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灰剑大结局 | 赵晨光

寸灰剑大结局 | 赵晨光

黑江湖 内地男星 2019-02-10 08:01:20 1006

作者于黑江湖上发布的第11篇文章

寸灰剑10

赵晨光 著



醒目:著名武侠作家、百万武侠大赏首奖得主赵晨光之武侠作品《寸灰剑》、《碧城劫》等均全版权独家签约于黑江湖(开屏影视文化工作室),我方为唯一授权方。有改编影视、动漫、游戏以及图书出版的合作方请与我方联系:wumaxixi(微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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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大陆新武侠,不能不提及赵晨光(又名清朗)。


赵晨光本是以同人文创作走上创作之路,后参加温世仁百万武侠大赏,成为第三届温世仁百万武侠大赏首奖得主,此后,其作品先后多次发表于大陆新武侠第一刊《今古传奇·武侠版》上,受到广大读者喜爱,“赵晨光”这三个字,一直是最具号召力的几个武侠作者名之一。其武侠作品豆瓣评分,平均分达到惊人的9.0分。


《寸灰剑》则尤其是其代表作中的代表作,讲述一代剑客天才殷浮白的故事。“天才”是武侠小说中最常出现的词,但我们头脑中却很少留下“天才”的印象,因为武侠中,泛泛的天才太多,而真正的天才甚少。《寸灰剑》可以说是极少数能将天才的“天才性”予以完美展示的作品。所以《寸灰剑》与其说是一部极其出色的武侠小说,不如说它是跨越类型的讲述天才的天才故事。是武侠世界中的《海上钢琴师》和《美丽心灵》。


作者惯有的清晰,准确,优美,典雅与跌宕,在这部作品中体现得淋漓尽致。赵晨光同时也是极其少有的写100个人物便有100个人物能够跃然纸上的作家。


基于此,向黑江湖的朋友们郑重推荐赵晨光。并于今日开始,陆续推出其系列武侠作品。《寸灰剑》将于每周日开展连载,敬请关注。


现已推出:


热血如古龙,写出了武侠世界中最温柔的江南


寸灰剑1


寸灰剑2


寸灰剑3


寸灰剑4


寸灰剑5


寸灰剑6


寸灰剑7


寸灰剑8


寸灰剑9


注:图片来自网络,仅作示意,作者苏白墨。特此致谢。



十四、付一笑


殷浮白一路下山,胸口一路锐痛不已,鲜血不住自唇边点点滴下。体内经脉亦是纠结成一团,疼的几乎无法呼吸。


万念俱灰的殷浮白,孑然一身回到了深沉雪。

 

他的内伤愈来愈重,吐血的症状一直未曾缓解,他心中暗想:反正只有三年时间,何必留在沧浪水,让彼此心伤?

 

深沉雪内莲花已落,湖畔积雪皑皑,袁乐游的坟上亦是堆满积雪,他推开自己曾住过两载的木屋门,吱呀一声响。发现屋内已然满是灰尘。

 

他从湖里打来一桶冰冷刺骨的湖水,慢慢的将屋里擦拭了一遍。然后他拾了些柴,在屋中的炉子内点燃,于是木屋中总算多了几分人气。

 

他回到湖边,破冰后捞了两条鱼上来,又打了点水,煮一煮喝掉。鱼也并未如何精细处理,只胡乱去了鳞,烤一烤便吃下肚去。

 

此后这些日子里,他不是躺在房间出神,便是坐在湖畔发呆。偶尔他也会想起自己这一生。他一生好剑,终究不过是创了一套害人害已的剑法;他一生重情,但袁乐游因他而死,严妆终是嫁给了旁人。

 

他茫然失措,索性不再深想,连流水剑都被他掷到一边,不愿再见。心中只想:在这里过一天算一天,哪天内伤发作,死在这里,也就是了。

 

浑浑噩噩,也不知过了多少日子。这一天他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睡着,梦里他还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新学会了一套剑法,三招便挑飞了龙在田的手中剑,严妆在一边笑着称赞他。

 

这梦真好,他迷迷糊糊的想,只是尚未听到严妆对他说了些什么,便被外面一阵清亮的琵琶声吵醒。他揉着眼睛,踉踉跄跄走了出去。却见大湖之畔,站了个穿着洗的发白的蓝衫男子,手里抱着一柄琵琶。

 

殷浮白意兴阑珊停住脚步,往地上一躺,冰雪很快浸湿了他的衣衫。

 

冯双文觉得有趣,走了过来,调转琵琶柄戳一戳他,“还活着吗?”

 

殷浮白平平答道:“恩。”

 

“堂堂兵器谱榜眼,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

 

“恩。”

 

“我给你的陨铁铸的流水剑呢?”

 

“恩。”

 

“你就这么消沉下去了?”

 

“恩。”

 

“我说,一清子已经被惩治了!”

 

“恩……什么?!”

 

这一次,殷浮白当真从地上蹦了起来,“什么?”

 

冯双文索性也席地而坐,琵琶横于膝上,“当日里虽有一清子一番说法,但有人觉得不可盲信,又去调查,终于知道事实真相,公布天下,如今一清子已经被废去武功,免除代掌门一职,终身囚禁于昆仑山上。”

 

殷浮白颓然坐下,虽然一清子并未被处死,但那般留恋声名的一个人,被剥夺了一切,这惩罚却实未处死他更要难过。他双眼遥望袁乐游坟茔,终是默默吐出了一口气。

 

“什么人查的?”他看向坐在对面的冯双文,“难不成……是你?”

 

冯双文笑了,“不完全是我。”他凝望殷浮白双眼,“当时我为你判出七人剑痕,深觉此事重大,但我不通武功,只得赶到昆仑山上,请求一位长辈出手。只是我赶到时为时已晚,你已闯下昆仑山,本来那位长辈亦想追捕于你,我找到他,对他说:这件事其中有疑点。”

 

这是第一次殷浮白听到有人为已辩护,虽然事情已然水落石出,仍是禁不住心中感激,“多谢你,但……”

 

他想问疑点究竟为何,冯双文却反问了他一句,“你说当我遇到这等事情时,为何不去找冯家人,而去找昆仑山那位前辈?”

 

殷浮白一怔,答道:“必是那位前辈武功极高,或与你关系极亲近。”

 

冯双文笑道:“两者皆中!若一清子所言为实,武当山那许多高手,凝云剑不去找他们,反倒去找一个钱之栋连手?”他停一下叹道:“可叹这当日那许多人物被仇恨所激,竟无人想到这一点。反倒后来我见昆仑派一个二代弟子,却还心明眼亮。”

 

他又续道:“那位长辈对你也有了解,本不信你能做出这般事情,听我一番话后,便下了昆仑山,幸而还是救到了你。后来他花了半年调查真相,先找到杀手阁的阁主,证明确无这么一单生意交给袁乐游,后又遍寻六大剑门与你一战之人,终是找到了海南派的两名弟子。”

 

殷浮白也想到与黎永安交谈之时一旁的两名弟子,原是极好的证人。但自己当日在昆仑山上怒气填膺,早把这两人抛到了脑后。他犹豫片刻,“那位前辈……是那名老乞丐?不知他是昆仑山上哪一位高人?”

 

冯双文绝倒:“他是我长辈,我是衡阳冯家人,你竟还问我他是谁?”

 

殷浮白尚未答话,却听远处声响如雷,“小子,你就一直窝在这里?”

 

随着这一声质问,一道人影手持手杖,展眼已到了面前。

 

殷浮白对这老乞丐十分感激,刚要行礼,一手杖已经大力砸到他肩上。他“呀”的一声叫,老乞丐怒道:“性命只余三年又如何?被人冤屈又如何,心上人死了又如何?你就打算这么窝窝囊囊的过下去?”

 

冯双文忙道:“叔父,浮白的心上人并非袁姑娘,我想应是他师姐。”

 

老乞丐一怔,便改道:“心上人嫁给别人又如何,你就打算这么窝窝囊囊活过最后几年?”想一想又道:“这般说来,你却也是够倒霉了。”

 

纵然是心灰意冷之下,殷浮白到底也忍不住,“哈”的笑出声来。

 

老乞丐脸却又一板,“不准说笑,拔你的流水剑。”

 

殷浮白道:“剑不在我身上,被我扔屋里了,我不想看见它。”

 

老乞丐冷笑,忽从手杖里拔出一柄长剑,“那也先接我这一招!”

 

这一剑内力精纯,招式圆满几无破绽可寻。然而令殷浮白惊住却不是这些,只见老乞丐手杖中那柄剑大刃无锋,一道血线贯穿上下,不是问天剑,又是哪个?

 

“你怎么会有问天剑?”他匆忙躲开这一剑,面上全是不可置信。

 

老乞丐长笑出声:“三年前你在玉虚峰顶,约我比剑,你竟忘了?”他口中言语,手中不停,接连又是几剑,殷浮白无法还手,十分狼狈,忙叫道:“别打,别打!”老乞丐却哪肯停手,追的他在湖畔四处乱窜。

 

便在此时,冯双文悠悠开口,“我一早便说过我是衡阳冯家人,又说昆仑有我一个长辈。”他摇头叹息,“江湖上哪个不知,长青子原名冯长青,本是衡阳冯家人?”

 

殷浮白惊讶之极,便仔细看那老乞丐,却见他虽然满脸污垢,但面貌轮廓,竟真的与那长青子有几分相似。然而一个落魄江湖,苍老不羁;一个高冠峨带,武林楷模,谁又能将这样两个人联想到一起?

 

他喃喃道:“我只注意过剑圣的剑法,却未留意过他是哪里出身。”

 

冯双文想要叹气,却终究未成,“还有,我当初给过你这里的地图,你也不想想,若非剑圣与我关系不同,我怎会得知这里?”

 

殷浮白啊了一声,“对。”当初他推测那幕后之人是一清子时,其中一条依据便是剑圣曾将深沉雪所在之处告知了他最亲近之人。却未想剑圣却是一共告知了两人,一是他极信任的师弟,另一位,却是他子侄。

 

冯双文摇一摇头,“小剑痴!”便扬手掷出一把剑,“接着!”

 

殷浮白下意识伸手抄住,入手极是熟悉,正是他的流水剑,却是方才冯双文乘他被剑圣追打之时,入木屋内找出来的。

 

这些天以来,殷浮白原已不愿碰,甚至看都不愿意看这把剑一眼,然而当流水剑入手之时,他天性中那种对剑的热爱与向往却已压倒了一切,不由自主反手便是一剑,正是沧浪水的嫡系剑法,刚柔并济,正大光明,一剑抵住长青子来招。长青子,冯双文二人,齐齐的叫了一声“好”!

 

长青子又是一剑,声势如雷,直刺他前胸,殷浮白侧腕翻身,一招武当的“秋雁回环”挡住来势。问天流水双剑互击,火花串串,幸而两柄长剑均未有损。长青子第三剑紧接着又来,这一剑内力十足,笼罩四野,殷浮白举剑向天,正是骤雨剑法,将所有来势一并击破。

 

长青子毫不容情,连环数剑击出,一剑比一剑疾,一剑比一剑勇,这一来,殷浮白渐渐便招架不住,长青子大喝一声:“为何不用寸灰剑!”

 

一旦正式比拼,殷浮白的全副精力便一并投入在剑术之上,他忘记了人生曾经有过的种种不如意事,忘记了这套剑法给他的人生带来的翻天覆地的影响。心道:“正是如此,我为何不用?”

 

他瞄准长青子一个破绽,身形一掠,转瞬已到了剑圣面前,流水剑刺胸,刺腹,刺肩,刺足,连续四剑仿佛打造精致的碧玉连环,又如三寸象牙上的精细雕刻,方寸之间,剑法精巧细密到极致,内力冷锐更不逊于任何一位大家。长青子纵然剑法无双,一时竟也打了个手忙脚乱。

 

但他毕竟是当世大家,虽有一时失措,数剑之后便即反应过来,手腕翻出,正是一套昆仑派的“锦绣山”,这套剑法素以绵密小巧著称,与殷浮白以快打快,以巧打巧,但未出十剑,铮的一声,问天剑锋已被弹了出去,显是锦绣山已然不敌寸灰剑。

 

长青子更不犹疑,出手又是清风十九式,这原是一清子的招牌剑法,但这一套剑法被他使来,威力增加何止数倍,只见剑势如风,气韵洒脱,真正不愧为“清风”二字,殷浮白却也不理,窥的破绽,倏忽上前,寸灰剑法再度将其紧紧缠住,纵是怎样的清风,此刻也没了灵动气概。

 

长青子手腕再翻,这次却是昆仑派以朴拙闻名,以内力为基的“丁字剑法”,殷浮白双指搭住流水剑刃,冷锐内力自已方之剑传至对方天问之上,丁字剑法再度被破。

 

剑圣一连使出七八套剑法,殷浮白只以一套寸灰剑应对,却始终奈何不得他。然而殷浮白固然招式奇巧,剑法惊人,却也伤不得剑圣一分。

 

 

这一场比试,足足打了一个时辰,最终长青子收回问天,长笑一声:“不打了!”随即又忍不住笑道:“过瘾!”

 

殷浮白亦是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些时日,只有这酣畅淋漓的一战,方才是他真正觉得活过来的时分。忽然间他胸口一痛,却是因着使用寸灰内力,内伤再犯,几口血再度吐了出来,却依旧笑得欣然。

 

这一战,双方平手。剑圣的长处是在内力精纯,经验丰富,若再给殷浮白十年时间,将这寸灰内力修炼的更上一层楼,这胜负却也难分。

 

只是,殷浮白却再也没有十年时间。或者,这当真是天意使然。

 

长青子又道:“殷小子,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纵使你这不如意比旁人更多了几分又如何?你的身边,至少还有这一把剑!”

 

殷浮白下意识握住剑柄,是,无论如何,流水剑仍一直陪在他身边。

 

冯双文也道:“人生一瞬,花开一时,浮白,你看这大湖中的莲花,今年谢了,明年又开,不因风雨而改变,不因雪封而凋零。梁鱼务繁盛时,花开茂盛;如今这里只余空城,莲花依旧自顾绚烂。花犹如此,你又何必将自己困于一隅?”

 

殷浮白张了张口,一时难言。冯双文又笑道:“也罢,便不提这些。我听说你最喜剑,又喜与他人切磋,西域的剑客姚西城你可见过没有?”

 

殷浮白摇头道:“没有。”

 

“长白山的云海真人你可曾与他比过?”

 

“不曾。”

 

“空明岛有六剑客,隐居世外,人人剑法皆有不同,你可曾相见?”

 

“这个……我听也未听过。”

 

冯双文连问了十几名剑客,殷浮白皆是不曾见过。冯家四公子一笑,随即又转了话题,“我又听闻,你喜爱游山玩水,东海你可曾去过?”

 

殷浮白老实摇头,“我见过极南的海与极北的海,却未曾见过东海。”

 

“泰山你可曾游览过?”

 

“虽在品剑大会时去过,却未曾游览。”

 

冯双文笑道:“至高莫如泰山,至宽莫如东海,这许多风景你没有看,这许多人你没有见,殷浮白,你就打算这么在这里过上最后几年?”

 

殷浮白握住剑柄,半晌说不出话来,他转头向湖中望去,此时积雪未融,却见一点颤巍巍的绿色,正小心翼翼的从湖中冒出头来。

 

他忽有所悟,看了那点绿良久,终是慢慢笑道:“多谢。”

 

他抄起流水剑,转身向外便走,冯双文抱起琵琶,跟随在他身后,殷浮白转头诧异道:“冯先生,你要去哪里?”

 

冯双文笑道:“作为江湖百晓生,自然要随你这个新出炉的兵器谱状元一起,看看即将掀起的江湖风云。”

 

殷浮白哈的笑了一声,还未答话,长青子却已丢过一个天水青色的玉瓶来,“小子,接着。”他没有看殷浮白,“这东西治不了你的伤,至少还可以缓解你吐血和胸痛的症状。”

 

殷浮白见那瓶塞已然十分陈旧,玉瓶莹莹润泽,料得此药必然难得之极,“前辈,我的内伤反正也治不了,何必用这么珍贵的……”

 

长青子一挥手,拦住了他的话,“当年是我一直不喜掌门束缚,才把门中一切事务交给师弟,我谎称闭关三年,其实亦是借机四处游荡。而他性情逐渐狭隘偏激,我却也未曾纠正,方有今日之事……我责任亦是极重,这瓶药,亦是我欠你的……”

 

他收起问天剑,转身而去,风中唯留下他的歌声,苍老中犹带洒脱,

 

“禄享千钟,位至三公,半霎过檐风。

 

青山排户闼,绿树绕垣墉。

 

风,潇洒月明中。”

 

 

一代剑客殷浮白,在江湖上的传奇延续了十余年,他出道时16岁有余,泰山峰顶两战成名;20岁创骤雨剑法,流传后世;21岁登玉虚峰,获兵器谱榜眼之名;之后蛰伏两年,创寸灰剑法,横扫七大剑门,名震天下;其后不到一年时间,便与剑圣并列兵器谱首名。

 

他是自兵器谱排行以来,年纪最轻的状元,即便是百年后另一位以年轻闻名的兵器谱首名天子剑易兰台,也年长了他数岁。

 

之后数年,他萍影侠踪,漂泊不定,有人曾在长白山顶,见过他与成名数十载的云海真人比剑;也有人见到,他立于东海之畔,波涛汹涌,壮丽莫名,他立于碣石上欢喜欣赏,眼神沉醉;也有人见到他在江南一处不知名的小酒馆里对月饮酒,身边有个蓝衫男子,悠然自得弹着琵琶。

 

他是不可复制的传奇,直至百余年后,江湖上依然流传着他的传说。



尾声

 

五年后,殷浮白独自一人回到了深沉雪。

 

长青子曾预言他活不过三年,但不知是他赠殷浮白那瓶灵药的作用,又或是他这几年心情舒展,到底还是多活了两年。

 

然而天命难改,到此时,确已是极限。

 

靠着那瓶药,这几年在外,外人并看不出他身有沉重内伤,而当他发现自己即将难治之时,便避开所有人,静悄悄回到了深沉雪。

 

流水剑被他留到了北疆一个山洞之中,他心想这深沉雪少有人迹,留在自己身边反倒可惜了这把绝世名剑,将来若遇见有缘人,便拿去吧。

 

他抱膝坐在湖畔,大片白莲如雪绽放,阵阵清香扑面而来,他深吸一口气,慢慢闭上眼睛,多少故人一一涌入脑中。

 

他想到了严妆,这个与他相伴半生,为他深爱的女子。

 

“原是我太笨,直到最后才懂得自己对妆姐的心意,幸好妆姐现在过得很好,大哥原也比我懂得照顾人许多。”

 

沧浪水一对伉俪,始终为江湖中人钦羡不已。

 

之后是龙在田,这些年他始终未曾回沧浪水,冯双文曾问他为何不归,又小心问道:莫非是因当年昆仑山顶你被围困,龙在田未曾助你……

 

他诧异,答道我原本就不愿大哥卷入这一场是非之中,他之所为正合我意。我不回沧浪水,是因为我不知自己何时会身亡,不忍他们伤心。

 

他三岁父母双亡时,是当时还是个少年的龙在田一手将他带大,他想,大哥待我,一直是很好的。

 

一阵风起,莲香中人欲醉,令他想到当年在深沉雪初遇袁乐游,那个眉眼如刀独自饮酒的女子。

 

他其实并不了解袁乐游,不知她为何入了杀手这一行,不知她过去有过怎样的经历,甚至不知她究竟多大年纪。可是他记得那一口流水剑,那一件黑貂裘,玉虚峰顶并肩观赏日出,深沉雪内共度的日日夜夜。

 

还有长青子,剑圣在揭露一清子之后,便回到昆仑山上,不再过他钟爱的游荡生活,真正执行起掌门的责任,他说,那是我该弥补的错。

 

随后是一清子,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想起这个人。其实若不论一清子所为那些事,这个人真是很了得的,他剑法高超,文武兼备,连机关阵法亦是十分擅长,代理掌门多年,也未闻有何过错。

 

甚至看他后来陷害殷浮白的计策,亦是环环紧扣。他外表仍与沧浪水交好,私下却撺掇曾败于殷浮白手下,心中怀恨的七人买凶杀人,这样既杀了殷浮白,自己手中又多了那七人的把柄。当袁乐游竟不同意杀人时,他索性暗示七人将袁乐游杀掉,随即马上将袁乐游之死宣告天下。

 

一清子本想借机挑起双方争端,未想殷浮白方一得知这消息便杀上七大剑门,他立即将计就计,捏造那七人是由为武当掌门除害云云,使殷浮白成为众矢之的。这份心计应变,实在是难得之极。

 

殷浮白也曾想,是不是我真的太过分,才令他费尽心机对付我?

 

冯双文却说:“那卫长声又如何?他是鸣蝉卫家三公子,败在你手下可曾记恨?他对你师姐有情,你师姐嫁给旁人,他还不是前来祝贺?”

 

这些年,冯双文一直陪在他身边,也看到了许多场精彩绝伦的比试,二人之间的友情清淡如水,却也绵长隽永。

 

还有什么人呢?对了,还有秦兴,半年前他曾与秦兴偶遇,当时秦兴被围困,他上前一剑解围,飘然而去。秦兴在后面大喊:“小师叔!”

 

他在远处回首,微微一笑。

 

听传言,秦兴与云荒,很可能是沧浪水与昆仑两派下一任的掌门候选。若真能如此,对沧浪水,却是一件极大的好事。

 

回首一生,他哭过、笑过、伤过、爱过、认真过,拼命过,虽有遗憾,却无悔意。

 

殷浮白身子后仰,躺到草地上,低声道:“多谢你们。”

 

白莲香远益清,悠悠散散,他很想再睁开眼睛看一眼,却终究不能,于是他用尽身上最后的力气说了两个字:“再见。”

 

再见。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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