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灰剑1 | 赵晨光

寸灰剑1 | 赵晨光

黑江湖 内地男星 2018-12-09 10:02:17 1126

作者于黑江湖上发布的第02篇文章

寸灰剑1

赵晨光 著



醒目:著名武侠作家、百万武侠大赏首奖得主赵晨光之武侠作品《寸灰剑》、《碧城劫》等均全版权独家签约于黑江湖(开屏影视文化工作室),我方为唯一授权方。有改编影视、动漫、游戏以及图书出版的合作方请与我方联系:wumaxixi(微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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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大陆新武侠,不能不提及赵晨光(又名清朗)。


赵晨光本是以同人文创作走上创作之路,后参加温世仁百万武侠大赏,成为第三届温世仁百万武侠大赏首奖得主,此后,其作品先后多次发表于大陆新武侠第一刊《今古传奇·武侠版》上,受到广大读者喜爱,“赵晨光”这三个字,一直是最具号召力的几个武侠作者名之一。其武侠作品豆瓣评分,平均分达到惊人的9.0分。


《寸灰剑》则尤其是其代表作中的代表作,讲述一代剑客天才殷浮白的故事。“天才”是武侠小说中最常出现的词,但我们头脑中却很少留下“天才”的印象,因为武侠中,泛泛的天才太多,而真正的天才甚少。《寸灰剑》可以说是极少数能将天才的“天才性”予以完美展示的作品。所以《寸灰剑》与其说是一部极其出色的武侠小说,不如说它是跨越类型的讲述天才的天才故事。是武侠世界中的《海上钢琴师》和《美丽心灵》。


作者惯有的清晰,准确,优美,典雅与跌宕,在这部作品中体现得淋漓尽致。赵晨光同时也是极其少有的写100个人物便有100个人物能够跃然纸上的作家。


基于此,向黑江湖的朋友们郑重推荐赵晨光。并于今日开始,陆续推出其系列武侠作品。《寸灰剑》将于每周日开展连载,敬请关注。



注:图片来自网络,仅作示意,作者花酒清明。特此致谢。



题记


这世间有一种人,与生俱来在某一项才能上远远超出其他人,天赋异禀,出类拔萃。

 

这样的人,我们通常称之为:天才。

 

天才永远不会泯然众人,天才永远都是不同凡响。只是在月亮的背面,他们也不过是个平常人:哭过、笑过、伤过、爱过、认真过,拼命过,经历过生离,最终是死别。

 

沧海与桑田,不过一瞬间。



一、品剑大会


三年一度的品剑大会,这一次却来了三个不速之客。

 

这品剑大会非比寻常,只有极有名的剑客方能参加,这一届品剑大会在泰山峰顶举办,规模严肃齐整,任谁也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来到峰顶,捡了这一天,与半个江湖的剑客作对。

 

这三个人里,打头一位年近三十,重枣脸,丹凤眼,不怒自威,若加上一部长髯,活脱就是一位武圣人;第二位是个青年女子,穿一身海棠红的衣裙,生得极美艳;落后的则是个穿月白袍子的年轻人,恰是少年与青年之间过渡的年纪,身形单薄,眼神清澄,宛如森林暗处的水潭。

 

泰山峰顶一干剑客还在诧异,那女子已经上前一步,笑靥如花,声音清脆,“列位请了,小女子严妆乃是沧浪水的副门主。这两位乃是沧浪水门主龙在田与总护法殷浮白。我沧浪水一派冒昧前来,还请恕罪。”

 

众人面面相觑,沧浪水?这门派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怎么从没听说过?可人家门主护法一应俱全,再看三人衣饰虽简,但质地讲究不凡,上泰山顶又有挑衅之意,有人心中便道:莫非是又出了一个魔教?

 

那严妆甚是机敏,随即又道:“我沧浪水虽非名门,亦属正派,绝非奸邪一流,今日来此,乃是为了见证天下间不凡的剑术,并无他意。”

 

她这般说,众人虽然猜疑,总少了些敌对之意。但受邀来此的剑客却均不服,一人排众而出,喝道:“你们籍籍无名,若能接下我手中利剑,再来这品剑大会不迟!”说罢身形一纵,一剑向那掌门龙在田劈去。

 

这名剑客名为厉成殊,以一柄二十三斤七两的重剑闻名江湖,曾败铁脚帮的五名长老,又曾将黄河三鬼立毙于剑下,成名江湖,已有七载。

 

这一剑未及身体,已闻一阵沉重风声。那龙在田不避不让,眼神睥睨,对这一剑视若无物。当着天下剑客,厉成殊自不能向一个不还手之人出手,剑势过半,骤然收回。此刻正值初春时分,雪未全融,粒粒冰雪被他这一剑退势激得飞舞空中。日光折射之下,晶莹剔透,极是好看。

 

这一剑气势固然强盛,但其收放自如更是难得,能参与这品剑大会的皆是行家里手,有人不禁便喝彩道:“好!”

 

就在此时,一道水光忽地冲天而起,空中回旋,被激起的冰雪倏然串成一条直线。方才那一个“好”字尚未落地,叫好的人已经诧异难当。

 

那亦是一剑,来如骤雨,去似流星。有个清越的少年声音笑道:“我大哥……啊不,掌门不是轻易出手的,你须得先过了我这一关!”

 

正是那总护法殷浮白。那道水光却是方才电光石火之间,他从腰间抽出的一把软剑,阳光冰雪之下,剑刃似有水光流动,端的不凡。

 

三人之中唯有他最年少,然而这一剑既出,四下皆惊。单这一剑之利,已臻一流高手之境。厉成殊是见过多少大阵势的人,竟不由心中一凛,但此时自无退缩之理,他上前一步,喝道:“如此,你便接我一剑!”

 

这一剑声势更厉,地上冰雪被激荡出一道裂痕,与地上黑色泥土混杂在一起,绞成一条黑龙。殷浮白微微一笑,软剑一抖,笔直一道水光迸出,众人只觉眼前一亮,厉成殊手中的重剑竟已飞到了天上!

 

这一剑十分简洁,全无花巧,然而准头、速度、力道无不恰到好处,厉成殊不可置信的看着空空双手,叫道:“你……”

 

“扑”的一声,那柄重剑落了下来,刺入峰顶的积雪之中。

 

又一名青年剑客跃众而出,“好剑法,在下愿来请教!”

 

这名剑客年纪颇轻,不过二十二三岁,众人识得他是今年华山一派的新秀薛连,此人被华山多位长老嘉许为“五岳英秀”,又称他是十年一见的剑术天才,一套青萍剑法使将出来,浸淫剑术多年的老手也不是他的对手。多有人讲若兵器谱再排,此人必然榜上有名。

 

薛连剑尖朝天,倨傲一礼。殷浮白一笑,漫不经心的抽出了软剑。

 

以薛连之剑术实力,从前哪有人对他这般轻忽?薛连原本个性骄狂,没想到今天竟遇到一个比他更狂的,不由心头火起,抬手便是他的得意剑式,只见剑光渐起,初时犹极微小,瞬息之间,竟如风起于青萍之末,席卷半天,殷浮白整个人都被埋没在那无边无垠的剑光之中。

 

这一剑覆盖极广,气势力道更是极惊人。按理被那剑光所卷,必然再没有出来的道理,未想殷浮白转头看了一眼,轻轻松松便后退了一步。

 

薛连脸色一变,他这一剑看似完整,其实在东南方位有一个漏洞,但除了他自己,连几位长老也未能看出,这少年随便一眼,怎就看到了?

 

他心中刚转过这个念头,却见殷浮白软剑遥指,水光在空中一卷一绞,薛连只觉手腕骤然一痛,再拿捏不住,手中长剑竟已飞到了空中!

 

薛连长到二十三岁,从来顺风顺水,何曾有过这般众目睽睽之下惨败的经历!骇然之下大叫道:“你,你用妖法!你这是邪术,师父!”

 

他转头看向华山掌门贺乘风,意欲寻求支持。但众人看的分明,殷浮白这一次出手,招式实与前番全然相同,看薛连这般不由都皱眉头,暗想这薛连虽有“五岳英秀”之称,论及风度气质,却实在是愧对此名了。又想这厉成殊与薛连均是一流的高手,却难挡他一剑之威。一名护法尚且如此,那掌门又当如何?想到这里,各自惊疑不定。却只有东南角处一名长身玉立的剑客缓缓击掌,笑道:“好剑法!”

 

四下喧哗怀疑之声如潮水不定,这一句便尤显卓然不同。严妆忍不住便看过去,见那人白衣绿佩,腰悬淡黄长剑,暗道:“从这服饰上看,原来是鸣蝉卫家人物,难怪如此。”

 

原来江湖上有四大世家,乃是琳琅庄家,鸣蝉卫家,衡阳冯家,云水宁家。这四家皆有百年以上历史,高手层出,却不似少林、武当、昆仑等大派参与江湖是非,隐隐有种遗世而独立的味道。

 

那剑客见严妆看他,却也报之一笑,眼神中一派惊艳,却又不失落落大方。严妆倒不觉有些脸红,忙继续注目台上。

 

此刻泰山峰顶尚有许多名宿,但这殷浮白年纪实在太轻,赢了他是以大欺小,更何况看了前两次比剑,谁又能保证定能赢他!事已至此,一名神清骨秀,相貌清雅的道长咳嗽一声,缓缓踏前一步。他一身白色道袍,愈发显得身形皑皑如雪峰巍峨,十分威势,正是昆仑名宿一清子。

 

见到这位道长出场,泰山顶上霎时肃静下来。

 

一清子缓缓开口,声音清越,“少年人,你今年多大年纪?”

 

殷浮白未想到这名道长不说交手,先问这个,便笑一笑答道:“我十七岁。”其实他不过十六岁半,但这个时候的少年总愿意把自己说的大些。

 

一清子点一点头,“你在这个年纪,便有这个成就,实在已是难得一见的剑术天才。”

 

殷浮白爽朗一笑,“道长,多谢您夸奖。”语气中却全无敬意。

 

一清子微一皱眉,又道:“少年人,不知你师长是哪一位?”

 

殷浮白道:“我和师兄、师姐是一个师傅,师傅是谁,可不能说。”一清子眉头又一皱,但仍是平心静气道:“少年人,我想与你比试一场。”

 

众人再度哗然,未想今日品剑大会尚未正式开始,竟然便能看到一清子出手,这可实在是少见的事情,这殷浮白不知是不知天高地厚还是怎样,一拔腰间软剑,笑呵呵的道:“好啊,道长请指教。”

他说的满不在乎,身后的龙严两人却已动容。却见一清子并不拔剑,续道:“我只出十招,你若能抵挡过这十招,我便容你们下山;若是败了,便要请你们沧浪水之人留下,问一问今日为何要扰乱这品剑大会?”

 

他语气森严,尽显威仪。龙在田与严妆对视一眼,严妆眼中已显出惧色,唯有殷浮白并无慌张,思量一下道:“这位道长,你这说法会不会对你太不公平,我看还是我们公平对决,不然改成一百招也好。”

 

一清子眉头皱的更紧,也不答话,微一转身,身后背的三尺青锋已然出鞘,他这柄剑是江湖上有数的名剑,剑名“斩决”,摧金断玉。起手招正是昆仑一派的入门招法“玉出昆岗”,这本是昆仑弟子入门应学的第一招,剑式极简,并无变化,然而在他手下使出,却有无限威势。

 

这一剑使出,泰山峰顶,霎时彩声一片。若是十分精妙的剑法倒也罢了,一清子这一招昆仑子弟人人会使,然而哪有一人能使出他这般的威力?殷浮白双眼一亮,软剑轻舞,水波灵动,一剑向他身上空门刺去。

 

这正是这一式中唯一的空隙。也不知他眼睛为何如此之毒,一清子剑尖一颤,变招“六出祁山”,幻出雪光点点,难分是真是幻。

 

殷浮白退后一步,忽地弯身,软剑下扫,竟把软剑当成软鞭一样的使法。“六出祁山”亏在下盘略有虚弱,又被他一眼窥出。

 

一清子纹丝不动,斩决剑平平下移,一招“不知火”削向他头顶,殷浮白举剑横过,双剑相交,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好大一个火花直迸出来。殷浮白哎呀一声,连一清子,也不由在暗自吸了一口气。

 

二人对自己这柄剑均是十分珍惜,却也均未想到对方之剑竟也这般了得。一清子剑招再变,接连五剑快若闪电,冰雪之上几无痕迹,这正是昆仑一派的“无影剑”,能使出这套剑法的在昆仑派中也不过寥寥数人。众人非但看不清他用的是何招术,连他身影为何几乎也看不分明。

 

殷浮白“啊”了一声,双眼更亮,不似惊惶,倒像兴奋,众人也看不清他到底怎么出招,只见水光乱舞,瞬息双剑再分,这快之又快的五剑竟然也被他抵挡了过去。

 

与此同时,龙在田与严妆也长长呼出了一口气,龙在田的眉头,这时才慢慢的松了开来。

 

一清子抽剑回身,平平刺出第九剑,这一剑速度却极慢,几可听到空中风声嘶嘶作响,显然附着于上面的内力十足。殷浮白皱一皱鼻子,十足的少年神气,纵然他天赋过人,但内力却绝非一朝一夕可以练成,硬拼是绝不可能,若说躲避,这一招笼罩范围却又极广,躲避亦非易事。

 

他嘿的一声,一剑刺出,这一剑后发先至,速度奇快无比,犹在方才的无影剑之上,转瞬已到了一清子咽喉,迫的一清子不得不撤剑回护。

 

展眼九剑,一清子从最初的入门剑招到使出了昆仑绝技,从速度奇快的剑招到欲以内力治人,但并无一式奏效,峰顶众人感叹他剑术精妙之时,对那少年殷浮白更是惊诧。

 

这殷浮白内力平平。剑招却是十分的干脆利落,少有花巧,透着一种少年人方有的锐意自如,手法却又如浸淫剑技几十年的老手。更难得是那一种一眼窥破对手破绽的眼力,真不知他是如何习来。

 

眼见只余最后一招。一清子的面皮绷的极紧,一语不发,相较先前九招的精彩绝伦,这一次看去似乎并无特出,却是他的成名剑法“清风十九式”的起手式。殷浮白咦了一声,也是一剑递出,众人只见两把长剑骤然相交,一样物事直飞到半空中,竟是一清子的发冠被削飞了一半。

 

与此同时,殷浮白的衣袖也被刺破,论理二人应是平手。但一则一清子的样子更为狼狈;二则,这可已经过了十招!

 

喧嚣声浪,这次再也制止不住。一清子的面色白如他身上的道袍,他欲还剑入鞘,竟然连插了两次才把斩决剑还入鞘中。

 

殷浮白抬头一笑,笑意清朗,四下里拱了拱手,“承让,告辞了!”

 

眼见他出了这样大一个风头,怎的说走就走?众人又是诧异。却见那严妆上前一步,将殷浮白护到身后,笑道:“这次我沧浪水一派本就是前来见识一番,既见识过了,也便和诸位告辞。”说罢便要离去,慑于方才殷浮白三战之威,众人都不敢阻拦。却只有东南角那剑客扬声问道:“在下鸣蝉卫家卫长声,严姑娘,却不知这沧浪水,究竟在何处?”

 

严妆一笑,便歌道:“洛水之侧,冲山之南,天上明月,地上青莲。”

 

歌声渐没,人影亦是消失。

 

这三人来的忽然,去的亦奇。众人琢磨一番,皆是不解。



二、沧浪水


直到泰山脚下,严妆才长出了一口气,“好了,这出戏终于唱完了。”

 

殷浮白笑道:“妆姐,你出这主意可有意思。不过为什么要说什么‘天上明月,地上青莲’,直接说我们住的地方不就行了?”

 

严妆笑道:“你不懂,江湖人就是这样,直接说他们不在意,装腔作势故作高深才让人高看。你放心,不用几天就有人来投咱们门派了。”

 

一直未开口的龙在田道:“但愿如此。”说罢叹了口气。

 

所谓“沧浪水一派门主、副门主、总护法”云云,真实情况乃是:这个门派除了门主副门主总护法,可再没第四个人了。

 

这三人原本在同一个村子长大,一场洪水之后,村子里只余下他们三个还是活人,当时还是个少年的龙在田救下了一个身上带着剑谱的江湖人。为了报答,那人传了他们功夫和那本剑谱上的剑法,随后离开。

 

数年之后,龙严二人武功初成,都道外面这许多名门大派,为何我们不能出头?便立意也成立一个门派,殷浮白自是无可无不可的跟在兄姐后面。严妆又提议先闯品剑大会,露一把名头,自然就可招人前来了。

 

她兴奋道:“还是小白最能干!不过,”她长出一口气,“刚才那一清子说要和你较量时,我可吓了一跳,这个人,可实在了得的很。”

 

殷浮白道:“是吗?”他虽与一清子动手,却对其身份全不知情。

 

严妆抚一抚他的肩,“江湖上都传,这一清子文武双全,曾凭着一套清风十九式被百晓生名列兵器谱上第四名;而且博学多才,通机关五行之学;因昆仑掌门闭关,他还代行掌门一职,亦是十分妥当。可说是个十全十美,几无缺陷的人物。没想到,还是败在咱们小白手下。”

 

殷浮白忙问道:“兵器谱是什么,那百晓生又是谁?”

 

严妆笑道:“你这小剑痴,平日和你说的都忘了?兵器谱便是江湖上兵器武功的排名。那百晓生便是排这兵器谱的人,他通天下百家武功,行走天下,无所不知。只是没人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但见过的人都说,此人性情洒脱,有高山流水之风范,堪为良友。”

 

殷浮白听得煞是钦羡,笑道:“我若有这样一个朋友便好了。”又挂念着兵器谱的事,道:“那兵器谱的第一名是谁?”

 

严妆道:“那便是一清子的师兄,昆仑掌门剑圣长青子。” 她平素虽多言笑,但提到长青子之名时,仍不禁肃然。

 

她道:“你可知道,江湖上剑法双分……”方说到这里,殷浮白道:“妆姐,我不知道。”

 

严妆轻轻打他一下,“你这笨孩子!”便续道:“一半是指武当、嵩山、华山、四方门、沉渊门、海南派六大剑门,另一半便是昆仑一派。然而昆仑声名却更在那六派连手之上。若不是剑圣长青子一剑压倒六大剑门,昆仑派焉有今日的风光?”

 

殷浮白只听得悠然向往,叹道:“待他出关时,我真想会会他。”

 

严妆嗔道:“你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以为和一清子动过手,就敢去挑战剑圣了?那两人,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龙在田却忽然开口,“小白,那一清子倒数第二剑内力如此强盛,你是怎么后发先至逼他撤剑的?我看你平日剑法,还没快到这个地步。”

 

殷浮白笑了,“瞒不过大哥,那一剑我其实没用力的。要是那位道长不躲,其实根本伤不到他。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快。”

 

严妆道:“是一清子!怎么连名字也记不住……等等,你没用力?”

 

她大吃一惊,用力拍了一下殷浮白的头,“小白,你怎么这么胆大!他要是不理你那一剑,你岂不是连命都没了!”

 

殷浮白抱着头,“安清子又不会不躲……”严妆怒道:“是一清子!”

 

龙在田忙出头调解,“好在小白眼下没事,阿妆你就别气了。”又向殷浮白道:“话虽如此,你以后也谨慎些,不要再冒这样的险。”

 

殷浮白忽又道:“其实临清子最后一剑才最厉害,就是他用的不对。”

 

严妆也懒得纠正是“一清子”,只奇道,“到底是怎么个厉害法?”

 

殷浮白一乐:“他要是用对了,我就输了。”

 

龙严二人各吃一惊。殷浮白又道:“我也在诧异这件事,他出剑时,明显犹豫了,剑招慢了一分,使出来就全然不对,可他为什么要慢呢?”

 

这一节道理,他想不明白,严妆却有分数,“我听说,这一清子把这套剑法看的极重,平时极少使用。他见前九招都胜不了小白,没奈何使出这套剑法,偏又好面子,犹豫用不用,结果反落了个下不来台,该!”

 

殷浮白嘀咕说:“其实我倒想见识一番那真正的清风十九式呢……”一语未了,已被严妆在头上敲了个爆栗,“你这小白,他若认真使出,我们还想全身而退?”又说:“就这样,你还想挑战剑圣?”

 

殷浮白捂着头不敢说话,过了一会儿却又嘀咕,“好容易来了次泰山,还没怎么逛呢就要走了……”他虽然好剑,个性却不大似江湖人,平素除了剑之外,便是喜好游山玩水。

 

严妆在他头上又敲了个爆栗,“还想着玩,以后有的是机会。不谈这些,我们还是上路吧。”

 

殷浮白皱着眉,“妆姐,我还有句话想说。”

 

严妆提高声音,“还有什么事?要是剑法或者玩的事,就不用说了。”

 

殷浮白道:“不是……妆姐,咱们没钱啦。”

 

真没钱了,严妆粗略算算,就算省吃俭用,也只够勉强赶回洛水。

 

“咱们还得撑起沧浪水,有弟子投来,还得有房舍住,有统一的衣裳穿。”严妆皱紧好看的眉头,从包裹里抽出一支眉笔,飞快算着帐。

 

龙在田提议道:“不如我们去卖艺?”他盘坐于地,神态甚是威严。

 

严妆看都不看他一眼,“呸!卖上一年你也攒不下一间房子!”

 

龙在田又提议道:“要不去保镖?”

 

严妆哼了一声,“保次镖得一年半载,弟子来了,上哪儿去找掌门?”

 

龙在田冥思苦想,严妆一抬眼却见殷浮白正扒着雪玩,不由恼怒,“一个不会办事,一个不懂事,凡事都要我伤脑筋,哼……小白!”

 

她惊讶的看见殷浮白竟不是在玩,他小心翼翼的从路边积雪掩盖的树洞里,拖出一根金光璀璨的棍子。

 

“先前我就发现咱们的路费不够,上泰山之前听说这附近有位黄金棍路老爷子,家里有钱的很,我就找了个晚上,把他的棍子拿出来藏起来了……”他眉飞色舞看着师兄姐,笑意灿烂,“黄金棍啊,很值钱吧!”

 

那两人依旧目瞪口呆看着他,过了半晌,龙在田才叹道:“小白……”

 

下半句他没说出来,终究还是严妆开了口:“所谓黄金棍其实是黄铜上面镀了层金,根本不值钱的!掂重量也掂出来了吧!”

 

两个男人默默听着她吼人,谁也不敢反驳。严妆说罢,心中忽然一动,“等等!”

 

 

路老爷子大名路不平,当年也是响当当一条好汉,如今已然退隐江湖。因这黄金棍被偷之事,家中已是天翻地覆,未想这天竟有一个美貌女子叩门,身后又有两个挑夫,抬的,赫然便是那根金光闪耀的黄金棍。

 

美貌女子浅笑盈盈,“路老爷子在么?小女子是特为来送兵器的。”

 

路家人大喜,忙将这女子请了进来,连那两个挑夫都一并殷勤招待,又重重给了赏钱,那两人一个红脸,一个年少,拿着那赏钱欢喜不休。

 

路老爷子大笑迎出,请这女子入正厅上座。那女子十分谦逊,只道:“小女子不过是个平常江湖人,却也早就耳闻路老爷子的名声。今日里原是见有小贼在集市上拿着老爷子的兵器叫卖……”

 

听到这里,路不平一惊,却又疑惑,“多谢,不知那小贼人在何处?”

 

那女子神色肃然,“被我杀了。”

 

“啊?”

 

“他轻薄于我。”

 

这般一个美貌女子,面不改色说出这么句话。路老爷子是个老派人,听了这句话反不好意思起来,“这个……那小贼是如何偷盗的?”

 

女子正色道:“原来这小贼有一种家传迷香,无色无味,最是了得。那日他便是用迷香偷走黄金棍,又想暗算我,我一怒之下便把他杀了。”

 

她言之凿凿,路老爷子听得半信半疑,觉得这女子言语到处是破绽,可又想不到她到底是要对自己如何不利。

 

他抱了破财免灾息事宁人的念头,赠送了一笔程仪。只是他不知,那女子一出门,就和那两名挑夫会合,笑得如同一朵嫩红娇艳的芙蓉花。

 

路边的小茶馆里,严妆细细数着手边的银两,“原先咱们手边还有些富余,回家之后,余下的银两正好修补一下屋舍,或买几亩地也使得。”

 

“只是到底是拿余钱修屋子呢?还是买地呢?”严妆陷入了思考。按说,今后有弟子前来投奔,没有地方住是必然不可的。但要是有了地,每年便可有一笔固定收入,以后的生活自然不愁开销。

 

她又想一想,拍板道:“修屋子!外表光鲜才能招弟子,看各大门派的规矩,徒弟总有孝敬的。”

 

龙在田却问:“若是穷人家的子弟,又哪有银子孝敬?”

 

严妆怒道:“总有富家子弟的!天赋好,出身好,总得占一样吧,什么都没有,还学什么武!”

 

殷浮白自顾喝着茶水,他对这些事情本无兴趣,也不理会。严妆却拿了块银子给他,“等下去前面的易安城,便给你的剑配个好些的剑鞘。”

 

那块银子足有六七两,她方才对些许银子都斤斤计较,对这小师弟却甚是大方。殷浮白看了看自己腰间半旧的剑鞘,“妆姐,不用了。我这这个剑鞘也挺好的。”他对这些身外之物,素来不甚在意。

 

严妆瞪瞪眼,“让你拿你便拿着。”龙在田也道:“正是,这是师父留下的宝剑,还应好好珍惜。”

 

这把剑名“止水”,乃是他们师父留下的一柄利器。听得二人这般说,殷浮白也只好答应。三人计议完毕,在茶肆里要了些东西,吃罢正要上路。却见在一边倒茶的小伙计冲了过来,看着他们眼神发亮,“三位好汉,你们就是最近传说的那个‘天上明月,地上青莲’的沧浪水么?”

 

龙在田不想一个茶肆的小伙计也知道了他们名号,不免得意点头。

 

小伙计忽然扔下茶壶,双膝跪倒,“我,我从小就一心想要学武,只是家里没钱也学不得,你们这么了得,请收下我吧!”

 

自从这沧浪水成立以来,除了从小一起长大的三人之外,并没有第四个人要求加入,一时间龙在田十分激动,严妆也忘了方才自己说过的什么“天赋好,出身好”的话,异口同声的道:“好!”

 

这便是沧浪水一派的第一位开山大弟子。

 

 

三年后,洛水之南。

 

两个身穿青衣,发束竹簪的青年走在官道上,身后各背了一把长剑。

 

左手边那个年纪较轻的青年道:“贺师兄,这一次出门,咱们比原定早回来了三天,任务完成的也好。师父见了,定然欢喜。”

 

贺师兄看着他笑道:“纪师弟,我看你不是想师父会不会欢喜,而是想任务做得好,二师叔就不会骂人。”

 

纪师弟一缩脖子,“可不,二师叔骂人可真凶。”又道:“贺师兄,说起来我入门也一年多了,怎的都没见过咱们那个有名的小师叔?”

 

贺师兄笑道:“小师叔行踪似神龙出没无定,哪有机会随便见他?莫说是你,我比你早入门半年,却也未曾见过他老人家。”

 

那纪师弟不由叹了一口气,满脸都是向往之色,“小师叔真是奇人。我听师父和二师叔说,他一出道,就在品剑大会上扬名立万,连败天下成名剑客。连那传说中的昆仑派高人也没在他手中讨的便宜。”

 

贺师兄道:“这是自然。这一次出门,江湖上不也都在传咱们小师叔的消息?管他嵩山还是沉渊门,在小师叔手下,都是不堪一击。”

 

纪师弟更是向往,“有朝一日,能见识一番小师叔的剑法就好了。”

 

二人且说且行,正午时已到了洛水,便在这附近的集市打尖,选了一家面摊,各要了一大碗香喷喷的牛肉面,兑上辣油吃的正高兴。忽听一个少年自外面挤了进来,口中直道:“劳驾,劳驾!”却因生得单薄,被人挤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那贺师兄离得他近,忙伸手搀了他一把,那少年站稳身形,抱拳一笑,“多谢你啦!”便拉了长凳坐下,招呼小二也来了一碗牛肉面。

 

这少年也不过十八九岁年纪,细腰窄肩,眉淡唇薄,一双眼睛生得十分清澄,整个人仿佛静夜里一杯竹叶青上浮起的清浅泡沫,有种说不出的韵味。他依样画葫芦,也加了许多辣油在面里,随后多多挑了一筷,放入口中,一张脸险些红破,眼泪劈里啪啦直向下掉。

 

那纪师弟忙倒了一杯冷茶递过去,那少年费了好大劲把面条咽下,随后猛灌茶水,好半天才说出一句,“多,多谢。”

 

纪师弟看着好笑:“你既不能吃辣,放这许多辣油做什么?”

 

少年茫然,“这罐子里放的是辣油么?我方才竟未注意。”

 

纪师弟险些笑出声来,心想这少年一副聪明相,原来却是个胡涂的。

 

正在这时,忽闻一声弦响,声如裂帛,面摊上众人皆看过去,却见面摊前面的空地角落里,坐了个男子,穿一身洗的发白的蓝布长衫,手里抱了把琵琶,旁若无人自弹自唱。

 

琵琶声调洒脱悠扬,并不似一般歌妓人家那般柔媚,也不似有的大家那般金戈铁马,而是洒落自在,自有一种山高月小,水落石出的韵味。众人皆是听得出神,而贺纪二人面前的少年尤其听的认真,他也不吃面了,一只手支着头斜坐在桌旁,另一只手还随之打着节拍。

 

琵琶声音一阵紧似一阵,待到高潮之时,那少年忽然一按桌子,一掠而起,众人只见一道淡淡水光自他腰间冲出,原来竟是一把软剑。

 

他也不管他人目光,随着那蓝衫客的琵琶声响,便开始舞剑,手中一把剑犹如行云流水,与那琵琶声响竟是配合的严丝合缝。

 

这少年不过是舞剑而已,并未像一般江湖人那般运用内力,但贺纪二人依然是移不开眼睛。那贺师兄入门早些,年纪也较长,思量这少年用的招式也没有多么特别,但自己却绝用不到他那么精准自然,更别提那种洒落随意的韵味,自己只怕再练几年,依旧还是学不出一分。

 

他心中感慨。忽又听四弦一声,瞬息而停。那少年也随即收了剑势,搭配的全无痕迹。那贺师兄又想这二人也不知配合了多少次,才有如此默契。正想到这里,却见那弹琵琶的男子放下琵琶,拱了拱手,那少年也报之一笑,双眼笑得弯弯,便即离去。却原来,这二人竟是素不相识。

 

那纪师弟看的眼睛都直了,面条也忘了吃,过半晌忽然醒悟到一件事,“啊呀,不好!”

 

贺师兄奇道:“怎么了?”

 

纪师弟还未答话,那小二依然走了过来,冲着二人道:“两位,方才那小哥是你们同伴吧,他那份面钱还没给呢!”

 

待到他们回到门中时,已是黄昏时分,门中灯火通明,一干弟子个个喜笑颜开。纪师弟拉住其中一人,“今儿是怎么了,大家这么高兴?”

 

那弟子笑道:“小师叔回来了,师父和二师叔都欢喜的紧呢!”

 

二人想到从前听说这小师叔种种了得事迹,均是又惊又喜。就在这时,却见两位门主并一个穿月白袍子的少年走了进来,副门主素来厉害,此刻看着那少年却是神态柔和之极,门主亦是面上带笑,口称“师弟”。

 

“小,小师叔?”


【未完待续,下周末继续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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