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1

生命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结果

北京的冬天极容易让人陷入伤感的情绪中，尤其是近年来，北京已不再有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只剩下一片苍茫茫的孤寂。

行人融入楼宇间，变成了一幅蒙尘的画，我们都被困在这灰扑扑的世界里。

人总是爱触景生情，在这样的底色中，我们陡然生出一种徒劳之感。

所有人都只是在世间匆匆走一遭，命运却如同这雾霭一般遮天蔽日，我们要如何用一己之力抗拒命运的安排？

很多人的挣扎注定是没有结果的，这种无力让人怀疑活着的意义。

我将这些由于冬季而来的悲戚收敛，转而想起友人曾问过我“要不要坚守注定没有结果的理想？”

我们曾经受到的教育，是“有志者事竟成”。长大后才发现，这不过是因为人们只看得到成功者，而更多的失败者，他们的故事无人提及。

但现在，我想换一种思路去回答朋友的问题。

对普通人来说：“一切皆有可能”，太过唯心。

在现实面前，我们要承认有一些无从改变的事情，无法实现的理想。

但什么叫做“注定没有结果”呢？你为了理想向前走一步，这一步就是结果；你多坚持一秒，这一秒就是结果——而且是你能得到的，最好的结果。

我们之所以会感到绝望，无非是因为双眼只注视终点，这才是痛苦的根源。

人生的意义不止是为了一个结局，更是为了活着的每一个过程。

这可不是简单粗暴地解释了中学生作文题目“沿途的风景也很美”。

而是想说，所谓人生，不就是旅途本身吗？

我们做着徒劳的努力是因为要活一生，而不是活一刻。

不停朝着希望的地点去奔跑，即使到不了终点，也不枉此生。

这种于徒劳之中绽放出的生命力，是我从一位名叫“驹子”的艺伎身上感受到的。

她像是白茫茫的天地之间，开出的最绚烂的花。

是的，这位“驹子”正是川端康成先生的代表作之一《雪国》中的人物。

｜Photo by Wladislaw Sokolowskij

很多人在阅读《雪国》的时候，总是被这本书中极致的徒劳所捆绑，热衷于评价《雪国》悲哀的、无法摆脱的宿命。

但唯有极致的生长才会有极致的徒劳；唯有极致的希望才会有极致的悲哀；唯有极致的反抗才会有极致的宿命。

当我们沉浸在《雪国》的虚无中时，我也希望能有人看见《雪国》的侧面，而驹子就是这个侧面。

Part 02

坚守着没有结果的人生

《雪国》的故事开始于岛村先生第二次来见驹子，他当初离开雪国的时候，答应了驹子年终岁末便会回来。

显然，岛村失约了。可在岛村思考着如何向驹子道歉的时候，却发现驹子好像并不在意，她还是将自己的爱与思念，毫无保留地交给了岛村。

这让岛村再次感受到了驹子身上的那种徒劳。

岛村只是游客而已，对于他来说，东京才是真正的世界，雪国不过是个短暂的避世之所，他与驹子的相遇也如同幻影一般。

所以岛村即使明白驹子那真挚的心意，也无法回应。

这样看来，驹子对岛村的期待，只一种悲哀而徒劳的守望。

岛村回忆起第一次见到驹子时，她还不是艺伎。

驹子擅长三弦琴与舞蹈，这让同样对歌舞有研究的岛村对她产生了好感。

可岛村又愈发觉得驹子可怜，她那绝妙的琴艺与舞蹈，雪国里的人是难以领会的，即使偶尔遇到懂得欣赏她的游客，至多也就几面之缘。

驹子被困在雪国里，她的琴声与舞蹈无法翻越大雪覆盖的群山，这就是驹子的宿命。

驹子的艺术，在这宿命之下，又成了一种徒劳。

｜Photo by Eberhard Grossgasteiger

岛村从别人那里听说，驹子是为了给未婚夫治病才来做艺伎的。

但驹子却矢口否认，说自己只是来帮忙，不是为了谁，那人也不是自己未婚夫，只是青梅竹马。

这里我们无从得知驹子的话中有几分真实，谁会希望喜欢的人误以为自己为了另一个男人付出太多呢？

但驹子成为艺伎也并不让人意外，她还有一个妹妹叶子需要照顾，驹子有艺术天赋也有生活的重担。

何况在雪国这个地方，驹子身为一个女人，也没有太多的选择。

岛村第三次来到雪国，是在秋天。

二月十四日是赶鸟节，岛村答应过驹子陪她一起，等驹子来了之后，却发现岛村再次失约了。

与之前一样，驹子提起这件事时又没有特别责怪岛村的意思。

只是说着“东京人真爱撒谎”、“以后你说什么我都不相信了。”这样的话。

驹子明白自己不能要求岛村，她只能等待，也许等得到下次见面，也许哪天岛村倦了、腻了，就一辈子都等不到了。

所以岛村一直觉得驹子是可怜的，她最可怜的地方就是：在这样的命运下，驹子竟然还抱有对未来的期待。

驹子有对未来家庭的幻想，还担心地说“不知道像自己这样的女人还能不能生出孩子”。

她也将自己的未来寄托在妹妹叶子身上，只要叶子能摆脱命运，驹子也将得到救赎。

驹子就凭借这样的信念，一直坚守着没有结果的人生。

雪国的群山绵延不绝，它可以阻断大地，隔绝世间。

但这样巨大的力量却没能封闭驹子的心。

她无力去对抗这一切，却能够让自己活着的每一天，都保留一个完整的灵魂。

Part 03

徒劳就是人性中最纯粹的美丽

川端康成的一生被外人贴上了两个标签，一个是“搬家的名人”，是指川端康成的人生在不断的搬家中度过，是“永远的旅人”。

一个是“参加葬礼的名人”。这是指他经常出现在葬礼上。

自幼父母双亡，之后又过早地见证了其他亲人的离世，最后，他的至交三岛由纪夫也自杀身亡。

这两个标签，像是缠绕着川端康成的两根巨大而悲哀的线，一根叫“生离”一根叫“死别”。

可以说悲哀与虚无，是川端康成生命的底色，《雪国》同样在这样的底色之中。

其实驹子并不是一个积极与命运抗争的斗士形象，岛村三次来到雪国，我们能明显地感受到驹子的变化，这就是妥协带给她的。

从最初的清纯，到令妹妹叶子感到厌恶的放纵，生活从未善待过这个美丽的女孩。

但即使驹子卑微得如同尘土，却从不扭曲沦陷。

这就是驹子最美丽的地方，她一直在靠徒劳之事支撑着自己的人生，并没有因为“不可抗力”而提前变成一个麻木的、了无生气的人。

只是川端康成将《雪国》写得太过极致，驹子所有的期待终究在一场大火中消亡了。

这其中的故事，就当做一个悬念，留给大家去原著中感受吧。

｜Photo by Lorna Scubelek

就算生存的终点是死亡，就算我们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但是我们还是要做尽“徒劳之事”。

因为生存的徒劳就不肯去做任何徒劳之事的人只是欲望的载体，他们总是经过精确的计算去判断是该继续还是放弃，所以始终都难以真正去体味生活之苦中夹杂着的那一丝丝甜。

纵然这世间真有命运之说，纵然我们人生的剧本已经写成，但我们仍旧愿意为了此刻的幸福而挣扎。

在上帝看来这真是最可怜的生物，而这“可怜”之处，正是人性的光辉，也正是这世间，最美的徒劳无功。

想了解更多关于驹子的故事 解码生命的终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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