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椎名林檎时隔三年发表新专辑《逆输入~航空局~》。这是她Self Cover系列的第二张专辑,也是19年歌手生涯里的第三张翻唱专辑(第一张是2002年的《歌手的价值》)。与Self Cover系列首张专辑《逆输入~港湾局~》一样,《航空局》依然是椎名林檎把近年自己写给别人的歌曲拿回来重新编曲自我翻唱。
上一张《港湾局》算是环球唱片为了纪念椎名林檎出道15周年的系列收官作。而这张《航空局》又仿佛是明年即将到来的出道20周年的序曲。
就在新专辑发行的同一天,日本雅虎新闻做了特集报道,以对谈的形式详细介绍了这张专辑。负责撰稿的内田正树是椎名林檎多年的朋友。内田正树曾经的身份是杂志《SWITCH》主编,印象中在他任期里做过至少两本关于椎名林檎的《SWITCH》专刊。而现在作为自由职业者,内田长期给各类杂志和网站供稿,开了不少介绍日本音乐的专栏连载,以及经常为一些唱片公司做乐队和歌手新专辑的宣发文案和策划。
当天与内田正树一起去拜访椎名林檎的还有个人非常喜欢的摄影师笠井尔示,擅长拍摄建筑和女性肖像写真。十月初在书店看到了他今年出版了第五本写真《东京的恋人》,年底也正在办写真展。当天椎名林檎、内田正树和笠井尔示三人如同好友聚会一般,边走边聊边拍,完成了这一期特集。
一到岁末,就无限循环椎名林檎。还是时常说的那句:喜欢椎名林檎的人,一定清楚知道椎名林檎的独特意义。
记得《港湾局》发表的时候,我曾写过一篇《野性的同盟》叙述印象中与椎名林檎合作过的艺人和作品,但那时并不知道椎名林檎自己究竟抱着怎样的心态进行这类幕后创作,以及如何看待这些幕后工作和个人的歌手工作之间的关系,调配彼此的工作时间。这篇对谈里,椎名林檎自己做了很好的表述。
原本想写些关于新专辑的感受,但想来想去,还是直接翻译这篇特集,让椎名林檎自己讲述更合适。
献给报纸上所见的“15岁女孩”
——椎名林檎,创作的基础
撰稿人·内田正樹 / 摄影·笠井尔示
Yahoo!ニュース 特集編集部
《成人的法则》、《华丽的逆袭》……每一曲都是椎名林檎近几年的热门歌曲、话题歌曲。除了为其他艺人提供乐曲之外,她还担纲CM歌曲、动画主题曲,同时担任了里约奥运闭幕式的导演及音乐总监,只要是与音乐相关的工作就接手的椎名林檎,创作活动范围更为广阔。而在音乐活动的原点,还是“当时的女孩”。
“定制”和“丑女设定”
在唱作者的身份之外,椎名林檎一直从事至今未变的身份是音乐作家。她在自己出道伊始的1998年就为广末凉子、出道翌年1999年为友坂理惠写了歌。由此可窥见她从出道之初就具备创作音乐的才华。她也坦言对阿久悠和都仓俊一等歌谣曲黄金时期的创作者们,和伯特·巴卡拉克(Burt Bacharach)的抱有憧憬。
内田正树:自己也作为演唱者,同时也很重视为其他歌手提供歌曲的作家身份。最重要的不是由谁来演唱,或许是为更多听歌的人带去快乐,带去能量。
椎名林檎:为SMAP创作的《华丽的逆袭》,是在自己的巡回演唱会期间,见缝插针完成的创作。当时,我先生児玉裕一(影像导演)收到了该曲MV的制作邀约,但恰好时间与我SOLO名义歌曲的MV拍摄档期有所冲突。但是,我强烈拜托他务必“拍摄SMAP的MV”。“因为希望你能够将更多的精力用在能为更多人带去快乐的一方”。
为电视剧《四重奏》创作的《成人的法则》(おとなの掟)也是,每一集完结后片尾曲响起的松隆子他们的歌声美妙得不得了。那是因为比起我自己唱,由SMAP和松隆子他们演唱,能让日本,让世界带去光芒与快乐的效果更为显著。
2015年SMAP演唱的《华丽的逆袭》登上单曲周排行榜第一位。2017年话题作品电视剧《四重奏》主题曲《成人的法则》(おとなの掟),由出演电视剧的松隆子、满岛光、高桥一生、松田龙平组成的组合“Doughnuts Hole”担任演唱,占据各大主要音乐发行网站的周排行榜首。
内田正树:你的灵感来源,比如以SMAP为例,是否来源于心中“想看到这样的SMAP”的欲望?
椎名林檎:会的,但更多的灵感来自于喜欢他们的粉丝们想要看到什么吧。作为创作者,会不自主地想要写一首去展现演唱这首歌的歌手所有魅力的歌曲。《华丽的逆袭》就是包含了这种野心的一首作品。对我而言他们魅力在于笑容背后所隐藏的先牙利齿。児玉导演导演也像这样说过“他们每一个人,都是阴阳两面并具的大明星”,我觉得和我说的是一个意思。
内田正树:虽然很遗憾去年年末SMAP解散了。
椎名林檎:他们既是家喻户晓的偶像般的存在,同时也是叛逆的存在。因为稀有,所以更让人惋惜。嗯,我可还没有放弃。(福冈出身的)我梦想着去看SMAP的博多公演被他们迷翻的一天。
给别人写的歌,一定都会按照唱歌人的KEY、歌词和编曲量身打造。为了让这个唱歌人唱,最合适的和声与旋律和歌词究竟是什么。而寻找答案的过程,既是乐趣所在,也是辛苦之处。还有,如果是为别人写的歌,提前预设好美人帅哥的人设来写,这是有意思的地方。你看,最开始是为自己写的歌曲的话都是“丑女设定”。
内田正树:丑女设定是什么意思?
椎名林檎:觉得没啥意思所以没有怎么提到过。其实,基本上我自己唱的歌都是“丑女设定”。例如,即便是造型很美的女孩子,也会有突然变成丑女的一瞬间把?例如在最喜欢的人面前就会“啊,我现在说的话太丢人了吧”之类的(笑)。但是如果是女孩子的好朋友们就会有所共鸣,觉得那个瞬间无比可爱。自从出道之后,一直都自我预设为丑女设定。
而且那个年代,年轻的美人唱作人已经处于饱和状态了。不得不去思考并且想追求更为现实的描写。不过如果是现在的我,可能不会自己选择这条荆棘之路/带刺玫瑰的路吧。也算是因为年轻才有的勇气吧。结果,就这么也连着走了20年丑女的路,真是让人感慨万分(笑)。网路的某个角落中,或许躲藏着“其时那女孩”。
1998年发行单曲《幸福论》并出道的椎名林檎,在推出第二张单曲《歌舞伎町女王》后一跃万人瞩目。第二年发行的专辑《无罪モラトリアム》立刻创下了超过100万张的销量纪录。(目前销量累计突破170万张)而椎名所扮演的“椎名林檎”这一艺人形象受到了为数众多的女性粉丝的热心支持。
内田正树:会经常看上网吗?
椎名林檎:看呀。会用手机也会用电脑看。也经常看Yahoo!智慧袋和雅虎评论。看看大家会对什么样的现象抱持什么样的感情。诸如此类笔触的某个角落,或许会潜藏着“其时那女孩”的瞬间。
内田正树:“其时那女孩”是指什么?
椎名林檎:那是我15岁,还是高一学生的时候,在报纸上读到关于同年级女孩自杀的新闻,受到了很大打击。那个新闻虽然很小,但伴随日积月累,在我内心逐渐发酵成巨大的存在。
假如那女孩她是牺牲者,那么造就她遭遇的是时代吗?最后的决定因素是?让她下决心的一句话是?我和她究竟有什么不一样?不会觉得那是与我不相干的事情。自己的表里,那个女孩,和活在当下的自己,觉得那是和我相互不可分的存在。
内田正树:为什么会有如此强烈的感觉呢?
椎名林檎:可能跟自己一直自觉是处于“捡回一条命的立场”有很大的关系。自己了断生命这个想法本身,对和我一样站在同一立场的人而言,是禁忌中的禁忌。
自从看过那篇新闻之后,就无法忘记那种在意的感觉,一直觉得内疚。既然如此,只要自己继续活下去,那就继续以现在进行时的方式思考那些想着“想干脆消失”的女孩的心情。而这也明显是让我决定投身J-POP世界的契机。
“捡回一条命的立场”——1978年11月出生的椎名,出生后没多久被发现患有先天性食道闭塞症。这个病症是天生食道闭锁导致幼儿无法吸收营养。从肩胛骨和腹部开刀并直接连接食道和胃的紧急手术历时两天。而第二次性征期也发觉右半身发育中止的畸形。
内田正树:你小时候学过钢琴和古典芭蕾对吧。
椎名林檎:芭蕾是在母亲的推荐下上了10年以上的课,最终无法克服矫正身体平衡的疼痛而放弃。就这样放弃曾经学习到的舞艺,在学校,在家里和父母也不顺利。在这样一个思春期中,恐怕就是在乐谱当中才能感觉,自己是可以独立承担责任的所在吧。
现在我还有母亲的身份,对提高文化水平,特别是提高孩子将来的素养,有很多想法。
少女时期的修炼拯救长大的自己
少女时代累积的修炼,对长大的自己究竟有多大帮助。也是因为自己记得所以会很在意。在现在的时代,孩子们所憧憬的对象变得更为多样。不过,假如孩子们崇拜钢琴家,但钢琴现在也是高价物品,可以放置钢琴的环境也有所限制。从这样一种物理性的条件上,被剥夺了接触文化的机会的才华横溢的孩子们,我想还存在很多很多。明明是最擅长点滴努力练习累积的日本人。对国家而言也是巨大的损失,可以说是抱着金饭碗挨饿。
如果有设施可以为芭蕾、日本舞踊和舞蹈,运动等等这些需要进行日常练习的运动提供支持,从训练到正式比赛都能提供全面支持的设施就好了。甚至还梦想着,如果能亲身体验到里约热内卢奥运会残奥会闭幕仪式的会旗交接仪式参与艺术家的制作现场就好了……。编舞家的MIKIKO老师和其他的工作伙伴,都是通过讨论后才达到现在的计划。而创作,就是为了将危机变为转机。
内田正树:2016年椎名担任了里约热内卢奥运会残奥会闭幕式的会旗交接仪式的导演和音乐总监。而主创团队里有椎名的先生影像导演児玉裕一,为Perfume和星野源《恋DANCE》编舞而为大家所知的编舞家MIKIKO等人,都是椎名亲自拜访并组建的团队。
椎名林檎:我觉得我们是某种抛体。我想原本应该是别的更有名气的主创团队来负责策划会旗交接仪式,而且事关奥运会,感觉不论谁来做都会被舆论批评。那个时候我们所想的是,不想做成像专卖给外国游客,日本人谁也不用的土特产大拼盘,而是应当注重当下的真实(reality)。因为这个也算是紧急的TOKYO2020奥运CM(Commercial Message 电视广告)嘛。
内田正树:同时被委任了2020召开的东京奥运会开幕式导演,是什么样的心情?
椎名林檎:只要有知名的人出场,那一段肯定会瞬间红遍网络,但同时也会有等量的黑粉诞生吧。既然如此,由孩子们创意的开幕式会更有吸引力吧。当然,制作上面由大人们理应给予帮助。2020年想当然地是需要某人将“(奥运会举办地)第二届的轻松感”付诸为形式。十分期待。
在女孩能讴歌人生的社会中
内田正树:您自己除了从事幕前的歌手活动,同时还会作曲并导演,担任音乐总监等等大家所说的“幕后”。但相信希望能听到看到更多“椎名林檎”自己的歌曲和表演的粉丝也不少吧?
椎名林檎:如果按照最具有“效果”的大小顺序来努力的话,幕后的工作不可避免地就会增多。所以,如果能到我的live上来,会希望能够与观众更近距离交流。
而在新专辑《逆输入~航空局~》中,除了为上文提到的友坂理惠、SMAP、Doughnuts Hole等等,还有石川小百合、栗山千明、柴崎幸、高畑充希等写的歌,也会在新专辑中由椎名自己演唱。而演奏则邀请到近80名日本屈指可数的优秀演奏家重新全新录音。迎来出道20周年的2018年里,也将从3月开始拉开时隔两年半的全国音乐厅巡演。
“用这个和那个,做出这样的一个东西”,别人准备好材料的委托,总是会花很多心血时间。而我作词作曲的时候,会连编曲一起考虑进去。自己唱的歌也好,给别人唱的歌也好,哪怕多一个人也好,我会去考量如何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案能让更多的人听完能够心身舒畅。
内田正树:所谓原点,是高一时所邂逅的新闻中的“女孩”吗?
椎名林檎:现在也偶尔会光是听到“女孩”(ONNANOKO)这个词语的发音就会热泪盈眶。女人这种生物,都是靠直觉生存的。但是少女时期的智慧与经验还有所欠缺,总会有不小心就丢掉性命的遗憾时刻。我想要做些什么,可能这个想法成为了现在的我的创作基础吧。
想让整个社会充满能称为女孩们伙伴的材料。如果这个世界是能让所有15岁女孩能够舒畅地斩钉截铁地说出“人生,轻松!轻而易举!!”的世界。这份年头至今仍未改变。
穿着异想天开奇装异服的我唱着“我呀,丑女!”这个瞬间,她们看着听着,刚才还在想“想要消失不见”的女孩们,能重新想起“哎呀肚子饿了呢”。要是能让她们噗地笑出来。而这也是这个行业的最大价值。对我来说,世间存在的不是八百万神明,而是八百万女孩。
( 完 )
( 文中省略敬语 )
おとなの掟(成人的法则)
作曲 : 椎名林檎 作词 : 椎名林檎
呼出的气飘了起来
消逝于一片漆黑中
冰冷彻骨的黑夜
将我的愿望吞噬藏匿
纯白的气息现如今
和着最纯粹的本愿
用颤抖的声音在歌唱着什么呢?
真真假假难以辨别
什么爱啊恨啊欲望啊
这些台词无非就图个愉悦
较真时说倒也贴切
就如同毁灭的咒文
在全新的孩提时代
以为若能把课文给
背熟吃透的话
那便可以选出正误了
可如这般照本宣科地过活
自己已应付不来突发情况
唯独在你面前
便会冒出一堆想说的话
用双手堵塞着的那些知识
试着放开手 让其流淌
不知这会感到多轻松啊
若能脱下言语的铠甲
若能解除这个诅咒
若我们能再次相会
什么爱啊恨啊欲望啊
这些话语脱口而出 又将如何
较真其实很恐怖的
切实地活着才是真理
没错 人生很长世界很大
手握自由的我们是灰色
收获幸福体验不幸 忙得不可开交
唯有心底在骚动
成人要守得住秘密
以上
谨贺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