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节选自《知日·BGM之魂》特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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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第几次听菅野洋子的音乐，你都会被她辽阔而多元的音乐世界所震撼。
《超时空要塞Plus》中空灵生动的「Voices」；
《天空之艾斯嘉科尼》中少女轻快活泼的《无须约定》；
《星际牛仔》古灵精怪的「Tank!」；
《机动战士高达逆A》里如明月般皎洁的《月之茧》；
《地球少女Arjuna》用神秘语言低吟的「Early Bird」；
《狼雨》中狂野不羁的「Stray」；
《攻壳机动队STAND ALONE COMPLEX》中迷幻激昂的「 Inner Universe」；
《超时空要塞F》中双歌姬各放异彩的「Lion」；
▲《机动战士高达逆A》、《天空之艾斯嘉科尼》、《星际牛仔》
▲《星际牛仔》「Tank!」作曲=菅野洋子；编曲•演奏=大平真美•丸山茜
还有《海街日记》中的平静动人、《下妻物语》中的华丽浪漫......一首首曲子从菅野洋子如魔术师一般的指尖倾泻而出。无论是爵士、古典、民谣、电子、流行还是交响乐，不管是地域风格、编曲方式、素材出处还是语言种类，都能在她的手上汇集成华丽精美、恰到好处的乐章，不由令人惊叹她丰富的音乐底蕴与过人的天赋才能。
她是一位无法被定义的天才音乐魔术师。
在知日第52弹《知日•BGM之魂》中，知日来到了菅野洋子的Meow on the Bridge 事务所，见到了眼中闪着如林间小鹿般灵动的光的她，她侃侃而谈，聊起了她职业道路的开始、她人生中重要的几次合作、她对音乐的看法、她喜欢的声音……
知日：菅野老师是因为怎样的契机接触音乐，并开始想把音乐创作作为人生职业的呢？
菅野：2 岁半到3 岁左右的时候， 我初次接触到了钢琴， 当时觉得特别有趣，便迷上了。父母给我买了钢琴，从那个时候开始练习弹奏。小时候大家都会唱些不知所云的歌曲不是吗？自编自唱那种——这便是我最初接触音乐的过程了。之后父母安排我去钢琴培训班学习， 不过很快就厌烦了， 不喜欢上课，还是喜欢按自己的方式弹。
▲菅野洋子在2006年的一次演出现场
知日：还是喜欢自己创作音乐呢！
菅野：对，特别讨厌练习，之后一直按自己的喜好来弹。在学校时，我参加过管乐队，也加入了音乐社团，就是翻唱流行歌曲的那种。其实当时特别不了解流行音乐，因为几乎不看电视，没有买过什么流行的唱片，爵士鼓什么的也基本没有听过。所以刚刚接触的时候，就想着这敲的都是什么呀（笑），也不是很明白。总之先开始抄写乐谱，自己尝试演奏。
知日：当时有什么特别喜欢的，或者说受其影响的音乐家吗？
菅野：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有一位印度尼西亚的钢琴演奏家，叫Panekun，他对我的影响特别大。还在Tetsu100%的时候，我弹琴特别追求技巧，总是弹得特别快、音特别多，总之不停地弹，把钢琴演奏得特别吵闹。Panekun的演奏则正好相反，弹的音很少、很轻，我就开始反思，是不是我弹了很多没用的音。从那个时候起，「封印」了自己的技术，不再弹那么快、那么重了，开始弹得慢而轻。
知日：说到动画的配乐，菅野洋子老师是如何用音乐来表现动画的世界观和人物的呢？
菅野：作品不同，方式也是不同的。有的导演会有很多明确的要求，有的却什么要求都不提；有时候是影像都做好了，只要配乐就好；有些时候却是连故事都没有就开始做音乐了，所以真是千差万别，无法一概而论。比如说作《星际牛仔》的时候，就是连剧本都没有定便找到我，导演说，音乐想要爵士风格的东西。说实话，我当时并不是特别喜欢爵士。当时大家都不太喜欢爵士吧（笑）。特别单调又晦涩难懂，而且冗长，传达的感觉也不明确。我自己的感觉就是没人爱听。现在大家可能觉得《星际牛仔》的配乐就是爵士，其实爵士的范围太广了，很难定义，《星际牛仔》的配乐更像是流行爵士。可能是因为把流行要素加入到了爵士当中的原因，才让大众接受了这部作品的音乐。
▲《星际牛仔》1998 渡边信一郎导演
▲《星际牛仔》CD 封面「COWBOY BEBOP SOUNDTRACK 2 - No Disc」主题曲为「Tank!」
知日：最初被委托制作《攻壳机动队 S.A.C》的音乐时，您对这部作品又是抱着怎样的看法呢？
菅野：最开始还没决定是否接受这个工作的时候，对方先拿给我看的是漫画，也就是士郎正宗的作品。当时看了的感觉，就是这根本看不懂嘛！
知日：士郎正宗老师的风格是有些特别的。（笑）
菅野：是，其实我对这种风格是不太擅长的，故事看不太懂，而且我又是机械白痴，根本不理解这种科幻。我和导演说这个作品我可能不合适，他说，这部漫画你要当文学作品来看，就好像《麦田守望者》一样。原来如此！如果是这样的话，说不定也是可以的。虽然里面的科学理论之类我是完全理解不来，不过像是「我到底是人类还是机械」「到底怎么才算是人」这种哲学思考，我还是挺喜欢的。还有「公安9课」设定为上班族，下班后还会一起借酒浇愁。这种生活场景用音乐来表现的话，我还是挺想尝试的。所以说，并不是从描绘未来的网络世界出发，而是从文学的角度去创作《攻壳》的音乐的。
▲攻壳机动队 S.A.C 2nd GIG 「rise」
知日：在多元化音乐风格的强烈变化中，您的灵感都来自哪里？您又是是如何寻找、组合、变化这些灵感，用音乐定义一部作品的风格的？
菅野：很多人都说，做音乐有些像造型师做造型。比如说想让一个人看起来更有型，如果找来婚纱设计师，可能只会给他设计婚纱；西服的设计师可能只会给他设计西服；休闲装的设计师可能只会设计休闲装。我则更偏向从基础开始考虑，观察这个人适合什么，再开始打造他的形象。所以就像造型师一样思考，以如何让作品看起来更棒为出发点，再进行创作——比如作品是复古的还是有未来感的。
知日：音乐对动画作品来说，影响是非同小可的。可以说很多时候大家都是通过音乐回忆起作品的。
菅野：嗯，有一次我和渡边信一郎导演、神山健治三人一起进行了一次演讲。当时做了一次实验，在没有音乐的片段上加上音乐，来看看是否能让影片的感觉发生变化。当时我就意识到，如果给片段配上相反的音乐，比如给「你好」配上「咚！」这种巨响，或者一些细碎诡异的配音，「你好」的意义就会完全不同。大家想象一下便会发现，想传达一些潜台词，或是想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就到了音乐发挥作用的时候。
▲渡边信一郎X菅野洋子 《超时空要塞Plus》
知日：脑中会浮现画面和音乐配合的情景吧，「这场戏，这样不是更好吗？ 」之类的意见也会提出来吗？
菅野：是的，不过有的时候也会出现我完全没有想到的情况。比如说把我的音乐用在没有预料到的地方，也会给我带来惊喜。
知日：正是因为相互尊重，才能做出好的作品吧。
菅野：我觉得我的音乐是非常难用的。总是特别激烈，有时候甚至想仅靠音乐来讲故事，反而成了作品的绊脚石。比如说有些场景本来是要安静气氛的，我却给了非常嘈杂喧闹的音乐。所以，我总是被导演说，我的音乐不好用（笑）。
知日：对于中国的粉丝来说，菅野洋子老师和坂本真绫小姐的黄金拍档一直被大家津津乐道，请问菅野洋子老师对坂本真绫小姐的印象是怎样的呢？
菅野：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十四五岁的中学生，第一次见面是在她放学回家的路上。感觉她就是个特别耿直的孩子，声音也非常地好听。想写很多歌给她唱，感觉她是个人才呢（笑）。而且她对歌词的感觉非常好，非常有品位，文学素养也很高。
▲坂本真绫与菅野洋子 武道馆演唱会现场
知日：除了坂本真绫，与您合作的非常著名的歌姬还有新居昭乃、中岛爱等。通过她们的声音，菅野洋子老师是否也在进行一种自我的表达？
菅野：我呀，如果声音好的话，也想自己来唱。小时候，比起钢琴我更喜欢唱歌。最喜欢的声音是在日本活动的俄罗斯歌手Origa，虽然她已经去世了。真的非常喜欢她的声音，我要是有那种声音也想唱啊。基本上来说，我比较喜欢那种有成长性的、耿直的声音，还有那种虽然唱不上去高音，却很努力的声音。也挺喜欢那种从本来狭窄的声道发出的沙哑的声音。
知日：令人好奇的是，在老师的多部作品中，比如剧场版《天空之艾斯嘉科尼》中的「Sóra」、《超时空要塞F》中的「aimo」等，都使用了一种特殊的自造语言。这种异世界的语言，是不是有一套成熟的系统？是否有其特殊的意义？
菅野：我创作时会去试着想象，比如说，异世界的动物会说话吗？那个世界的人有着怎样的信仰，等等。自己好像那个世界的神一样，去创造当地的语言，径自去想象那个世界的情景，以及他们语言的意义。
▲《天空之艾斯嘉科尼》
知日：有没有参考世界上某些地区的语言呢？
菅野：我会去先试想这个世界是否有神明，比如说「在那个世界中太阳是神，歌颂太阳神的歌，一定是这样吧」之类的。又如「那个世界的神是黑暗之神，人们对黑暗的赞美应该是这样的吧」，等等。一般就是这样想象着来创作的。也会参考其他国家的语言，尤其是发音。比如歌手Origa的母语俄语，我自己也会些波斯语，还有因为总是去波兰，对波兰语也印象深刻，以及汉语……很多在日语中没有的发音，多少都会加入到我的音乐中吧。
知日：听到的声音，会留在潜意识中。
菅野：对，就是这样的。
菅野洋子——出生于1963 年，日本作曲家、编曲家、演奏家、音乐制作人，活跃在动画、游戏、广告、电视剧、电影等领域，主要动画音乐作品有《超时空要塞》《星际牛仔》《攻壳机动队S.A.C. 》《机动战士高达逆A》等，影视音乐作品有《下妻物语》《海街日记》《女城主直虎》等。曾获日本金唱片大奖、5 次获得东京动画奖音乐奖等奖项。
NP ✎ edit
静电场朔✎ interview & text
赵雅菲✎ text & edit
Meow on the Bridge、B站、Youtube✎photo courtesy
mu xing ✎ graphic desig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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