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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园听风
寂寞沙洲冷
任 静
临出门前,他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折回来抱了我一下,然后像烟一样散去,四顾再也无处寻觅。
梦醒了,睁着迷惘的眼睛望向模糊的窗外,携带着寒气的路灯似乎罩着一圈昨夜残存的醉晕,将街边的树影照得影影绰绰,正如我的睡梦一样不甚连贯。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有一串悠远的驼铃声穿窗而入,清脆地逼近我的梦境。彳亍在撒哈拉沙漠上的孤魂倩影,依然黑发飘飘,一袭长裙曳地,忧伤凄迷的眼眸,固执地凝望着无边的水域,一遍遍虔诚地祈祷:上帝,我用所有的忏悔向你换回荷西,哪怕他手没了,脸丑了,眼睛瞎了,我都用余生好好守护着他。她牵着一峰哭泣的骆驼,而我却无法握住支离破碎的梦。我的眼眶变成一眼泉流,有泪不停地汪出,漫过了那片安睡着爱魂的水域……
忧伤的祈祷仍在耳畔回响:上帝,请您一定答应一个中国女子的乞求!荷西爱恋了我十三年,可我只给他六年的幸福,实在太短暂呀!而我们,十六年的恩爱又能怎样?依然是凝愁倚阑干,伊人独渺邈。那片水域不再平静,汹涌地泛滥而至,席卷了我的思绪。上帝,求求您,求您垂怜一对恩爱的夫妻,让他们再过几年相伴相守的日月……幽怨的哀叹,响彻了广袤的沙哈拉沙漠,盘旋在那片水域之上,不忍归。
有《回声》渐渐从台北缓缓飘来,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栖,寂寞沙洲冷。有幽幽的声音不禁从心底飞升:上帝,请您把他还给我吧,我可以不要金钱、不要名利、不要权势地位、不要美貌青春,只要他……
毕业同学录中,记录着最初的爱的表白,大胆而热烈。一心向往善感、洒脱、浪漫、无忧的三毛,女孩说,当我把手伸给你的时候,请你不要说再见,我不是为告别而来的,我坚信,一切才刚刚开始。要做三毛的女孩,认定了她的大胡子先生,紧紧握住了十六年的幸福生活。在物质极度贫乏、精神最为富足的日子里,在毛乌素沙漠明丽的阳光下,在深爱她的男人的怀抱里,绽放出了万种风情。
然而,来不及细细品味,美梦倏忽不见。
有人一分钟里就度过了一生。不要再乞求得到月亮,毕竟明亮的太阳,曾经洒遍了撒哈拉沙漠,也灼热了相距遥远的毛乌素沙漠,照亮了十六年幸福的旅程。可是,有大滴的驼泪仍然洒向干涸的沙漠,一声长长的喟叹飘向苍茫天宇,怅惘为花痴,问花知不知,浪迹天涯独惆怅,何处是绿洲?
1991年元月4日,一声闷雷在亿万读者群中炸响,伤感,扼腕叹息,声声泪道不尽痛彻心扉的思念,人们在用各种各样的形式深深怀念那个美丽的倩影,也在众说纷纭探究她离去的原因。俗世的人们不知,三毛的魂魄只是去奔赴了一场等待千年的约会,带着一条独特的项链,去打捞那段旷世爱情。痴情、浪漫、刚烈如三毛,怎能继续忍受滚滚红尘的纷扰熙攘?她厌倦了无休止的祈祷和哭泣,毅然决然奔爱的方向而去。六年的神仙眷侣归于短暂,他们宁静地泊在那片永远的水域,紧紧相拥,再续18年姻缘,也许是百年,从此无人能够夺走她的爱。相信三毛正在无忧无虑地重新搭建爱的小木屋。坐在自制的沙发上,品味爱恋的滋味,做沙漠里最快乐的女主人。
而我却独自站在梦的身边,牵着那峰流泪不止的骆驼,用三毛埋藏了千年的激情,摇响一串凄迷的驼铃声,把他想念。感觉中他离我好近,有隐隐的呼吸声飘进耳际,那个浅浅的吻还残存着些许温热,现实里确是那般遥不可及,他做了最后一次逃离,是逃离红尘的纷扰,还是浓浓的热情?我的眼泪蜂拥而至,无法羁留住他已经腾飞的翅膀。他的疲倦写在脸上,像尖锐耀眼的银针刺破了我的心尖,有鲜血流淌了下来,顺着呼吸的脉络,漫过长夜,流向了岁月的长河。
以为古怪精灵的妻子可以每天在碗里“下雨”的荷西,是否会感知,撒哈拉沙漠小木屋旁,一串滚落的驼泪?憨直如他,是否也会感知踏尽毛乌素沙漠,奔赴千里的追寻,黯然穿入愁肠,化作点点相思泪?
世人曾经纷纷推测三毛的离去,以世俗的眼光度量出了一二三四五,忍受不了疾病折磨,为情所困,受不了事业的挫折,生命的必然归宿,她在寻求解脱寂寞孤独之苦……
唯有我,穿越了18年长长的时光隧道,终于悟透了她的怅惘和孤寂,三毛一生走过千山万水,最终怎么也无法走出冷寂的沙洲,无奈的呼唤总是无法抵达阳光的彼岸,她在千百次地向着爱人远去的背影呼唤:纷乱人世间,除了你,一切繁华都是背景。
作者简介
任静,女,陕西省作协会员、陕西省青年文学协会会员,现居古城西安。著有散文集《枕着你的名字入眠》、《想要一座山》,长篇小说《本是同根生》、中篇小说《靳凤的本命年》,公开发表散文、短篇小说、诗歌等共计二百余万字。作品散见于《文艺报》、《中国青年报》、《中国监察》、《中国环境报》、《检察风云》、《延河》、《长春》、《延安文学》等报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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