
大卫·弗斯（David Firth）正忙于《沙拉达手指》第十一集的制作。他的一部名为《脐带世界》（Umbilical World）的作品，即将于不久后以 DVD 的形式发表。
本文全部图片均由大卫·弗思（David Firth）提供
//编辑：胡琛浩（Arvin Hu）
//翻译：威廉老杨
感谢您的支持鼓励，我会继续努力的!
文章地址：
用户邮箱：
打赏金额：USDT
点击”去打赏“，即可进行打赏支持本文章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