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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时装周JUDYHUA2023秋冬系列发布会上，梁家辉出现在T台上，他穿着JUDYHUA 黑灰白渐变格子长衣，同色围巾遮面，踩着背景音乐中阵阵鼓声，一路走来，走路有风。

梁家辉说这次走秀缘起于一句戏言。在一次饭局上，他和同桌的设计师华娟开玩笑：“如果有机会，你们会不会做老人的时装？”华娟笑着反问他：“如果有一身衣服给你穿，你会来吗？”

出道进电影圈之前，梁家辉也做过业余模特，但那是40年前的事了。没想到如今，他又一次站在了T台上。华娟打电话给他，真给他做了衣服，邀请他在自己的品牌JUDYHUA的秋冬系列发布会上客串模特。

华娟说，梁家辉在T台的表现，让她见识到了“影帝”的风采。他非常敬业，尽管能感受到他之前连着拍戏的疲累，可即使是彩排，轮到他，他立刻完全进入状态，对“步伐、对音乐节奏的理解，切得很准，非常非常到位”。发布会当晚，临出场前有一点小状况，华娟帮他整理衣服，可围巾一直调不好，马上就得上台了。梁家辉对着华娟竖了一个大拇指，眼神里满是信心：“相信我”，转身就潇洒地出场了。他飒爽地出现在T台上，从容而自如，他脚踏着音乐中阵阵鼓声，激昂而充满力量，他时不时微微抬起手，仿佛抚弄春风，也像在与观众互动。“他那种随机应变和即兴表演的能力特别棒，他是一个能够给人力量的人。”华娟感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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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起梁家辉再一次站在T台上，内心是怎样的感受时，他笑道：“激动，其实内心很紧张，担心自己没秀出衣服，担心浪费了对方放在自己身上的一番心血。” 

不仅仅走秀，拍戏他也会紧张，即使他拍过的电影早已经过百，从业四十多年，他还是会紧张。不久前 ，他和叶童一起特别出演了电影《我爱你！》，扮演一对生活贫困的老年夫妻。影片先期发布了一支短小的片花，梁家辉与叶童相视，端着碗似乎在喂药给叶童，他未语，手擦拭了下叶童脸颊的泪花，吐出一句：“这一世，辛苦你了。”叶童顿时泪淌了下来：“老公，你哭什么？”镜头反切到梁家辉，脸上悲欣交集，满是柔情，他有些颤抖：“我喜欢你呀。”短短几十秒简单的画面，因两人精湛的演技而蕴藏着极大的容量，虽是寥寥数语，情感却极其丰沛，令人不禁联想到画外两人彼此间数十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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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家辉是特别出演，戏份不重，我们看到片花中他演技炸裂，但他还是紧张：“韩延导演三部曲，前两部都成功了，所以演他的戏还是蛮紧张的。”言下之意，紧张是怕自己表现不好，辜负了别人，他解释说：“不管是一个戏，一个杂志拍摄，一个秀场或是其他什么工作，看上你了，就是对你有期望，觉得你能做得好。如果你自己到时候表现不好的话？只要是工作的话都会觉得很紧张，我本身就是一个非常紧张的人。”

与其说紧张，实际是对工作的认真、专业和敬畏。于是，面对工作邀约，梁家辉总是尽力做出最好的回馈。就如当天拍摄，其中一个造型是一身黑衣，双手红色长手套。梁家辉需要站在露台边上，围栏出一个微微凸起的台阶，让摄影师可以带到他身后的天空和外滩建筑。那个位置其实并不好站，背后腾空，没可依靠借力的地方，只能两脚使力踩住。梁家辉二话没说，就站了上去，他调整身姿，摆出姿势，摄影师举起相机，他立刻给予回应，用肢体去展现时装，仿佛一场先锋默剧正在即兴演出。

导演韩延最初找到梁家辉，邀请他在影片《我爱你！》中扮演拾荒的老人。这是一部关于爱情的电影，展现人世间爱情的不同形态，如梁家辉这一部分，夫妻两人相敬相爱多年，一同走到人生的尾声，爱也不同于年轻人的爱情而展现出另一种状态。韩延找到梁家辉时，他的另一半还没有人选，他问梁家辉，你心里有没有特定的“老婆”？梁家辉脱口而出叶童，他还补充，到时候影片宣传也有卖点：他和叶童曾经在电影《婚姻勿语》演过夫妻，又曾在同一届香港电影金像奖因出演不同电影而分获“影帝”与“影后”。他还去问叶童，叶童也爽快：行，老拍档可以，那么多年后还可以跟你演夫妻。

叶童获得金像奖最佳女主角奖是1983年，她主演电影《表错七日情》。那一年，梁家辉因李翰祥赏识，在电影《火烧圆明园》和《垂帘听政》中扮演咸丰皇帝。当年香港金像奖，他因此获得最佳男主角奖。当时作为新人，他起点非常高，可他自己却不以为意，他说拿奖时他就明白，这个奖不是他拿的，是李翰祥拿的，“我一站到领奖台上，我就觉得，你们是凭什么颁这个奖给我？”梁家辉至今获得过奖项无数，提到奖项，他却说，“奖项对我来讲，我觉得是一种浮云，真的不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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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家辉因片中表演，不仅仅二度封帝，也因此开创了一种新的角色类型或戏路风格，延续至日后的《玫瑰玫瑰我爱你》《追男仔》等影片。甚至他的反串，以及在戏中载歌对唱等桥段，也在日后《东成西就》中成为经典片段载入影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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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喜剧，梁家辉本身就是一个风趣的人，和他一起工作，总是欢声不断，被他连连冷笑话所折服。即使面对面访问，他也总幽默不断，有时说得兴起自己仰天哈哈大笑，干脆倒在沙发上。于是一场工作，现场氛围相当好，每个人的情绪都被他照顾妥帖，对大哥的工作风范心悦诚服。

而对于表演，在梁家辉看来，实际上并非是自己主动去打破既有形象，也不是刻意去挑选角色。对他而言，演戏是职业，他认证对待，兢兢业业，除此之外，也是因为“幸运”，幸运一路上被人欣赏，不仅仅是李翰祥、让-雅克·阿诺，当然也包括之后许多位导演，从他身上看到某一种可能，有了一些幻想，给他尝试的机会。而他所做的是，“我要先把我要演的一套东西做好，演得不错，完了以后，慢慢找一个机会、找一个角色，让我更上一层楼，让观众认为我是演技派的明星，而不光是一个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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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家辉在不同电影和角色中实践演技，观众在杜琪峰的《黑社会》中，又见到了“恶人”梁家辉，一个争夺帮派当家人的黑社会成员“大D”，性格暴戾，飞扬跋扈。但梁家辉演来，这个角色并不是纯粹外放，他对人物的塑造更细致，也更复杂，他通过一些细节的处理，让“大D”的好勇斗狠有几分伪装的意味，可能那种凶狠是刻意表演给外人看的，他也不是完全简单粗暴，他有精明的算计，当他看到更狠的张家辉扮演的戏中角色，将勺子碾碎了吞进嘴里时，他立刻收敛气焰找了个台阶下。他表演放中有收，让“大D”这个人物复杂而立体。当然，还有影片结尾处，任达华扮演的黑社会老大用石块一下一下将他砸死，此时镜头角度的关系，观众已看不到他的面部表情，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也就是这样一个佝偻、有些扭曲，有些落寞的背影，让观众感受到弱肉强食的残酷，一将成名万骨枯，一个彻底的失败者，连挣扎一下都毫无可能。

《黑社会》中的担任主要角色的数位男演员，各个都是香港独当一面的“影帝”，而梁家辉却因此片第三次拿下了金像奖影帝。坊间传闻他封帝之后高兴得在后台打滚，对此他要澄清，事实上，当晚他根本不在颁奖现场，而是在话剧的舞台上演戏。整场戏演完回后台还来不及卸妆，电视台的摄影机己经架好对着他，与现场连线，预备拍摄他在奖项公布后的反应。那一届金像奖，他因两部影片入围最佳男主角，关锦鹏导演的《长恨歌》和杜琪峰的《黑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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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累到不行，还要和现场的刘嘉玲和吴君如互动，还很紧张等他们公布奖项”，结果公布是梁家辉拿了最佳男演员，“我整个人是瘫软下来的”，梁家辉解释说，连续数日话剧演出，又紧张又累，又被摄像机等着奖项公布，待到奖项公布尘埃落定，仿佛一件事了结了，紧绷的一股劲也松了，“我倒在地上，并不是他们说的兴奋到在地上打滚。”

2013年，梁家辉因《寒战》中精彩的表演第四次问鼎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男主角。《黑社会》与《寒战》，都是数位影帝级的男演员联合出演，各展所长，互相飙戏。这又展现了梁家辉另一个特色，他不仅一人千面，能够塑造不同类型的角色，而且还擅长与人搭戏，无论戏份多少，他不仅仅能将角色塑造得准确、鲜活，还能托住其他角色，或与之形成精彩的对手戏，为整部影片加分。他作为配角，曾因电影《大丈夫》获得过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男配角。而近十年来，他演了许多角色并非浓墨重彩，却依旧让人印象深刻。比如《狄仁杰之通天帝国》中，他扮演的沙陀，因剧情关系，作为幕后黑手也不能戏份太多，可寥寥数笔之下，梁家辉塑造的沙陀角色完整、鲜活，让人过难忘，甚至让人想去挖掘他影片之外的前身今世。又比如《长恨歌》，本是大女主的戏，讲述郑秀文扮演的王琦瑶看似传奇的一生，在不同时代遇到不同的男性。而梁家辉扮演的倾慕者老程是王琦瑶的倾慕者，也参与了她不同的阶段，他这条线索，既托着王琦瑶，也是一条对应于她的暗线。梁家辉扮演的老程，处处是戏，可情感的表达方式又极具分寸感，那种内敛而丰富的演技，为整部电影增添了文学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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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类似冯德伦执导《太极》中的太极宗师父亲，《十月围城》中的社长陈少白，《北京爱情故事》中的老板刘辉、《黄飞鸿之英雄有梦》中的黄麒英、《冰河追凶》中老警察周鹏等等，梁家辉塑造过的角色实在太多，难怪人们会将他奉为“千面影帝”。

而对梁家辉而言，“千面影帝”实则是“幸运”。其实整个访谈中，他提到次数最多的一个词，也是“幸运”，幸运的是“我可以通过电影来成就我的人生，拍了40年戏，留下许多角色在观众心目中，就连台词都好像变成某一种经典”，幸运是“那么长的路到今天，没有人把我固定在某一种角色里，还有人找，还能遇到角色让观众看完记住，跟着感动”。“我觉得我就是一个戏剧人生。我的幸运，是我拍的每一个电影，接触每一个新的角色，都好像赋予我一种原来不会有机会经历过的人生，丰富了我的人生。原本我的人生很单一，除了上班就结婚生子。因为演戏，我曾经历过许许多多别样的人生，有时寥寥数日，有时连续数月。原来我的人生那么丰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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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十年前，我曾在北京偶遇梁家辉。当时，我坐在人多热闹的三里屯一家咖啡馆里，隔着窗见到梁家辉和他太太手拉手，从不远处走过。我有些惊讶，他可是大明星，也不用墨镜口罩遮挡一下，就这么大大方方，自在地在三里屯漫步？我朝着他挥挥手，没想到他也挥手示意。

再见到梁家辉，我提起这件事，问他不怕路人上前来打扰吗？他说不会，虽然有时候也会有些顾虑，“但是我觉得，你尊重别人，别人也会尊重你，彼此尊重下大家感觉会很好。而且，即使别人偷拍你，也是因为喜欢你，不喜欢你才不拍你呢。” “我要工作已经那么辛苦了，平时生活还不自在一点？尤其是跟太太在一起的时候，更是如此。要是人家跟你打招呼，我还能对太太说：’你看你老公多受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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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采访当天，我翻新浪微博就见到一条偶遇梁家辉的微博，就发生在当天早晨，有人在酒店餐厅吃早餐，偶遇梁家辉，要求了合影，他爽快答应。“今天下楼吃早餐了，经纪人原先问他需要把早餐叫进房间吃吗？他想了想：咱们还是一块下去吃饭，不要很刻意，”梁家辉忍不住又开玩笑，“人家送餐了你还要给小费。”

梁家辉似乎一直都是如此自在。1981年，李翰祥邀他去北京拍戏，一拍要拍一年多，他当下反应就是过瘾。“京城！我从来没去过！”北京的生活，当然和香港不一样，但他过的自在又自如。他会骑个自行车去买黑市鱼，从团结湖骑车，沿长安街到西苑饭店。

有几年因为中国台湾封杀，他没戏演，为了挣钱，他跟朋友在街头摆地摊，卖首饰和手工艺品。被客人认出：“你和那个演戏的梁家辉真像。”他也笑着回答：“我就是梁家辉啊。”他不觉得演戏拿奖是高峰，也不觉得没戏演是低谷。“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做什么，人生总总会有高峰和低谷，我后来想通了，这样的高高低低，就是每天都在丰富着，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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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戏对他而言，是他敬畏的工作，一步一个脚印做好。演戏之外，他的人生亦精彩纷呈。他连续二十年为《文汇报》写专栏，每篇字数不多，多是他对生活周遭的观察和感受，字里行间，时不时还能感受到他的童真，特别是那些关于漫画的文章。他曾经是香港短跑纪录保持者，他还坐船在风浪中颠簸数日，去南极考察，想着有生之年再去北极。他数十年一直是好好先生的形象，甚少绯闻，而圈里圈外，合作过的人，都对他有口皆碑。

问他是如何做到数十年始终维持好形象。他却回答，他根本没有保持形象。“我不相信我个人应该有什么形象，这就是我成功的一个原因——因为我心态很好，想怎么来就怎么来。梁家辉就梁家辉，又有什么形象？人家会记得你是梁家辉吗？”他话锋一转，幽默顿生：“可能有人误会，哦，你叫Tony Leung啊，梁朝伟，哈哈哈哈。”

编辑 / 陈希

摄影 / 徐晓伟

策划&造型 / Aurora

采访&撰文 / 金淼淼

发型 / 胡子维

化妆 / 康凯

制片 / FANG-TeamBEE

场务 / 有为场务

摄影助理 / 李易伦、 潘奎力 、杨子

造型统筹 / Lesley

服装助理 / Jeffrey

场地鸣谢 / 上海苏宁宝丽嘉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