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坐着等进度条走完最后一秒,接着第一件事是找纸巾擦泪水,第二件事是找橡皮筋,学着把头发捆成阿黛尔一样的发型。那种哗啦拢成一坨盘头上,凌乱不整与肆意昂扬,很像泥土中开出来一朵不羁的杂花,我以为是少女青春期最美的样子。
电影里那一年阿黛尔15岁,上高一,窗前课桌旁看见她第一眼,我知道她是那种我是男生绝对跑断脚筋也要追到手的类型。很疑惑,为什么这一类姑娘永远对自己的美不自知,整日素面朝天四仰八叉,连水果妆也舍不得化一个。而就这一眼,支撑我一口气从第一帧看到了结尾,全长179分钟。
《阿黛尔的生活》恐怕讲的不仅是个女人之间相爱的故事,它讲的是迷途、反扑、博弈、告别。一些人生可能拥有的最大起大伏的风浪,藏在涅槃路上欲罢不能的深坑,最漫长的欢愉和痛楚,一个不落展示给人看。
15岁这个年纪太敏感了,刚刚走出幼龄的蛮不讲理,还尚未被高等教育注入理性,承受着中学同龄人的Peer Pressure,睁眼闭眼都是茫然。如果要论傻,这应该是最易犯傻的年纪,不解风情时候的傻能叫傻么,那叫缺心眼儿;老成以后的傻那叫傻么,那叫不信邪。
阿黛尔与初恋男友发生关系后,感觉到自己很可能不是异性恋,她整个人是蒙比的。我不爱男人,我是蕾丝边,我将永远被姐妹们看轻。阿黛尔思考问题的时候,嘴唇永远像啮齿小动物一样张开,她太迷惑以至于想不起来要闭上,好使自己的外表看起来淡定一些。
与男友分手,她的痛苦可能多于他的。“我们之间总是少了些东西。”而更可能的是,这些东西从未与生俱来过。
你们见过随时心事重重的人吗,她们在走路和吃饭的时候甚至不肯给你一个坚定的眼神,看向哪里就把哪里变得仓皇,他们永远在自己内心里旋转,像捏着稻草一样捏紧自己的拳头。
直到有一天她走同性恋吧,昏暗舞厅里,第一次见识到了异类世界的狂欢。抬头瞥见楼上扶栏旁一抹冰蓝色的头发,她忽然想起不久前,自己曾在大街上与这抹蓝色相逢,整个人就像断电一般停在红灯路口中央,频频回头,造成短时间交通堵塞。
这个人就是艾玛。
如果阿黛尔是我作为男人一定会追的女人,那么艾玛,一定是我作为女生会穷追不舍的女人。我天生容易被美艳无方的事物吸引,艾玛冰蓝色短发的外形远远高于我的阈值。男人的率性和女人的精巧汇集在一起,她应该是上帝不假思索后钦点给凡间的礼物。
不得不说,精通艺术让她在追捕猎物上占了很大稽首,那种周身散发出来的桀骜,是只有看扁了凡俗的很多事才能超脱出来的自由。艾玛这个抖s想必非常清楚自己的地位,在伴侣关系中,无疑是那个掌控大局的人。于是当远望见吧台旁四顾茫然的阿黛尔,她心里就已落下了一块牌子:她是我的。
我曾经一度恐同,不太爱看LGBT同性恋电影,两具同性别躯体的交缠会让我尴尬到胃部停止消化。但唯独阿黛尔和艾玛,无论她们做什么,我都能感觉到难得的赏心悦目。大概是阿黛尔太像一个有叛逆潜质的乖宝宝,令人着迷到很想尽快翻开下一篇。
接下来的一个章节,果然是如火如荼灿烈的爱情,我在角落像长辈一样看着她,想着这一开始后头可就难了,又欣慰这姑娘果真没辜负自己的命运。
但何其艰难,亲密朋友不愿接受她,与父母对话不能露出马脚,后来当她走入社会开始工作,所有与同事的团建都缺席,用来秘密约会她最爱的艾玛。
阿黛尔,你应该知道你比大多数人都幸运,在最好的年纪里遇上一个可以为之燃烧所有理智的人,多少人终其一生也不能这样物尽其用一次。
可惜你们最终也不是一个世界,画家艾玛一个人就有她独立完整的艺术世界,作为幼儿教师的阿黛尔,永远只能在边缘徘徊,偶尔打打杂。
分歧难免,于是两个人都开始犯错,艾玛与前女友一起忙工作,阿黛尔则约会同事,做了一些出轨的事。
没想到艾玛是这么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爱之深才会恨之切,被赶出门外的阿黛尔痛哭流涕,她在黑暗中行走,无数次回想艾玛那双湛蓝得像汪洋大海一样的眼睛,她明白从这一刻起所有与梦有关的飞行就此结束了。
疼死个人,谁能舍弃艾玛的卧蚕、梨涡、天蓝色柔发和修长作画的手指,有那么一段时间阿黛尔整个都是废的,哭起来肺也跟着抽痛。这180分钟塞满了奥斯卡级别的对戏,体现出的却是爱情真正残忍而摧心折骨的面目。
性真的一点都不难,最难的是爱。年轻人啊,那所有心理满足和骄傲,缺了任何一个角都不能称其为圆。Viva La Vida,这就是生活,请时刻准备好在每一个快乐加冕的时候被命运痛击,痛定思痛之后,还要重逢在卡座相视微笑。
阿黛尔受邀去艾玛的画廊参观。最后,她看到的是一模一样神采飞扬,冰肌玉骨的艺术家艾玛,她或许面目上和煦静好,心里早就血流成河。阿黛尔赶紧从这里逃走,跨出门的刹那,终于亲手结束了她无知的青春。
艾玛或许看过她一眼,她端着香槟张望。在那双比深海更蓝的眼睛里,储存着阿黛尔整个的少女时代。
主编丨周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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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七七:成都人。一个专业的学生,一个业余的记者。个人微信公众号:七七故事会(QiQigushi),欢迎你来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