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喧嚣的世界里
做一个
沉静的读书人
作者:蔓青子
《演员的诞生》播到中期,除了每期必夸的章子怡。这几天,微博首页又被另一个女人刷屏了。
陶虹。
这一期,她作为飞行嘉宾,与彭昱畅演了一个十分钟的短片,讲得是婉容的短暂悲剧一生。
中国最后一个皇后。
视频开头就是并排而坐在床上的两个人,婉容与溥仪。
幽冷的空气里,他们夫妻待得好像不是卧室,而是庵堂监狱。
婉容欢快地求着丈夫,我们出去,我们出去。
溥仪端坐着,如森冷的佛像,一动不动。
她推开门。
纵深的大门外是日本人的监禁。她猛地关上门,摔倒在地上。
她想起来了。
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从她进宫和溥仪年少时的欢愉,互相为了一个吻而追逐,到他们到了天津,夫妻渐渐失和,再到她有了一个不属于溥仪的女儿,再到女儿被溥仪溺死。
她全记起来了。
这是一个完成度非常高的短片,寥寥几个镜头的转化,就将中国最后一个皇后婉容的一生勾勒的笔墨尽致。
一个悲剧的女人,在新旧时代的夹缝里被碾落成泥。
尸骨无存。
最后的画外音更是让人一声喟叹。
看完这个短片后,大家都不会忘记那个身着宽松的丝绸红睡衣,在冷暖灯光下跳舞的可怜女人。
这个四十五岁的女人演出了一个皇后的奢华又凄迷。
张爱玲《红玫瑰与白玫瑰》里,对于女子的曲线美有一段经典描写:
“一件条纹布浴衣,不曾系带,松松合在身上,从那淡墨条子上可以约略 猜出身体的轮廓,一条一条,一寸寸都是活的。”
这说得就是舞台上的陶虹。
美得惊人。
无数人重新被她迷倒,惊叹于她的演技,在微博评论里夸赞她的美貌,并用上了一个词——少女感。
这个词并不少见。
在无数女星的通稿里,热搜里,都能看见这个词——少女感。
顾名思义,少女感是指一种少女般美丽的感觉。
这个词表面看上去很美,确实青春洋溢的美丽。
只是细想这个词的意思,却总觉得狭隘。
少女确实美丽,青春单纯。
但过了三十岁,四十岁,乃至五十岁的女人,就不美丽了吗?
既然有了少女感,难道就不应该有属于成熟的美感的词吗?
我相信,微博上的网友是真心被陶虹折服,真心夸赞陶虹的。
只是,我觉得,对于成熟的美,我们应该换一个词,一个不代表狭隘年龄的高级审美词。
中国传统的审美,对于女子向来是极其苛刻的,于年龄上更甚。
台湾作家李敖总结传统女子审美就是五个字:瘦高白幼秀。
瘦高白秀,皆是外貌上的标准。
唯独一个幼,分明是年龄,却与瘦高白秀并列,成为中国男人衡量女人的一把尺,道尽了中国男人对女人的刻薄。
中国的审美在热播剧上可见一斑。
一水嫩生生的小花,演得都是偶像剧,剧里女主角的平均年龄绝对不超过二十五岁。
仿佛只有这样的年龄才有资格追求爱情。
中国男人还有这样的流氓话。
二十岁的男人,喜欢二十岁的女;
三十岁的男人,还是喜欢二十岁的女人;
四十岁的男人,还是喜欢二十岁的女人。
似乎女人的价值只在于年龄的那个数字了。
更有句话:男人四十一枝花,女人四十豆腐渣。
社会舆论对于女人尤其是成熟的女人是多么凉薄。
无可厚非,大家喜欢夸人少女感。
中国女演员写通感时,最爱用的一个词也是少女感。
哪怕三十四五了,孩子都满地跑了,依旧是少女。
因为中国主流审美里不承认成熟的美。
许多中国优秀的女演员在过了年纪后,都必须在婆媳剧里打转,演着各种恶婆婆,亲丈母娘。
中国影视圈忽视中年妇女的生活。
诸如美国的《绝望主妇》的剧,在中国少之又少。
但传统的就是对的吗?
陶虹今年四十五岁了。
谁敢说她不美吗?
比起《演员的诞生》上的一些流量小花,陶虹曾经的名气丝毫不逊色。
她的起点高。
她原来是国家队花样游泳运动员。得过全运会亚军。
1993年,初入演艺圈便是被姜文选中在其处女作《阳光灿烂的日子》中饰演于北蓓,接触了好电影好导演。
她演技受到过广泛肯定。
中戏还没毕业,就拿了华表奖和金鸡奖双影后,演电视剧后又能拿到金鹰奖和飞天奖双视后。
这些年淡出影视后,就一直在话剧舞台磨练自己。
她同样有着国民度。
更让她成为一代人青春偶像的,是一部2000年的《春光灿烂猪八戒》里饰演的单纯善良的小龙女。
比起一众小花,她当红时的履历表更漂亮。
任何一个当红的女明星都恐惧着年龄的增长,唯恐自己会变老变丑,仿佛年龄是和美丽直接画上等号。
我欣赏陶虹的态度。
她会坦然接受年龄。
四十三岁的陶虹在采访中被问道,女生爱自己的第一步是什么。
她的回答是:接受自己的一切。
不仅是外貌。
也有年龄。
陶虹一直是个开朗的人。她坚信着一个爱自己的女性,才是最有魅力的女性。
先学会爱自己,自然而然也就懂得爱别人。
平静接受自己不再年轻的事实,抛弃硬凹的少女美,而可以做到女人更成熟更有魅力的一种美。
比如,当主持人问四十三的她:“你最喜欢自己身上的哪一个部位”时,她会自信地回答:“都喜欢,我身材很好啊。”
她预想她的未来,是一个蓝天白云椰树的画,一个快乐阳光的人生。
陶虹是十分享受舞台,享受演戏的人。
自从淡出娱乐圈后,她便一直活跃在话剧舞台上,全国巡演着各种话剧。
多年没有影视作品,一上台依旧能如此惊艳,也就在于话剧场上的多年磨炼。
她的演技也正在于此。
在采访现场,她会很开心地和主持人分享在话剧舞台上遇上的各种意外状况。
比如在话剧舞台上,演员在认认真真地演,底下咔嚓咔嚓磕着瓜子。
还比如,她发现有观众会把研制的王八带到剧场里吃。
也曾经遇见过两个观众因为一个座位大打出手,闹得声音盖过了演员的。
演员只好等他们消停后,问一句:“吵完了吗?”
然后重新把第一段再演一遍。
她把这一切都当笑话讲。
陶虹的家境,早已不需要靠演戏挣钱。
她却依旧活跃在话剧舞台上,和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在一起,领着极低的薪水,应付观众也时常有各种状况。
她享受这些。
她是真心喜欢舞台的。
但这些年,我们除了《红色》,几乎很少在电影电视剧里看到她。
有许多人,包括她自己都说,是为了家庭,也是更享受话剧舞台。
固然有这些原因。
但娱乐圈的残酷现实,未必没有原因。
中国的演艺圈向来是没有中年女人的位置的。
潘虹曾说过:女演员一到了某个年龄,就只能在婆媳剧里打转,演着千篇一律恶婆婆与丈母娘。
就算是《我的前半生》这种以中年离异女人为主角的戏,最后也落入了玛丽苏恋爱的圈套里。
相反,同是70年的男演员们却仿佛正当时,无数的剧本和片子等着他们挑。
市场的选择反应了主流的审美。
女人仿佛到了一个年龄就脱离了美的范畴,她们作为社会上一个独立的人的身份也随之消失了,所有的价值都只在家庭里。
母亲。
妻子。
婆婆。
丈母娘。
这是中年妇女在影视剧中最常出现的角色,也是社会默认女性的角色。
已经三十四五岁的女演员,想要继续打拼事业,也只能扮着嫩,十年如一日地演着小姑娘,演各种玛丽苏傻白甜的故事。
这个社会不喜欢看中年女人的故事。
因为他们看不到这个群体。
他们不认同中年女人的成熟的美,不认为中年女人有追求美和幸福的权力。
他们忽视这一群体的价值和审美需求。
社会的漠视并不代表女性的臣服。
越来越多的中年女明星展现出了她们的美丽。
陶虹,在2014年的《红色》里,饰演未经世事,又冷静大胆的田丹。
已经四十多岁的她,已经赢得观众一致赞赏。
该剧也获得豆瓣高分。
《我的前半生》捧红了四十一岁的马伊琍,,和四十岁的袁泉。
无数人在社交网络上惊叹这两个中年女人的成熟与风韵。
袁泉作为微博开页封面的照片,站在一片暖褐色的光里,她身穿黑色一字肩紧身裙,红唇明艳,仰望着星空,脖颈细长优雅,五官立体,光线投射出明暗。
她令人美到流泪。
这是一种年轻达不到的韵味美。
今年的台湾金马奖上,57岁的惠英红凭借《血观音》拿到了影后奖杯。
年初,她刚凭借另外一部片子《幸运是我》拿下第36届香港金像奖最佳女主角。
她虽然脸上有了皱纹,但戏里依旧让人心炫目凝。
四十六岁的俞飞鸿偶然出席某个活动现场,被网友用手机偷拍。
挽着头发,白衫上一条简单的蓝围巾的她,微微地笑,娴静文雅,大气温婉,仿佛仕女图里走出来的。
惊艳了整个网络。
她们每一次出现,都是在告诉我们,打破年龄的狭隘审美标准后,女人可以美成什么样子。
汪涵曾经问过刘嘉玲:“你最享受人生的那一段时光。”
刘嘉玲的回答是:
“最享受现在,此刻就是我最好的时光。因为我从来不像现在这样自信,舒展,欣赏自己。所以我最好的时光不是20岁,也不是30岁,而是现在。”
刘嘉玲说得对,年龄从来困不住女人的美。
50岁的刘嘉玲依旧光彩夺目。
这是属于女人的另一种美。
少女感这个词,出现时也许并不带任何恶意。
只是,它代表着的一种以年龄代表美丽的审美,却是极其狭隘与单薄的。
希望有一天,影视圈能出现更多女性步入家庭后,仍旧自信自强自顾自美丽,做主角的电视剧。
希望社会对女性的年龄不要那么苛刻,女人过了三十岁嫁不出去,都结了婚了还打扮什么啊,都生娃了就别想着花枝招展了的话能少一些。
希望有一天,所有人能够把女人剥除社会种种各种角色与年龄后,作为一个人的,单纯的赤裸裸的美丽。
对美丽的盛赞,我们应该换个词了。
美丽并不一定要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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