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期的《歌手》栏目中,汪峰演唱了一首贰佰的《的青春》。这首歌的原名叫《狗日的青春》,原歌词中有“一回头,青春都已喂了狗”,“那些荒诞的傻逼的时光都不该忘记”等比较激烈的措辞。
汪峰说,把歌名改为《的青春》,是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青春,这是一道填空题。上文提到的歌词也被作了修改,改为“一回头,青春都已远走”,而第二句干脆就去掉了。原歌词中还有一句“流干了理想的血都来不及歌颂”,汪峰改为“燃烧了理想的血”。再加上汪峰副歌部分不同于原唱的激烈的演绎,这首歌成了迥异于原唱的、极燃的青春热血歌曲。原唱贰佰那种愤怒与虚无一扫而光。
前几天袁枚的一首小诗在朋友圈熊熊燃烧,“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这个社会,一个小小的个体,融入汹涌的人潮真的就如苔藓一样不起眼,有时就连阳光也不鸟你一眼。你是放任自流顺势成长,还是学学牡丹开出独有的艳丽?
汪峰说,听到这首歌时,他几乎看到了自己的青春,而且连场景也一模一样。当时他站在北京的一座立交桥上,看着一边是高楼大厦,一边是人潮汹涌,但没有我们见多了的那种张开双手做大鹏展翅状,凌云壮志都要冲出电视机顶盖的豪情。他说他当时真实的感受是,一时之间竟觉得无路可走,无处可去,一种悲哀深深地从心底涌起。真是“咖啡馆与广场有三个街区,就像霓虹灯到月亮的距离”。
事实上那天汪峰就躺在天桥上的一辆人力板车上睡着了,睡梦中板车自己滑行到路中间,当第二天汪峰醒来时,他发现身边全是人,还有警察。
那段时间是汪峰最纠结的时候,他在中央音乐学院的学业即将完成,一边是父母设计的小提琴专业路线这条康庄大道,一边是自己喜欢的、已经鼓捣了三年的、看起来连自己都养不活的摇滚路线。那段时间他天天跟父母吵架,原本他都是去朋友小伟家借宿的,但那天实在是没脸去。
汪峰五岁开始学小提琴。他的父亲是部队文工团的长号手,在一次全家郊游时,他听到汪峰唱歌还挺有模样,于是让同一个团拉小提琴的朋友教汪峰拉琴。汪峰还确实比较有天分,很快就把琴拉得像模像样,汪峰父亲就下定决心让汪峰走这条路。
汪峰说,从此灾难开始降临,他的生活全是琴,每天要练六个小时。他说,他没有童年,每天他都在家拉琴,看着其他的小朋友在楼下玩。《歌手》节目中,汪峰说到这句话时,歌手李泉说,谁有童年啊……
我想起,贝多芬小的时候,被望子成龙的父亲关在琴房里练琴,每天起码六小时。大概每一个天才的成长都是以牺牲童年为代价的。汪峰同样也有被关起来练琴的遭遇。他厌烦于练琴,开始偷奸耍滑,他父亲就把他关进了卫生间。
汪峰的母亲说,我跟他父亲都是部队的军人,我们都没有什么文化,只有初中毕业,所以我们就下决心一定要把两个子女培养成才。这个想法很朴实,也很有远见,她大概没想到自己的坚持会培养出一个摇滚大将。
有父母的坚持,也有自己对音乐本身的喜爱,接下来的汪峰一切都如同父母的设计顺顺当当地成长,考入中央音乐学院附小,考入中央音乐学院附中,考入中央音乐学院。中间还有个小插曲,他甚至考上了美国的一个知名音乐学院,但瞒着谁都没说。
但人生的走向往往是奇诡而不可捉摸的,你在一条路上走得好好的,突然会有一条小岔路吸引了你,于是把你带向未知的远方。1986年,有个叫崔健的男人,穿着军装,裤脚一只高一只低,蹦上了北京工人体育馆,吼了一首《一无所有》。于是这首歌把汪峰引向了一条充满神秘的摇滚之路。
摇滚,摇滚是什么呢?长相妖娆的摇滚歌手高旗说,摇滚是真实。它不同于古典音乐冗长的起承转合,不同于流行歌曲的惺惺作态,是直指心灵的真实,是酣畅淋漓地倾诉,甚至宣泄。这种力量之于年轻的心,简直干柴烈火。
于是汪峰表面上一如既往,但一颗种子已经在心头埋下。考入中央音乐学院的他与同学以校址为名组建了“鲍家街43号”摇滚乐队。组乐队要钱,这时候一个油腻的中年男人出现了,他叫小伟。这个男人同样出身中央音乐学院,心里也有摇滚的梦想,就赞助了一套近八万元的乐器设备。
当时那个年代八万元可不得了,记得那时的万元户比现在的百万富翁听着还拉风。在一个摇滚的纪录片里看到,北京的郊区住满了心怀摇滚梦想的北漂,他们很多人都有一个很大的遗憾是,不知道自己的作品在好的乐器上演奏出来是什么效果。
有了乐队还需要排练场地,他们就找了音乐学院大楼下的地下室,为了隔音,还从学生宿舍偷了很多的被子,钉在墙上吸音。于是一只有态度的摇滚乐队就这么滴秘密成长起来了,就如他们的《小鸟》追寻自由,展翅高飞。
当时的汪峰一心扑在写歌上,一写完就排练,然后演唱。但尴尬的是,大家伙儿说,你就别唱了,安心当幕后制作吧。真是不同的待遇啊,跟汪峰差不多时间,有个叫张楚的男人在北师大混吃混喝,然后写歌。他一写完歌,就像汪峰抱着吉他唱给大家伙儿听,大家都说好。我们知道,这张楚之后被挖出来,和何勇、窦唯合称“魔岩三杰”。
说他难听,但汪峰不干啊,于是拼命地练。汪峰的声音醇厚,极有金属质感,高音炸裂,富有穿透力,而且声音自带一种情绪。汪峰说,我外出比较麻烦的不是容貌的遮掩,而是声音,一开口就被人认出来了。
鲍家街43号时期的汪峰有许多好作品,如《错误》《信仰在风中飘扬》等。但真正让乐队及汪峰名声大噪的是《晚安,北京》。
汪峰写出《晚安,北京》时,他们的乐队还是混得挺惨,想录个小样都没钱,又不敢向家里要。汪峰妈妈说,当时看他那身打扮,还抽烟,哪敢给他钱。后来汪峰向他表哥借了3000元录了小样。
之前汪峰父母对汪峰从事的摇滚是各种不放心,当听了《晚安,北京》后,他们放心了,觉得这孩子可以靠摇滚养活自己。可以说,以《晚安,北京》为节点,汪峰与父亲达成了和解,他坚持了自己的梦想。
与汪峰后来偏商业化的作品不同,《晚安,北京》极富政治隐喻,“我将在今夜的雨中睡去,伴着国产压路机的声音,伴着伤口迸裂的巨响”“我觉得越来越有些疲倦,听着隔壁提琴的抽泣,喝着世事煮沸的肉汤,越来越有些疲倦……”,细究这些歌词,可以看到隐晦的政治指向。
这时的汪峰与北京热血摇滚青年没什么不同,愤怒,抗争,控诉,撕裂。脱离鲍家街43号后的汪峰更易为大众所接受,唱梦想如《飞得更高》《春天里》,唱都市人生存的困境《北京北京》《存在》《生来彷徨》等,听来有热血有悲凉,但没有愤怒。
大抵摇滚圈的朋友认为汪峰是背叛了摇滚,不大待见他。而吃瓜群众们总是喜欢从八卦了解一个人,有三次婚姻的汪峰,自是很好的谈资。因此汪峰总觉得自己被不公平对待,在“中国好声音”时对媒体说,请不要因为我而影响对我学员的评价;在上海演唱会深情表白章子怡时,也说,请给我们一个公正的评价。
汪峰确实被不公正对待了,摇滚作为流行音乐的一支,为什么非得怎样怎样呢,有政治立场,有抗争意识就高人一等了吗?看看那些故作高深的摇滚歌手,在穷困潦倒中都患上了被迫害臆想症。汪峰的歌好听,能引发你的情感共鸣,能唱到你的内心最深处,就是好音乐。正如韩寒所说,汪峰的歌从作曲到作词都那么靠谱。
《歌手》舞台的汪峰不以名次为目的,坚持自己一开始设定的路线,推荐内地优秀而不为人知的原创音乐。音乐合伙人李锐说,我要抗议,我要和汪峰解除合作关系,他选歌总是不听我的。汪峰说,我已经不需要通过这个舞台来证明自己了,我希望能让更多优秀的歌手、歌曲为众人所知。
年近五十的汪峰依然没有放弃自己的梦想。看到他,就觉得他会说,你的梦想是什么?
风波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