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资格评论媒体”-
点开视频看实习记者海清↓↓
15年前,报纸广告版面紧张,广告商高飞(张译饰)得蹲在厕所,给报社领导低声下气递厕纸,才能换回一两个版面。
15年后,临危受命的报业集团总经理郑雨晴向广告商追欠款,受尽调戏,连喝五瓶白酒,才换回了500万。
拍这段戏,前后几瓶掺酒的冰水下肚,海清已经“过量”了。导演余淳说:“再喝最后一次。”海清开喝,等导演喊停,半瓶下去,没停,四分之三下去,没停。直到最后一口,导演过来说:“哎呀,太不容易了!”“孙子,等着。”海清正要骂,却一口气吐了。
“一个真诚的、对导演极度信任的女演员,那天就是这么被骗了。”海清绘声绘色,向南方周末记者描述。
几年前,六六和海清聊起郑雨晴的故事时,也是这般绘声绘色。海清听得热血沸腾,后来哭了。六六打断她:“你别哭,听我讲完。”故事讲完了,六六说:“你别惦记了,这个角色不是写给你的。”
海清没惦记,但是好奇:郑雨晴进报社、接受任命、结婚生子又离婚,都是她自己绝不会做出的选择。比如“临危受命”,领导说:“组织上信任你。”海清的第一反应是:“组织上能不能先信任一下别人?”后来被六六写进台词。海清的想法是:“我有家、有孩子,我本能地会说这话。”
海清现在正和六六一起在台湾大学历史老师吕世浩那里学习“楚汉战争”。手边在看的书是台湾作家张辉诚的《毓老真精神》——毓老,是吕世浩的老师。
和媒体人一样,演员也有面对未来的“不安全感”。海清的解决方式是减压、撤火。“那个火烧得特别开,烫死了,我在底下撤柴火。”海清对南方周末记者说,“我会固定地抽时间,陪孩子、上课、干别的,不让自己过多地跟欲望紧密摩擦。甚至有时候,我让自己故意不去看、不去尝。”
(以下为海清自述)
去实习,六六负责安排实习内容,我负责拖后腿。
开晨会,六六第一天就训我,因为我迟到。我其实挺早就起来了,但一直磨磨叽叽。直到在路上,我还说我们吃个包子再去吧。在我浅薄的知识体系里面,我以为开会就是大家三来四不来的,聊一聊,没想到这么正式。我们最后迟到了十五分钟,会都快开完了。
流程是大家报选题,然后派人,很快进入下一个环节——说一下广告主的诉求。我都认认真真记笔记。到了管广告的发言,他就说,广告这块你就不用记了,我说,哦。
我们从早跟到晚,跟他们采访、写稿、印刷、排版、校对,晚上还上夜班。
我最早跟一个实习记者。她特别乐观,我说报社都快不行了你怎么整天这么开心?她说,海清姐,我已经连续两个月被评为先进了。她年轻,很小的任务她也会尽力去完成,这样的年轻人好珍贵。
突发新闻会有意思一些,有紧迫性、不确定性。我们有次去医院采访。有个患者需要社会援助,但我们当天没能采到他。一个原因是我,夏天,我没办法戴口罩,结果在门口就被围观了。后来后悔,如果是冬天,会好一些。另一方面,他那天转院,记者也没找到他。好在最后援助没有耽误。
记者的生活,和我想象的差别没有特别大。但有一点是我始料不及的。有次我们找一个采访对象,跑了三趟都没找到,白跑了一早上。当时大热天,我们特别着急,后续报道必须得有个交代,版面又给我们留了很久,最后没办法,只能把版面让给别人了。
这种情况下,我们还在采访的路上捡了个孩子。这小孩一个人在路上走,我和六六都没概念,一心要堵那个当事人,但带我们的这个女记者很有经验,就把孩子捡了,送回家了。这些种种,我只能用为难来形容。
我没资格说什么同情的。我一直认为,有两个职业是真正让人尊敬的,一个是战地记者,一个是军人。这两个职业是用性命来换取职业忠诚和信仰的。我每次看到战地记者为报道新闻真实不顾性命,甚至在最后一刻都要拍下照片,我是很崇敬的。看一些记者有时生命受到威胁,心里也会特别不是滋味。
我觉得新闻记者是上天筛选过的一群人,需要极大的忠诚,极大的责任感。我不觉得很多记者会因为名利坚持下去,有时候他们真的没有名、没有利。
我曾经跟他们沟通,换个角度想,不要觉得互联网占领了纸媒,而是纸媒占领了互联网,会不会好一点?这是我自己想的,可能不对。
但新媒体有时候未必能那么有深度。现在的审美,有时候我也奇怪,你说大众——这个大众到底年龄多少?他们欢喜的是什么?
有一次,我儿子蛋妞看一个漫画,我完全不懂。我觉得那个漫画,对小孩子来讲,是有点“污”(不干净)的,他看得咯咯笑。我很紧张,你为什么看这个?啪,我甩过来一个《了凡四训》给他。他说,我们班没人看这个。我说那我不管,妈妈让你看这个。他说,妈妈你老了。
我把他那个书收起来,虽然这么做可能不太对。但我难过,我能收他的书,收不了他跟同学的交流,收不了他点开电脑看到的东西。我觉得我在跟全世界做斗争。
我也不认为现在的电视剧市场是个特别好的环境。这几年,开机前能有个完整的剧本都难,更别说好的剧本。大部分剧本题材雷同,台词不走心,桥段抄袭,人物架构雷同。
可是我如果不接戏,手会生。所以有时候,真是矮子里拔将军,拔一个戏。收视、名声这些东西,我骨子里看不看重?也看重,但也没有那么看重,我就是想练手。
孙红雷找我演《二炮手》,我觉得剧本还有一定的——我们说得客观一点——可修改的空间。这个剧本有一些创新,但我这个人物可修改的空间非常大,当时找了我三次,我都没接。后来我接,就是因为我碰到红雷这样一个能练手的演员,特别难得。
如果是小公主,有个特别爱你的亲爹,直接把你转手到一个特别爱你的老公手上,你完全不用太强大。如果不是的话,强大就是你到这个人世间留下的印记。
昨天,我一早飞威海,后来转烟台,到北京家里已经11点了。一进门,我老公坐那儿抹着汗看着书。我爸穿一小裤头,拿iPad玩游戏。我妈关起门来,自己在房间里摇扇子。我儿子睡着了,后背都湿透了。我说你们开空调啊,开了,暖风。我打了一圈电话,还好,有个师傅可以24小时上门。搞完2点了,今天早上我7点半就起来了。这就是我的一天。
我儿子的老师是最清楚我行程的,我一走,蛋妞就会松一松,要不这个作业忘带了,那个课本忘带了。我一回来,明显字也写漂亮了,作业也按时交了,甚至能超额完成了。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幼儿园要下午三点半接小孩?哪个老板会三点半让员工放假呢?不接,你把小孩放哪儿呢?
现在的职业女性,一方面自己在工作上要有所建树,一方面要顾家——你不顾不行,男主外女主内,连我父母都这么觉得。这就是传统观念。
雨晴真的很强大,而我自己不是这样的。其实小时候,我的字典里也是没有妥协和懦弱的,我的字典里只有两个字:我要。
我父母对我的爱,是黏孩子型的。他们所有的重心,都在我身上,不在工作上。所以我是一个特别不缺爱的小孩,我任性到我7岁的时候就自己做主。
7岁,我演第一个电视剧,我爸妈说,你不能去,我把你交给一个陌生人怎么行?我还是去了。我妈说你要好好学习,不能每年都拍电视剧。我还是去了。我妈说,你考年级前三我让你去,我就年年考第一。我要上舞蹈学校,我妈不同意:之前的书都白读了?这怎么行?我妈都急哭了,我还是自己做主。后来上电影学院,也是我自己做主。
我没遇到太大挫折,这就导致我认为做很多事情是容易的,我不知道吃苦,不知道看人脸色,也不知道讨好。可岁月慢慢给了我颜色看,红黄蓝绿都给我看。
我现在做选择的时候,会懦弱。常常不再以我为第一受益方,我会以孩子、父母,甚至合作伙伴为第一受益方。
我马上就四十了,经过了生死,经过了别离,经过了爱恨,经过了起伏。我觉得只有强大才能不后悔,真的。
我不想跟大家说靠谁都靠不住,世界上有很多人是靠得住的。但是如果你要靠一个人,我可能会选择靠自己。我不愿意欠人,别人帮你是情分,你帮自己是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