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名家|宋琳:把星座的咒语也拌进去

诗名家|宋琳:把星座的咒语也拌进去

中国诗歌网 内地女星 2016-03-08 20:21:34 578
诗 
诗名家|宋 琳
把星座的咒语也拌进去
  宋琳:男,1959年生于福建厦门,祖籍宁德。1983年毕业于上海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1991年移居法国,曾就读于巴黎第七大学远东系,先后在新加坡、阿根廷居留。2003年以来受聘于国内几所大学执教。目前专事写作与绘画。 著有诗集《城市人》(合集,学林出版社,1987年)、《门厅》(北岳文艺出版社,2000年)、《断片与骊歌》(法国MEET出版社,2006年)、《城墙与落日》(法国巴黎Caractères出版社,2007年)、《雪夜访戴》(作家出版社,2015年)、《告诉云彩》(台湾秀威资讯,2015年);随笔集《对移动冰川的不断接近》(北京邮电大学出版社,2014年),《俄尔甫斯回头》(北京大学出版社,2014年);编有诗选《空白练习曲》(合作,牛津大学出版社,2002年)。《今天》文学杂志的诗歌编辑,《读诗》与《当代国际诗坛》编委。曾获得鹿特丹国际诗歌节奖、《上海文学》奖、东荡子诗歌奖等。

诗名家:宋琳
把星座的咒语也拌进去
用诗占卜

用一个被弃绝的词
从凶手那里夺回的词
颠倒卦象
双手握住最下面那个爻
让它动起来

将要来临的,我们知道你

广袤的夜,广袤的无名
你,异乡者,陨石形状的人
站在初地的边沿,如在十地
那里一座艮山
刺破大气层
一粒精子前来做客
进入橐籥

你召唤灯蛾,你召唤死者
你掘一口通向盐池的井
你敲打恐龙蛋,从中
取出一封来自玄武纪的信
读吧,读给我们听
我们知道
那结痂的祥瑞也是你的

用一个暗哑的词
盛放你的声音
把它拌入黏土,敷在伤口上
把星座的咒语也拌进去
眼睛的网所泄漏的
我们收在心的葫芦里

你,异乡者,为我们占卜!

诗名家:宋琳
把星座的咒语也拌进去

在纽约上州乡间的一次散步 


枫叶的火正旺,要不了几天将转暗
熄灭于远近每一座小山迎来的雪
但这里的晚秋将比我逗留得更久些
它没有路要赶,不需要回到
一个火热而盲目的国度
我来,恰逢其时,带着东方人的狡黠和好奇
眼睛接受着晚霞好客的款待
且不必拘泥于这片风景的属性
天气把我的好心情放大三倍
一些房子位于山顶,占据更远的视野
另一些散落于林间和路旁
围着与习俗、等级相似的篱笆
私人领地的告示引导我学会绕着道走
我足够机敏,但鹿群更令我羡慕
后蹄轻轻一弹,自由游荡在整个地区
或就近研究人类古怪的习性
峡谷的大型音箱不播放音乐而播放静谧
天空如此繁忙,如百老汇的剧院
不时地,一架私人飞机的引擎
像一根点燃的火柴穿越客厅消失于厨房后门外
那里的小池塘顿时烟雾弥漫
草地连着灌木丛,乌鸦像一群女巫
翩然而降,并秘密交换了新的咒语
(这一次我毫不在意它们叫喊的次数)
天色渐暗,一闪一闪的车灯在询问:
你迷路了吗?需要载你一程吗?
谢谢,我只是走得稍远了一些
为了与摇晃在桌前的旧我拉开点距离
但大雁不存在诸如此类的想法
脖颈前伸着紧贴树梢飞过,翅膀彷佛
赛龙舟水手的桨叶,整齐地举落
它们扔下问候,我也礼貌地回应了它们
挥手间,那歌唱的人字型已穿过满月

  2014/11/12 Ghent



诗名家:宋琳
把星座的咒语也拌进去
口 信

如果明天,黑色舰队从我的眼睛登陆
请在梦中为鸽子铺好床
并嘱咐它把眼睛转向东方

如果我化身犰狳,从侏罗纪赶来救火
请赞美用拨火棍款待它的人

如果我结结巴巴像石头
在寒冷的高地睡去
你要灵巧如流水,用一支歌把我淹没

如果地球的聋耳朵在闪电的神经末梢
听不见情人们悲伤的低语
请对他们说:要么守着银河示众
要么像海蛞蝓,自由地卷曲

如果绿衣人按响了门铃,你要祝福他
数到七,我就从彩虹里面出来

  2010

诗名家:宋琳
把星座的咒语也拌进去

布洛涅林中 


湖水的碎银,在巴黎的左侧
狮子座越过火圈。

松针,你的仪式道具。

风数你变灰的头发,
睫毛,影子凌乱的狂草。

桨,沉默之臂划过蓝天
兜着圈子,干燥像孩童挖掘的沙井
在梦之岸坍塌下来。
呼吸与风交替着
串串水珠的松林夕照
挂上隐居者的阁楼。 

巨人头颅,无人授受
磨亮渡口的老钟远在西岱岛,
敲打死囚的回忆。

火鹤,你渴慕的竖琴,
弹拨湖心。
彩虹里盲目的金子挥霍着,
覆盆子的受难日,
林妖现身于马戏团,
爻辞之梅酸涩,
没有归期。

从水圈到水圈,
星的王冠被夜叉击碎。

铁塔下边走来一个亡命者。 

     


诗名家:宋琳
把星座的咒语也拌进去
博登湖

众鸟的钥匙突破黑森林的锁
水光压迫视网膜。渡船驶向城堡
并没有谁从太阳的高度坠落下来
人们面无愧色,斜倚栏杆

这片水域由色彩构成,陌生而浩瀚
细细描画出小山和葡萄园村庄
袖子高高捋起的健壮的洗衣妇
站在正午波动的阴影中

一次即兴游历始于多年前的
一次出走。坎离之家的浪子,自许的
帕西法尔,被奇迹的血放逐到
心跳像马达轰鸣的原始天空下面

晕眩的光景!鹿飞奔湖畔
浪花,瞬息的花,浸入我们的感官
远方仿佛一个召魂仪式
半个神的荷尔德林踏浪归来

眺望的人中哪一个是我?
谈谈桑社,雩祭,或贤者的击壤歌
房星南曜的农事诗时代
如今我们遁迹域外,形如野鹤

以山水为药,亦可刮骨洗心
彼何人哉!披发佯狂,奥渺不测
深藏起孤绝的辞乡剑和一双红木屐
伫立船头,俯身于滟潋碧波

满空皆火,湖心燃烧着七月
船在移动中击碎了过于明确的东西
诸如必然的遭遇,不死的陈词烂调
将一次横渡引向一生的慈航

   1999 


诗名家:宋琳
把星座的咒语也拌进去

脉水歌 
——重读《水经注》 


  一
大河在远方闪烁,犹如一道
来自北极的光。太阳的火舌下
羿的箭矢穿过云的旗幡 
我移动,像山海经中的测量员
雁阵在蓝天书写一个人字
流水浣洗着林壑的耳朵
在我的衣襟前制造一个节日
飞瀑在悬崖绝壁激起回响
一条又一条河穿过我的躯体
帝国的通都和彩邑中有我的驿站
美人因迟暮而忧伤,醒来
衣袖空留昨夜的余温

   二
岸草青葱尾随我远去
而生活本是在岸上筑居
为什么要告别笙歌和画舫
去追逐蛮荒的河流?
为什么骑驴,饮风,偃蹇而进
易水而弱水,塞北又江南?
漫长的行旅中,孤独已变成
心的刺客。夜半客船上
家书的炉炭烘暖我的双手
出发的日子,话别的时刻而今安在?
凶年又加上不驯服的河道
星星的沙粒壅塞平原

         三
死亡的黑车满载兵器
烽火中的白马连翩西驰
曙光像秘件的封泥那样火红
大河从贫瘠的远方流来
经过同战争一样贫瘠的土地
那么多人在饥饿中死去,又在死后梦见
玉蜀黍和干葡萄,梦见女人们云集
辩认着比冻土更僵硬的自己
手在空中掘墓:苍天!苍天!
她们像怀中婴儿般号叫
那么多等待化为乌有
好似干戈化为玉帛

         四
倘若青鸟来过,曾栖于什么枝头?
罗盘搜寻到哪一座仙岛或灵山?
裸国残缺,怪物的想像同样残缺
龙族的血液里有它们的低语、尖叫
禹贡山水犹在,贡船早倾覆
接着走来了游侠,纵横家
和篡位者仪仗中大象雄武的步伐
这片土地的传说,河流的传说
像炭黑的赤壁被烧得滚烫
像石上的勒文,只有风能够识读
连同智者的浩叹都将化为乌有
影子交错,有谁曾抵达过彼岸?

         五  
渔父调舟而去,桂棹轻点
抛下一支恼人的沧浪歌
多事之秋的高树用伤疤的瞎眼眺望
我走过的泥足深陷的路
一只蝴蝶被尘土压住有无原由?
一只萤火虫为我照明是否出于自愿?
除了继续早已开始的仰观俯察
泾属渭汭的清浊,南北分流的盘根错节                
现在岂不是一一稽考的时候?            
说,即便最终等于不说                
像流星的湮灭,石棺的沉默
铁函有朝一日会浮出深井 

         六
云梦泽上的云,销魂的雨
宋玉的解梦术满足了楚王的淫欲
清水之畔,筠篁幽幽,名士们
佯醉、打铁、冶游于林中
与残暴的君主旷日周旋
我又怎能幸免侍者的头衔
在奉命陪同皇帝北巡的游历中
梦想山川风物和美的人心
从一部水之书发现了不得已之境
我岂不愿放浪于市廛之间
像绿鹦鹉,在烛光的妩媚中
在玄奥中谈吐世道陵迟
    
         七
开创的人物,天之骄子
遥远如来自某个河外星系
沿着倾斜的日影下凡
敷土,祭奠高山,命名了百川
那传说中的水王不曾回来
广漠掩埋迟到者的悲哀
河与人喧响两种孤寂
一如那不可能停下的箭矢
惟有脉跳还在呼应地下的涌动
惟有记忆汇合成更辽阔的河
当我踌躇着不知该向何处去
月亮那水的魂魄引导我

         八
经典已朴散。在扭曲的时代
我只想做一个脈水人
在精心绘制的地图上规划
一度是桃花源,后来是战场的山水
渴时我就以朝圣者的姿势弯下腰
风像色情的山鬼挑逗我:
看啊,一切皆流。但重泉中
我的影子却如如不动
变化多端的四季的仪表
涨落的水文,让我徒然兴叹
并连连发问:什么样的钩沉索隐
可以追回遁走的暗流?

         九
这是一则轶事,这是流亡
漫长的行脚从一个龙忌的字开始
只带上很少的必需品
走着,一个人不仅可以梦见
爵禄、荣名、弄臣的粉墨
可以洗手不干,可以懒卧
也可以远走高飞。没有禹迹
只有银色的丝诞那徐缓蜗牛的
逶迤哲学 。对我而言,远
就是近;走,就是用交替的脚踵
量尽河流的长度,大地的幅员
停步倚杖,在峻湍边看云
    
         十
急迫的鹰唳叫着,唳叫着,唳叫着
大地之鹰,展翅在云端
那声音像黄昏天空的一个亮点
神秘的河图的一个疑点
像从殷墟飞来的传奇的巫祝
戴着面具,发出预言:
“旅者,你该向视域外搜寻
在倾听中配制魔咒的力量
你也该知道源头的涓滴原本弱小
逆流而上即与那一脉活水为邻
梦想的颠踬也是生活的颠踬 
当大河上的彩虹横绝远空”


诗名家:宋琳
把星座的咒语也拌进去
答 问 

1 
所以,小姐,一旦我们问:“为什么?”
那延宕着的就变成了质疑。
它就像一柄剑在匣中鸣叫着,虽然
佩剑的人还没诞生。迄今为止
诗歌并未超越那尖锐的声音。
    
2

我们不过是流星。原初的
沉睡着,有待叩问,但岁月匆匆。
当一行文字迷失于雾中,我们身上的逝者
总会适时回来,愤怒地反驳,
或微笑着为我们指点迷津。

3

写作是一扇门,开向原野,
我们的进出也是太阳每天的升降,
有一种恍惚难以抵达。于是秋天走来,
涂抹体内的色彩,使它深化,
然后消隐,像火狐的一瞥。

4

这些是差异:过去意味着反复,
未来难以预测;面对着面的人,
陷入大洋的沉默。而风在驱体的边缘
卷曲。风摇着我们,像摇着帆,
不知不觉中完成了过渡。

5

所以我们必须警惕身分不明的,
长久失踪的东西,隶属于更大的传统,
在更远的地方移动,遮蔽在光线中 ---
真实,像一只准确无误的杯子,
被突然递到我们面前。

  2001/1


诗名家:宋琳
把星座的咒语也拌进去

断片与骊歌(选章)


邂逅的彩虹升起在河的尽头,
给我的抵达敷上传奇。
勒马利特号纵帆船来自
布列斯特。有鸟巢般的桅楼吗?
有人睡在上面吗?你
抬起头来看。河水暗红,
这里海鸥和乌鸦都比别处肥胖,
昵狎地叫,追逐在船尾。
接过缆绳的人犹豫着,
仿佛牵着一匹马。
战争已结束。如果你上岸来,
将走过旧潜水艇站庞大的魅影。
城市毁灭了,有什么东西
还在轰响。记忆,你说过,
像针尖。当黄昏,雾从海上
带来湿气,人们就向灯火走去,
冬天的灯火漂过河面,
留下刺骨的箴言。

这是卢瓦尔河。这也是
我涉过的、和款待过我的
河中的河。不易觉察的落差中
水位的变化,被称为流动,
混合于血脉。听见了吗?
那同步流动,那掩埋在一本
古书中的水声,该怎样来
挖掘?当众人都在岸上。
船桨激起的水花,仿佛
十万只大雁腾空,
把心跳带到远方。
我不认识它的上游,
使那里的每一束光都变得神秘,
或许只有返回的水手,
能够一一指点给你,那些尖塔、
林子、以及高卢人的老风车,
直到他们渺无人迹的山中。

我来时是十一月,
难得好天,风修剪的奥地利松树
变成浮云,在我眼前漂。
风还在不断蜕变:
三角旗、窗帘、女人的卷发。
眼睛酸涩。写作像雾中的旗语,
意义难辨。只有吊桥粗壮的手臂
举起,放下,运送着
又一天的落日。
“小摩洛哥村”像死寂的
最后的村庄,冒出地面。
汽笛捎来风暴的问候,
我沿着老防波堤走,波浪像一群
被驱赶的毛茸茸的狗,

要求你领它们回家。海,                        

唯一的、无垠的海,万顷乡愁,

似乎要溢出你眼眶里的星球。




                     


诗名家:宋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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嫦娥的悔恨

当你揽镜自照时,这轮子曾载着你
飞度千山,用一点露水为你梳妆
成就你一段不可能的情缘
簪花的你,袭来它配制的冷香
忧愁的你,终于破涕为笑
拥着那善射箭的蜜一般的恋人
如今你却是如此孤独的
一团蓝火,像魂魄一样透明的琥珀
一个桂树上的伤口,刚长出新肉
就招引来那怨恨的砍伐者
那痛苦的测量员,一下下
把缺口横亘在你和往昔之间
于是你怅望着人间的万家灯火
始终在故园等你的寂寞的秋千
今夜,整个太平洋也不够用来哭泣
蟾蜍盯住你,兔子溜得比光速还快
你这异乡人中的异乡人,飞蛾啊
幽禁于悔恨的浩渺与无穷


诗名家:宋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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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陵散  


我曾像神仙一样生活,在幽静的竹林。
我采药,钻研音乐与长生不老术,
我和朋友之间关于玄学的辩难,
影响了一个时代的风尚。
 
僭越者既不读书又不激赏手艺,
整日价只在对手的噩梦里厮杀,
随时准备踩着人肉的台阶登基,
究竟是什么蛇蝎盘踞在他的心底?
 
没有人对行将就木的事物说不,
昔日英才与弄臣共舞,
就如同在石崇的华宴上云集,
看美人被斩,以酒的名义。
 
我知道谣言将激怒一顶王冠,
我的辩护不为自己而是给了无辜者。
当着钟会的面,我自打铁,又能怎样?
让告密的领赏去,祝他逃得比灾星还快。
 
是的,我给吕巽写了绝交书,
死后仍将继续绝交,
如果他终生没有一次悔悟的话;
至于山涛,我与他对道的理解有所不同。
 
太学生,请告诉阮籍,来生我还要与他一道
饮酒,长啸,醉了像一座玉山倾颓,
醒来将养生进行到底,谈玄时
叫二流人物中的一流也插不上嘴。
 
孙登,似乎为了验证你预言的精确,
我被带到东市。三千人的请愿
也改变不了他们杀戮的决心。
我,嵇康,惟欠一死,又能怎样?
 
洛水湛湛,日影中的乌鸦嚷嚷,
冒充卜疑的贞父,已落满城楼。
死亡那最美的、莫须有的音乐,
把我的骨头像花烛一样越烧越旺了。
 
仰头饮尽——从刽子手手中接过的酒,
现在,就是现在,拿我的琴来!
我要弹奏一曲《广陵散》,
我要为千古之后制造一个绝响。
 
手挥五弦,目送归鸿,
今日我果真要远游南溟了吗?
袁孝尼啊,昭氏也不能让五音同时,
我没有教给你的,命运终将启示予你。
 
2012/2/19


诗名家:宋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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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札记 

  1.莽荒的上帝读着沙漠的盲文。
  2.库车之夜,我收到火星拍来的电报:这里曾有水的痕迹。
  3.死去的河流像扭曲的干尸,在天空的陈列馆里。
  4.语言,尘埃中的尘埃,在漫漫长路上飞扬。
  5.桨,立在船形棺前。沙海的水手,告诉我,你梦想着什么样的航行呢?
  6.商旅的驼队向东,向西,太阳烘烤着眉毛、胡子和馕。
  7.走。一旦躺下,你将冒着被风干的危险。
  8.从看不见的边界到边界,我细数那些消失了的国度。
  9.有一只蚕梦见过罗马,或相反,罗马梦见过一只蚕。
  10.胡杨林里的微风:丝与瓷的谐音。
   11.汉公主刘细君——乌孙国的萨福,嫁给了广袤无边的乡愁。
  12.在鸠摩罗什的塑像下,我想到,也许是他晓畅的译文拯救了佛教。
  13.前往长安朝觐的三大士,走着与三博士相反的路径。
  14.设若汉武帝知道,汗血马是一种病马,《大宛列传》是否将改写?
  15.壁画上的供养人有着细细的眉眼。
  16.佛塔——沙漠导航系统。
  17.多么大的遗憾!甘英看见了海,却不知是哪个海。
  18.曼佗罗花瓣——一枚枚五铢钱。
  19.玄奘讲经处的颓垣,升起月牙的耳轮。
  20.在坎儿井的黑暗迷宫里,流水寻找着明媚的葡萄园。
  21.迁徙——从梵语、吐火罗语、回鹘语到汉语;逃过战火和千年的遗忘,《弥勒会见记》像凤凰飞入我的视野。
  22.又一首《醉汉木卡姆》:木塞莱斯酒啊,冰冷的美人,快浇灭我对你的欲火吧!
  23.在喀什,沈苇对我说:有白杨树的地方就会有人烟。


诗名家:宋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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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基弗的画
 

是的,这是大地的真实写照。
生活模仿了艺术——废墟如记忆
在大脑深处燃烧着。太多的灾难,
非自然的,道德的,语言的,
我们已经习惯。在一个火山口般的大坑边缘
喝茶,造爱,乘电梯做穿越地狱的旅行,
瑟瑟的风彷佛死神温柔的祝福。
太多隐忍,当城管暴打一个小摊贩;
女中学生被自己的同伴当街羞辱,
围观者看见的只是被斗败的蟋蟀。
人心滑向深渊而股市崩盘。
氰化钠爆炸,在第二个广岛,
在大阅兵即将开始的闷热的八月,
彷佛冬眠的战神突然醒来。
冲击波的威力(我们曾在文革期间的
核战宣传片中见过)摧枯拉朽,
回眸间,那喷火女怪的舌头已舔破
疲惫如居民楼玻璃窗的梦境。
银灰的金属流体美如虚拟的液态人,
正匍匐前进,去吞嗤消防员年轻的肉身。
其中一位,刚尝了口新婚之蜜,
旋即化作灿烂的火雨。
是的,生活模仿了艺术,但技法笨拙,
废墟的签名永远是:一片狼藉。
烧成骷髅的汽车的空架子
组成兵马俑的方阵,浩浩荡荡,
等待着被检阅,而蒲公英的小降落伞
载着失踪者的名字漂浮到了海上。
农民工的棚子早已不知去向。
一只收音机反复在唱:
明天,亲爱的妈妈将找到我的骨头。
我们果真能熬到天亮吗?
果真有讳莫如深的人指给我们看,
一条穿越秘而不宣的设计图,
实际并不存在的防线吗?
官方忙于辟谣,疯子在赶写赞歌,
我们闻所未闻的真相在黑暗中酣睡着。
一个窗前的小女孩被壮丽的蘑菇云惊呆,
她张大了嘴,像苏拉密站在焚尸炉外。
 
2015/8/28


诗名家:宋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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