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阵子在除了沧海一声笑，《笑傲江湖》里还有什么？温习了一部分金庸剧的金曲，那么这一次直接上古龙剧的金曲，我心目中最推崇的TOP4。

蝶儿闯入我梦　我在蝶梦之中

是梦是醒有什么不同

辗转滚滚红尘　流动朗朗时空

谁是谁非由谁来搬弄

相思纠缠不停　终究是空

痴痴恋恋　哭哭笑笑

爱情一声叹息　盼一次相逢

聚聚散散浮云浮萍浮生如梦

虚虚幻幻人世人间人生几何

看风云过尽人生起落天地有情

何必问恩怨对与错

爱恨情仇都付于一笑中

武侠歌曲对许多作词人而言，都只是命题作文皮毛小道，所以很多偷懒的作者无须领会原作剧本，直接凭感觉便可挥毫——反正武侠这种东西，往什么精忠报国，往什么洒脱潇洒上靠，总没错。

所以最烂大街的歌词，无非就是拾“对酒当歌我只愿开心到老”的牙慧，或者偷师《爱江山更爱美人》——诸如“心中有江山的人岂能快意潇洒，我只求与你共华发”（悄悄黑一把《红尘客栈》歌词）。

这些歌曲的语境是非常泛化的，泛到不拘泥于特定的故事，适用于所有江湖的恩怨情仇，反正刀光剑影的尽头，总是“不如笑归红尘去，共我飞花携满袖”——其实《一笑中》的歌词主题也差不多是这样，跟“武林外史”的名字一般，毫无辨识度。

但是词作者还是带了一点匠气，从梦蝶入手，去写浮生若梦，风云过尽。想想梦蝶的主人庄周，本也是“江湖”的起点（「武林」和「江湖」的区别是什么？），而“一笑”二字，则是某个江湖的终点（古龙临死刻下“一笑”印章），从始至终，真假虚幻，本来无物，辗转皆空。

蒋雪柔

词作者蒋雪柔，同样是海南周易影视公司（前身“海南南瓜工作室”）的女老板，在21世纪初起步，就制作了不少大热电视剧，除了成就黄海冰唯一经典角色的《武林外史》，还有内地第一部穿越剧《穿越时空的爱恋》，以及《李卫当官》、《少年王》、《水月洞天》，以及……下面这部。

峰已回 路已转
此情何苦枉断肠
爱是没有人
能够解开的两难
了了断 圆了谎
莫道当时已惘然
当作生命里最美的转弯

周易影视擅长将古龙小说篡改得面目全非但居然还……挺耐看，《武林外史》之后，《萧十一郎》是第二部。（这个时期，“周易三宝”的于波、杨俊毅、张晋也逐渐崭露头角）

其实回归小说，原著基本也就是一部拉拉扯扯欲说还休的出轨爱情故事（《萧十一郎》书评：当你们在谈王宝强时，我在谈些什么？），作为boss，逍遥侯连城璧阴谋打斗的高潮戏份都少得可怜，电视剧只好加了不少恩怨纠缠，甚至还融入水月洞天式的玄乎风格。剧情虽然魔幻，好歹连城璧、沈璧君、风四娘、杨开泰、小公子等角色都选得到位，时尚豹纹皮衣男吴奇隆先生纵然偶像现代了一点，粗犷与野性不足，倒也到位了几缕潇洒落拓、放荡不羁，判一个合格。

回到主题曲，《转弯》是十分难得的……词作者至少研读过原作的一首歌。

萧十一郎的设定，是不被人理解的、声名狼藉的大盗，口头禅是“暮春三月，羊欢草长，天寒地冻，问谁饲狼？人心怜羊，狼心独怆，天心难测，世情如霜”。整体基调是苍凉的、落寞的，所以曲子里也没有太多欢脱的音符，歌词开篇，就勾画了茫茫人海踽踽独行的孤影，此后歌词一直游弋于萧沈的痴缠苦恋，一个无行浪子“卑劣”大盗，一个有夫之妇名门闺秀，他们相亲却不敢接近，只好用种种毫无必要的猜疑伤害来逃避，来消解禁忌之恋的乖张嫉俗。

《一代宗师》里，为报父仇奉道不嫁的宫二同样执拗地不肯回头，叶问感慨，可惜，只差个转身。

宫二却说，我的戏，不管人家喝不喝彩，也只能这样下去了。

不要再执拗地回避自己的心意，愿淑女与大盗都能与自己的心结和解，或许这是歌名“转弯”的来历。

伊人风度翩翩处处留香
月光山中幽幽亮
晚风吹愁如海浪
来啊来啊苦酒满杯
谁都不要过来挡
狂饮高歌爽快唱

浪天涯  伴随枯叶片片风尘沙

难掩真风雅

不为痴情就爱花

花太香  花下风流花死花无常

不带一点伤

只在乎爱过她

自从出演了金庸剧古龙剧的几个角色，任贤齐先生无一例外地留下了“千夫所指”的骂名以及脍炙人口的歌曲。如《笑傲江湖》里的《死不了》、《天涯》，《神雕侠侣》里的《任逍遥》、《伤心太平洋》，还有电视剧《新楚留香》里的这首《花太香》。

其实《花太香》并不是词曲创作者小虫的顶尖作品。小虫原名陈焕昌，台湾高雄人，曾与罗大佑、李宗盛比肩并称，是香港金像奖、台湾金马奖、金曲奖皆榜上有名的王牌音乐人，他的作品都有什么呢？

为任贤齐写的《心太软》、《任逍遥》，电影《阮玲玉》的主题曲《葬心》（黄莺莺演唱），电影《红玫瑰白玫瑰》的主题曲《玫瑰香》（林忆莲），电影《天浴》的主题曲《欲水》（齐豫），还有《爱江山更爱美人》、《江湖笑》等等等等。

“江湖”多是象征精神自由的文化符号，合着许多江湖人物的标签，也就是“洒脱”、“旷达”，譬如黄霑先生创作的歌词，常有这种襟怀沧海的气象，他所写的《楚留香》歌词，也是诸如“尘沾不上心间/情牵不到此心中/来得安去也写意/人生休说苦痛”，固然境界宽广，但总归是不厌其烦地、直白地抒发其胸臆，似乎……缺了点什么。

楚留香与陆小凤在古龙笔下，是两个极为相似的人物，尽管作者极力用“风流蕴藉”和“飞扬跳脱”来区分，但不可否认，他们还是有许多相似之处——游迹红尘，跌宕自如，他们既能“击筑饮美酒，剑歌易水湄”，又能落花踏尽、笑入胡姬酒肆，他们对生活带着最大的热忱，对生命怀有最大的尊重。但世人往往记取他们“冠盖满京华”，却忽略了他们“斯人独憔悴”一面。

古龙最擅长的表达，就是现代性的的焦虑与孤独，这种情感不一定要像傅红雪、赵无忌、高老大、谢晓峰那样有所担负，它是在繁华中的一种……莫名的的无助感，疏离感与空虚感。我曾经在另一篇文章援引过，看似无拘无束的楚留香陆小凤，其实也有这种时候：

楚留香身形不停心里却是暗暗叹息，对于能忍受寂寞的人们，他心里总是十分崇敬。

只因他深知世上再也没有比寂寞更难忍受的事。

——楚留香传奇之《血海飘香》第二十五章 天峰大师

武侠文化在港台找到沃土，或许源于港台人对文化母体的寻觅，如果说，金庸笔下的袁承志、萧峰、韦小宝等人，是大而化之，体现了家国与政权的流离失所，那么古龙笔下的所谓浪子们，则回归个体，代表了家庭归宿的缺失，是一种陷入偌大迷津中的都市人常有的茫然与焦虑。

所以楚留香陆小凤到最后，依然会寻找真爱或向往过家庭（张洁洁和沙曼），李寻欢依然会迎接孙小红。

《花太香》整首歌的曲风婉转缠绵，与大气旷达毫不相干，它所写的，就是有过这种焦虑与痛苦的楚留香。

难得一身好本领

情关始终闯不过
闯不过柔情蜜意
乱挥刀剑无结果
流水滔滔斩不断
情丝百结冲不破
刀锋冷热情未冷
心底更是难过
无情刀永不知错
无缘份只叹奈何
面对死不会惊怕
离别心凄楚
人生几许失意
何必偏偏选中我
挥刀剑断盟约
相识注定成大错
　　

近二十多年来，很多武侠影视，配乐跟故事是没什么关联的，比如金海心《悲伤的秋千》（《飞刀又见飞刀》），比如林志颖《快乐至上》（《绝代双骄》），而在七八十年代香港武侠剧的黄金年代，很多主题曲却会去一板一眼地量身定做，连名字都跟小说一样，比如郑少秋演唱的《楚留香》、《陆小凤》，张国荣演唱的《浣花洗剑录》，再比如，罗文演唱的这首《小李飞刀》。

它最早出自于1978年TVB版电视剧《小李飞刀之多情剑客》（黄元申饰演阿飞，朱江饰演李寻欢），这部电视剧是真正意义上，第一版《小李飞刀》电视剧（1974年台湾有一部《英雄榜》，但已改编得支离破碎，角色名字都不一样）。或许现在知之甚少，但在当年，它可谓TVB古龙剧的里程碑，影响了后续郑少秋《楚留香》等作的诞生，开启了古剧的第一个黄金年代。后来台湾华视卫子云版惨遭古龙痛斥，香港关礼杰版湮没于尘埃，直到1999年焦恩俊版，才让李寻欢的形象重新被定义。

词作者卢国沾与黄霑先生堪称一时瑜亮，当年刀光剑影的风靡时期，撰写了《浣花洗剑录》、《万里长城永不倒》等无数流行曲目，而个中最为家喻户晓的，当属《小李飞刀》。

卢国沾

我刚刚说，古龙笔下的人物常有莫名的失落与焦虑，而这一特征在李寻欢身上最为集中明显，对于这个人物，古龙无比偏爱，却又无比造孽，他用世间最高强的本领、最美好的品质化为李寻欢的盾，却又以世间最残酷的命运铸就锋利的长矛，去攻击他，去试图摧毁他，让他置身于熔炉般酷热的矛盾中煎熬。

而卢国沾的词，则生动还原了这份，独属于小李探花的矛盾、拧巴与纠结。

整首歌很“古板”，因为从乐器到旋律，它都用了很多粤剧的老制式，包括演唱者罗文本人，也是唱粤剧出身，这种字正腔圆的传统唱法，不像现在很多香港的懒音，它浓厚饱满，娓娓道来，以叙事性取代表演性，现在听来，还充满老式唱机里黑胶碟片的质感。

曾经有一个人，对罗文这首歌多加赞赏：

前几天见到罗文，他特地送我一张他的金唱片《小李飞刀》。

他绝不是“小李飞刀”那一型的人，他生动活泼炫耀而有吸引力，他唱出“小李飞刀”的悲伤，却是在一种极生动活泼炫耀的情况下唱出来的。

我从未想到有人能把“小李飞刀”唱出这么样一种风格来。

可是他成功了。

因为他有他自己的风格。成功绝不是侥幸的。

——古龙 《关于“小李飞刀”》刊于1978年6月1日香港《大成》第五十五期

这首歌的风靡也毋庸赘言，当年香港的十大金曲，火爆东南亚地区，华语男歌手登台，若不来一首《小李飞刀》，大有可能被喝倒彩。于是次年的电影版照搬，甚至二十年后焦恩俊版的《小李飞刀》，竟也再度以国语版，重新翻唱复刻（宣名君演唱），虽然韵味缺失不少，却足见此曲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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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那些歌都弱爆了，这才叫电影配乐！

除了沧海一声笑，《笑傲江湖》里还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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