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看王晶上《圆桌派》。

聊香港电影，聊市场行情，聊生活之道。

一小时的节目，他谈笑风生，信息量爆棚。

在被问到为什么好的喜剧演员越来越稀缺时，王晶突然正襟危坐：

“演喜剧是比演任何戏都累十倍的活儿。”

累在哪儿？

“累在你要说服自己这样做。”

谈话随之深入。

谈及为什么现在出色的女性喜剧演员尤其少？

王晶说，演喜剧意味着“放弃一个女人优势的本能”。

比如说，漂亮。

“做女人难，做搞笑的女人最难。”

漂亮女演员放下身段去搞笑，且能让观众发自内心地笑，更是难上加难。

但——

换个角度来看，喜剧也成了考验女演员能否跳出桎梏、展现实力的重要指标。

回想香港电影的黄金时代，一众美女演员都有立得住的喜剧角色，甚至留下职业生涯的高光时刻。

比如，张曼玉在《家有喜事》中饰演“追影狂魔”何里玉。

不仅自己cos麦当娜、朱莉娅·罗伯茨的经典造型，还和周星驰一起戏仿不少经典电影桥段。

其中恶搞《人鬼情未了》这一段，现在看仍叫人笑到喷饭。

《东成西就》更不用多说。

主演林青霞、叶玉卿、王祖贤、张曼玉、刘嘉玲……个个芳华绝代，也一个比一个敢演。

矫揉自恋又毒舌的小师妹王祖贤，虎头虎脑傻里傻气的反串版周伯通刘嘉玲，一出场就自带笑点，为影片增色不少。

谁说美丽的皮囊与有趣的灵魂不能兼得？

这些演员们的后续发展也证明了她们的实力与价值。

不过，放眼现今中国影视界，优秀的女喜剧演员的确太过稀缺。

一个是好剧作太少，一个是敢于突破自我的人太少。

这几年，除去喜剧舞台出身的几位，我能想到的，就是在大银幕表现亮眼的佟丽娅。

新片《鼠胆英雄》，是佟丽娅第一次主演纯喜剧作品。

她饰演的杜卿，是飞乐门的当家头牌舞女。

乍看光鲜——

舞台造型百变，时而性感妩媚，时而热辣活泼。

无一例外，美。

亦是包括男主角闫大海在内，诸多男性的梦中情人。

可再往里一“剥”，杜卿并非真·高高在上的女神。

舞台之下，这位飞乐门的台柱子，正陷于现实的泥沼难以脱身。

为父治病，她身负巨债，需要白天台上跳舞、晚上水下表演，累死累活打工赚钱。

那个年代，还债的手段跟捷径有很多，她懂。

但她不想活成自己都看不起的样子。

不攀附权贵，那就自己捡苦头吃，死扛到底，女人柔弱外表之下暗藏骨气。

横眉一扫，满目刚烈。

误打误撞进了后台的闫大海，恰好目睹了杜卿藏起的全部故事。

当时还懦弱抠门的闫大海，陡然生出保护欲……

不成想却唐突了美人。

舞台之外没有约束，杜卿将内心特质外放，瞬间化身呛口小辣椒，对闫大海一顿开火。

就这样，登徒子闫大海配反差萌的杜卿，开启了欢喜冤家模式，让全片的幽默感暴增。

在以男性角色为主导的电影里，杜卿的戏份并不特别多，但佟丽娅把她塑造得生动有趣，对角色存在感形成了强支撑。

观众看来，这种人格上的血肉丰满，比美艳外形更具吸引力。

感受一下：

仗义贪财小辣椒 VS. 饱受欺凌小白花

欢笑和泪水都毫无违和感。

前几年提到佟丽娅，眼前总会先飘过一股“仙气”。

眼波流转，顾盼生姿。

不管什么造型什么角度，她都美得底气十足。

但现在聊起佟丽娅，我会先甩出一张表情包：

从《唐人街探案》试水，到《超时空同居》口碑票房双惊艳，再到这次《鼠胆英雄》的新尝试，佟丽娅已经证明了：

美貌于她而言，只是一个加分项，而不是桎梏或者倚仗的武器。

她的潜力与实力，通过喜剧表演不断展露，愈加抓人。

还记得《唐探1》中有个经典场面——“人间修罗场”。

唐仁、秦风、两位警察，以及小沈阳等饰演的黑社会一伙人，都来到阿香（佟丽娅 饰）的家。

阴差阳错之下，所有人挤进一间小屋子里，面面相觑。

而阿香周旋于一群男人中，帮他们彼此掩饰。

从毫不知情地炫耀唐仁送自己的项链：

到硬着头皮认“表哥”：

每一个眼神每一句台词都充满戏剧冲突，笑果十足。

喜剧的特殊性，在于台词、笑料、包袱可以在走戏的过程中，随时随地，突如其来。

十分考验演员的临场应变能力和表演的节奏感。

到了《鼠胆英雄》，很明显感受到佟丽娅表演上的节奏感更精准了。

影片中，反派轩爷跟闫大海意外碰面，引发一场“砸花瓶”的戏。

饰演轩爷的刘威跟岳云鹏，是标准幽默笑匠。

论功力，两人是行动坐卧都能惹人发笑的主儿。

但这场戏的笑点担当，却落在佟丽娅身上。

扭打在地的轩爷跟闫大海不分伯仲，要靠女神杜卿掷花瓶，砸懵一个才行。

只见杜卿肢体、表情、眼神，形神合一，高度凝聚——

越努力，越幸运。

每次都将自己人闫大海砸个结结实实，眼冒金星。

从小花瓶到大铜鼎，器物一次次升级，笑点一次次叠加。

最关键的是佟丽娅在下手时的节奏感——

咣！咣！咣！

精准地怼在小岳岳的头上，也砸在观众的笑点上。

小岳岳：“野人”girl，我真的怕了。

在佟丽娅看来，喜剧表演对演员功底要求非常高。

“需要演员去掌控节奏，还包含着对内容、对生活的不同理解，要做到情理之中，意料之外，这就需要演员的智慧。”

我之前在采访其他演员时，也多次聊到一个观众可能不太关注的话题：演员对角色的理解力。

事实上，这种理解力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角色的质感——自然、真实、有烟火气的质感。

有了这一重质感，才能拉近与观众的距离，让观众有代入感。

拍摄《超时空同居》，佟丽娅在第一天试妆时就对谷小焦的服装造型提出自己的意见。

她认为，这女孩不是常规的傻白甜，她很“入世”很真实。

出门在外有光鲜精致的一面，但回到家里一个人，就跟现在很多普通女孩一样，简单随意，甚至有点邋里邋遢。

这样一思虑，就和导演定下了谷小焦干练的短发造型，和家居环境的整体氛围。

于是，我们得以看到谷小焦回到凌乱却温馨的家里，因为在老同学面前出足洋相而崩溃大哭。

男主陆鸣笨嘴拙舌地想安慰两句，谁知一句“不好看”直戳肺管子。

只见谷小焦瞬间火山喷发：

“老娘天下最美！”

哭花了的脸顿时可爱到爆炸。

对角色的理解力还直接影响到演员对角色眼神、肢体的拿捏。

就比如杜卿这个角色，有大量的跳舞戏份。

我们都知道，佟丽娅有专业舞蹈功底，每次轻歌曼舞都艳惊四座。

对她而言，演舞女不该驾轻就熟？

但事实上，没我们想得这么简单。

在飞乐门跳舞的杜卿，有一重为救老父无奈沦落的背景。

因而，她的舞蹈，夹杂了点现学现卖的感觉。

用佟丽娅的话来说：

“我本身是一个很会跳舞的人，但是杜卿是不太会的，我得演出来。”

怎么演？

在举手投足时方寸的展现，在身影移动时力度的拿捏。

不那么机敏，也不是完全性的投入或沉醉。

因为她还有“目的”——顾客手中使劲挥舞的小费洋钱，是搭救她逃离的命根。

演喜剧，即兴创作是一门重要功课。

随着作品累积，佟丽娅在这方面也渐渐开了挂。

《超时空同居》里有个细节——

谷小焦第一次发现时空重叠。一觉醒来身边多了一个人，她表现得异常生猛，拳打脚踹。

夸张的动作神态，是她的自我保护方式。

等到后来，俩人同床不共枕，戒备放宽了不少。

可陆鸣刚想回头搭个讪，谷小焦面上不动声色，只“唰”的从枕头下抽出一把菜刀。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动作，配合她“老娘早料到你要哔哔”的眼神，让人笑到劈叉。

观众看演员，常容易自带标签或滤镜。

比如佟丽娅，五官清丽气质柔美，就总觉得她是个内敛羞涩的妹子。

但事实上，她自认性格直爽外向，没什么偶像包袱，而且在生活中很有趣。

“但如何把有趣的一面展现在角色里，需要一些功力。”

现在看来，她的功力越来越纯熟。

不仅靠天赋，也要靠后天的努力。

杜卿一角就是个好例子：

既为佟丽娅施展舞蹈特长提供舞台；也为“旱鸭子”佟丽娅，摆出了“美人鱼”挑战。

从最简单的脸盆闭气，到水下睁眼练习。

最后导演一喊Action，她一个猛子就扎到水里去，整个剧组都惊了。

在水里不光要美，要舞，还要有表情。

窥视反派警察署长跟老板娘密谋时的狐疑，面对心爱之人沉入水底时的绝望……

表演功力的纯熟，就是对这些镜头仔细咂摸、揣测、预演、实战。

不跳戏，不出戏，仅仅是门槛。

尽全力投入，才能带动观众的情绪。

这样的佟丽娅，真真衬得上一句“天下最美”。

拍完《鼠胆英雄》，剧组达成了共识：

“佟丽娅真是把我们对她的高高在上的女神形象完全颠覆了。”

而在院长看来，所谓“女神”，颜值从来只是锦上添花，而不是束缚或仗恃。

一句“可盐可甜”并不够。

要可温柔，可明朗；可天真，可世故；可催泪，也可搞笑……

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要靠实力多吃几碗饭。

这样敢于突破美丽结界、不断释放创造力和可能性的演员，才是大银幕的珍宝。

get了“喜感”佟丽娅后，我还期待看到她更多维度的表演。

比如打女，或者坏到骨子里的反派。

想象一下：

逆天颜值配上真·逆天人格，也太带感了吧！

好演员自然不会轻易被外貌限制，被年龄定义。

我现在特别希望，创作者们也能大胆创作出更复杂、立体的角色。

我们的观众，看得懂；我们的演员，撑得起。

只有大家一起打破条框，国产电影才有发光发热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