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资超10亿,和700家公司血战教育O2O,幸存者寥寥无几,他如何走出绝境月交易过亿?

融资超10亿,和700家公司血战教育O2O,幸存者寥寥无几,他如何走出绝境月交易过亿?

新经济100人 内地男星 2018-03-19 07:54:11 527

 

十八年的教育老兵,在互联网经历的疯狂、煎熬与扑腾。


  撰稿:刘惜墨 

  制图:王思程 


懵了。


刘常科花了十八年时间,将昂立教育做成上市公司。这十八年,每一分钱都是挣出来的,资金似滚雪球一般一点点滚大。

 

辞去昂立教育董事长职位,扑通一声跳进互联网,身为轻轻家教创始人、CEO的刘常科,有半年时间「像做梦一样,很不适应」。

 

团队只有几十杆枪,每个月却有一大笔钱进来。2015年6月,轻轻家教C轮融资1亿美元。

 

整个资本市场陷入狂热中。在O2O家教领域,疯狂老师、跟谁学以及轻轻家教等进行了一轮又一轮的融资竞跑。资本追着这些创业公司,希望用资金换时间,催生出一个教育巨头。



当时,O2O领域热得一塌糊涂。投资人和创业者都相信,在任何领域复制滴滴打车的模式,都能做出一个百亿美元以上估值的公司,教育也不例外。

 

轻轻家教一开始的定位是,一对一上门家教平台,通过平台撮合老师和学生交易。疯狂老师、跟谁学也是类似模式。

 

出行领域的补贴大战也沿袭到教育领域。拿到大笔融资的创业公司,通过给予老师补贴,抢师资、抢生源,做大交易额。

 

当时的观点是,你必须快速跑到第一,否则将来会被淘汰;要跑到第一,就必须做补贴。根据《中国企业家》2016年7月的报道,2015年疯狂老师3个月的补贴使交易额数据从500万飙升到1.07亿元。

 

2015年7月,补贴大战进入高潮,轻轻家教一个月补贴1300万元。轻轻家教助教姜乐乐2015年6月加入,正好赶上补贴大战,当时一位老师一节课补贴一百多元,一个月补贴五六千元。

 

刘常科觉得自己「正被裹挟着向悬崖冲去」。他和轻轻家教投资人、好未来董事长张邦鑫沟通,告诉对方觉得这种打法和自己原来做教育不一样,更多的是to VC。张邦鑫回答说,可能现在大家所有的商业模式都是to VC,比拼的是快速融资能力,拿到钱就要快速跑,但轻轻应该做符合教育规律的、有价值的事,不能跟风。

 

2015年6月3日,创业板指数收于3982.25点,盘中创出4037.96点的历史最高点,同日创业板平均市盈率高达146.57倍。然而,情况急转直下,全球范围的股灾降临。

 

受股灾影响,一级资本市场趋冷。家教O2O补贴大战依旧火热。烧了几千万元,轻轻家教与竞品之间的差距没有拉开,陷入胶着状态。

 

刘常科每日焦虑剧增。十八年的教育经验告诉他,这是个慢活儿,价格不是影响因素的第一位。单一做信息撮合并没有太大价值,没有真正给老师和学生创造价值,甚至因为补贴把老师们的价值观带偏了。

 

此时,轻轻家教账上还有5000万美元,刘常科认为如果停止补贴,活下去不是问题,于是和董事会商量,决定砍掉补贴。

 

茫然。

 

轻轻家教副总裁陈卫用这个词来形容砍掉补贴后的日子。

 

他2015年7月加入轻轻家教,主要负责武汉片区,2016年4月负责华南区域,11月负责全国业务——正是补贴大战的亲历者。

 

一开始,轻轻家教给的是一节课100元补贴,之后逐步降低补贴到50元,发现老师和学生在流失,说明都是冲着补贴来的。这让陈卫他们对补贴产生了疑虑:究竟轻轻家教创造了什么价值呢?

 

停止补贴的时候,陈卫正在武汉,结果比想象中惨烈:武汉原本有一千多名老师使用轻轻家教,骤减至一百多名。轻轻家教最大的区域市场——上海,离开的老师至少带走了几百万元的交易额。

 

整体而言,高达50%-60%的师资和交易额流失到其他竞品平台上了。

 

同在一个圈子,天天目睹竞品烧钱、刷屏,陈卫压力很大,「当时(别人)很疯狂,(我们)交易额也没有了,还是有点忐忑的」。

 

之前习惯砸钱把老师吸引到平台上,停止补贴后,「还是很焦虑的,感觉认知被颠覆了,还有一点茫然,我们不知道我们该做什么。」陈卫说。这时候,刘常科经常打电话来,给陈卫他们打气:「要忍住,要坚持住。」

 

有补贴的时候,助教招生也容易,没有补贴之后,有的助教接受不了,就离开了,但情况没有陈卫想象的严重。武汉23名助教,最终留下来十几名。

 

停止补贴后,陈卫他们再次招生,发现没有想象中的难。每个助教一个月招收六七名学生,刚好能满足一两名老师的需求。这给了陈卫信心。

 

一些流失的老师又回来了,因为平台能给他带来生源。陈卫告诉他们,我们给你们提供价值,收取费用是合理的。老师也认可这件事,天下生意都是互惠互利。


一开始,平台只收取每位老师前6个小时学费的50%作为管理服务费。之后为了保证整个教学周期的教学体验和效果,轻轻家教开始介入整个服务流程中,管理服务费变成每堂课学费的20%左右。

 

「我们很快从焦虑中走出来。我佩服我们这个团队,从上到下,不停地被折腾,但是能留下来。」陈卫说。

 

他评价刘常科:「他是一年跑好几个马拉松的人,特别稳。只要他觉得这件事应该坚持,不管外面有多大诱惑,他都会坚持下去。」

 

壮士断腕,刘常科坚持这样做的原因是,相信未来老师这一群体的自由职业者会越来越多,需要一个能给老师建立信用体系的平台。目前,线下培训机构两极分化严重,新东方、好未来等有品牌、有教研能力的大机构,会越来越大;中小机构没有研发能力,会慢慢出局。而原本依附于这些中小机构的老师会转变为自由职业者。

 

长期以来,传统上门家教薪资远低于机构的原因在于,老师没有定价权,依靠家长口口相传介绍生源,很难提价。如果有一个平台为老师建立信用体系,介绍生源,老师就有了定价权

 

同时,家长消费习惯在发生改变,原先线下一对一主流用户是中学生,现在50%用户是小学生,习惯了电商购物的80后家长,也更愿意在线自由选择老师,希望整个过程透明。

 

「我们就熬着。」长期晨跑、肤色黝黑的刘常科说。

 

他举例说,马拉松全程42公里,高手每公里耗时的差距不超过5秒钟。而新手是前10公里猛冲,后面体力透支,没法坚持下去。

 

铁拳。


轻轻家教师资部负责人盛超眼里的刘常科是,「非常自律,只有一个自律的人才能每天坚持6点晨跑」,「内心坚定,一旦确定一件事要做,铁拳出击也得把它做到位」。

 

摸爬滚打中,刘常科意识到O2O并非是简单的信息撮合和交易。早期的轻轻家教、疯狂老师、跟谁学,只是做交易平台,没有自己的护城河,只能靠补贴拉人头做大交易额,试图在资本力量催生出一个巨头。

 

然而,教育行业是高客单价、重决策、低频的消费。找老师,不像打车试错成本低。当前,轻轻家教平台上,上门家教一堂课两小时平均价格是340元,北京平均是560元,上海是480元。整个平台,一个教学的生命周期客单价是1万元。

 

要让家长付费欲望强烈,必须有好的教学体验,师资成为重中之重。

 

教学服务的核心不在需求,而在供给,这是轻轻家教战略的核心。


 

2018年1月25日,晚上11点,刘建华踏着雪花返回家。她早晨6点起床,一整天都在外面辗转,给好几名学生上门讲课。

 

2016年2月,刘建华辞掉线下培训机构老师的工作,开始自由老师之路。几位还没上完课的学生到她家上课,一位学生家长向她推荐了轻轻家教。经过报名、笔试、试讲等流程之后,刘建华成为轻轻家教平台老师,现在每月收入是培训机构时的两三倍,一周要上二十多节课,授课方式包括线上线下。除此之外,她还担任轻轻家教初中数学教研组组长。

 

刘建华留在轻轻家教的原因是,生源足够多。她的特长是带冲刺班,喜欢带自主性强的学生,轻轻家教助教会给她分配相对匹配的生源

 

教研组是轻轻家教在纯数据、自动化以外,建立起来的一套基于众包的品控体系。

 

在轻轻家教已拓展的35个城市,分别建立由若干名老师组成的学科教研组,构成一个「安全网」,来支撑面试、授课等环节。刘建华平时会花费一定时间在老师招聘、讲义编写、教研内容分享等事务上,还会组织线下见面会。这满足了自由职业老师的社交需求,也让老师对轻轻家教的粘性更强。

 

目前,轻轻家教有超过20万申请老师,经过选拔,有近3万名老师上架授课,平均教龄9.4年。

 

走到这一步,并不容易,需要刘常科的「铁拳」。

 

2015年,轻轻家教拓展了10个城市;2016年,轻轻家教只拓展了1个城市。整个2016年,轻轻家教重心放在了供给端(师资)品控上。

 

轻轻家教CTO吴宇进2015年5月加入公司,他说2016年上半年「非常痛苦,大家发现怎么做都不对,哪里都是问题和坑」。

 

例如,当时每个城市,助教匹配老师和学生的做法都不同,有的城市甚至完全不走系统,靠助教拿着小本子记,找老师的需求来了,就在群里喊一声,看谁愿意接。在用户和老师数量规模都不大的时候,他们觉得这样做没问题。

 

但是,当老师数量扩大到1万名以上,这种人工方式就不可行了。线下培训机构一开始靠营销,后来靠服务,而真正拥有中央厨房式教研能力的机构很少。刘常科意识到,像轻轻家教、VIPKID这种平台级公司,老师数量可以达到数万人,不能再靠人管人,而需要靠打造底层的供应链,将每个环节数据化,让数据成为供应链流动的血液

 

例如原来靠小本记、群里喊的师生匹配,在2016年有了变化。这一年,轻轻家教推出了自动配单系统「生源宝」,用于家长快速找到周边合适的老师,有点类似饿了么发给骑手的配单。

 

生源宝的匹配原则包括,学生的教学需求、老师的评价指标、时间、地理位置等维度。轻轻家教COO王旭刚告诉新经济100人,生源宝曾经做过派单和抢单模式。

 

最终,采用了抢单模式。派单不适用于教育的原因在于,交易不够高频。在打磨抢单模式的时候,又有各种细节需要考虑,例如降低违约(抢了又不去)老师的抢单权重;报名老师太少的话,可以提高单价等。

 

轻轻家教的一个作业流程,一名老师接到一个订单需求,需要先和家长沟通,形成学习计划。轻轻家教App分为家长端、老师端、助教端「机器猫」,每个端都能看到学习计划,并且给出反馈信息。

 

其次,老师需要做出长期教学计划,上课前将该堂课的讲义、练习,全部上传到线上。家长能获得线下作业流程。

 

再次,课后老师要在线上生成该堂课的报告。对于上门教学服务,轻轻家教提供「在线旁听」功能,对于在线课,提供视频课程录像功能,家长可以回放,了解讲课质量。

 

课后的作业流程也在线上呈现,每四次课要进行一次阶段总结,到点了手机会自动提醒老师,只有完成该任务才能进行下一步,并且家长、助教都能看到。如果不完成,会受到一定的惩罚,例如扣钱,更严重的话是降低评级。降级带来的影响是平台提高管理服务费比例。

 

盛超介绍,轻轻家教老师绩效考核核心是生命周期时长,即一名学生的教学从开始到结束共经历多长时间。

 

根据数据,老师分为K、A、B、C四个层级,对应不同权益。连续几次课时太短,就亮黄灯;连续两次黄灯,就亮红灯,在轻轻家教下架。层级和惩罚都是后台全自动化处理。

 

「在每个点,我们留下了大量数据,大概有一百多项,我们可以对老师不断进行画像。」刘常科告诉新经济100人。他希望未来能让家长看到,助教、家长对该位老师的评价。

 

「只有把作业流程全部放进去,才能做品控。」刘常科说。


协同。


2017年12月,轻轻家教该月交易额1.17亿元;11月,是6400万元;10月,是4000万元。顺利实现破亿目标,陈卫说:「我们不是拍脑袋,是有数据分析、策略拆解的。这是线下机构没法实现的,一个城市四五十个校区,没办法达到这个协同性。」

 

轻轻家教在35个城市布置了1100人的线下团队,叫做助教。助教负责引进师资、招生、师生匹配,并且充当班主任。每名助教服务100名家长。

 

让陈卫「不敢相信实现」的月交易破亿目标,需要这1100人在35个城市协同完成。这种协同背后,是轻轻家教App助教端「机器猫」的应用。

 

工业时代,生产效率提升最有影响力的方式是福特汽车工厂的流水线。「服务业因为有手机,所以也能形成流水线,不是靠部件的流动驱动人,而是靠数据的流动。你必须完成任务,不完成就是一个红点提醒你需要过关。」刘常科说。

 

王旭刚曾经在美团点评工作过,公司内部有大象系统,每天早会通过大象系统看指标高低,分析原因。在轻轻家教,这一套则用机器猫来完成。「这在传统教育机构里是不可能的,大家都拍脑袋,觉得最近生源少了,或者老师流失了。在轻轻家教,全部数据化管理。」

 

他又补充了一句,专业技能的管理靠机器猫,但是团队要有坚定的信念不走歪,这需要有好的管理办法深入当地。

 

2017年,轻轻家教开拓24个城市,所有新城的城市经理,都是从老城线下团队内部提拔派过去,这个职位坚决不外聘不空降,以保证35个城市的价值观是一致的。王旭刚在大众点评经历了千团大战,目睹城市经理带着成编制的团队跳槽到另一个团购网站,前东家一整个城市就沦陷了,总部还不知道。

 

「以前公司是慢慢长大的,现在是资本催大的,公司是拼凑起来的,往往不具备长跑能力。」刘常科说。

 

为了统一企业价值观,刘常科每个周二或者周四都需要下沉到城市一线,向当地团队宣讲,为什么做轻轻,轻轻在做什么。为了节省时间,他当天去当天回。「这很重要,当他看到你这个创始人时,他有鲜明的感受。所以,我觉得企业文化不是讲出来的是,而是大家看着你怎么做的。」

 

马拉松也是酷爱晨跑的刘常科灌注企业文化的一种方式。每年4月和10月,轻轻家教全体一千多名员工都要完成一次45公里的徒步。办公室照片墙上贴满了徒步照片。

 

2017年6月,刘常科带着40多名高管去敦煌,花了三天三夜,完成了88公里戈壁徒步行程。烈日灼人,黄沙往嘴里灌,有的高管「只差在地上爬了」。


 

「教育就是一场长跑,像马拉松一样。」刘常科说。

 

黑天鹅。


2013年,借着O2O风口,在线教育集中爆发,平均每天诞生两三家新公司。泡沫破灭得比想象中要快,据不完全统计(待确认),目前已死亡的在线教育公司已经达700多家,主要集中在2014年至2015年。

 

资本像潮水般涌来,裹挟着大部分公司冲进死亡谷底,潮水退去,白骨累累。

 

「在现有框架下,不管是在线还是线下,轻轻家教占据了很好的位置,走得也很扎实。我担心的是,会不会有新的黑天鹅进来?」轻轻家教CTO吴宇进说。

 

盛亦滢(化名)是一名即将中考的初三学生。2017年12月,盛母经朋友介绍,在轻轻家教购买了十几节共计近万元的化学上门一对一课程,随后又买了英语、数学、物理等课程,总花费近五万元。

 

盛母比较满意的一点是,学费是支付给轻轻家教平台,如果对老师不满意,可以换老师或者申请退款。此前,她给孩子找过补课老师,效果不明显,但老师态度认真,她就不好意思辞退老师。

 

盛亦滢的英语课是在线一对一课程,她告诉新经济100人,在线课程她也喜欢,如果非要比较,还是觉得线下更好,因为不容易走神。

 

2017年上半年,轻轻家教开始探索在线一对一模式。经过近一年的发展,在线课程已经占平台交易额的40%以上,其中在线一对一占比在线课程的60%,在线一对多(六人以内小组课)占比40%。

 

在线模式能让老师资源的利用效率更高,一对一模式符合个性化教学趋势。刘常科希望未来在线课程占比达到80%。他认为,上门一对一价格会越来越贵,随着教育资源匹配更成熟,在线一对一服务价格会降低。

 

对未来,刘常科怀有恐惧。

 

他的女儿在学钢琴,以前弹琴很难专注,一会儿喝水,一会儿上厕所。最近,女儿使用VIP陪练学琴,跟着老师练习45分钟,十分专心,不喝水、不上厕所,学得很开心。

 

「屏幕上没有老师头像,只有琴谱,而女儿和陌生老师沟通得很好。如果未来对面换成机器人呢?人工智能是否让真人老师变得没有价值?」

 

轻轻家教1500人团队,除去1100名助教以外,总部员工400名近一半属于产品、技术团队。

 

「(技术革命)这个东西也不会说突然就来了,对吧?我们肯定也会察觉和跟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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