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白石、徐悲鸿的润格便签
写字、写文章不只是文化活儿,也是商业活儿,自然是有市场价的,现代商品社会如此,古代农耕社会也如此。古来圣贤文人,在为人为官方面,可以清廉,但在出售文化产品方面,因为是劳动所得,那可就不客气了,例如郑板桥写对联,开价两千两银子,给一半就写一半,按酬出工。
唐中期,有一人姓皇甫,名湜。当时任职洛阳,已经混到吃不上饭的地步,此时名相裴度坐镇洛阳(当年平定淮西,裴度算是“总指挥”,韩愈是“总参谋长”),听说韩“参谋长”的学生连饭都吃不上了,马上派人去请皇甫湜来,给了一个职务,算是照顾。817年后不久,裴度平定淮西叛乱,朝廷赏赐金银财宝无数,裴度信佛,便重修“福先寺”。要修庙,就得请人把这件事记下来,刻在石碑上。碑文请谁呢?裴度首先想到“红人”白居易,皇甫湜得知,当众闹情绪,放着我皇甫湜这样的奇才不用,舍近求远去求什么白居易,寒心啦,对不起,我辞职不干啦。裴度果然有度,马上解释,皇甫同学莫生气,本来想请您的,我怕请不动,所以舍近求远去请白老师,您要是乐意写,就请您了。
皇甫湜的情绪这才稳定下来,裴度给了一斗酒,皇甫湜拿回家,喝了半斗,碑文就写出来了——“独饮其半,乘醉挥毫,立就。”碑文使用的生僻字颇多,这样才显得有水平嘛。裴度看了文章,赞叹,奇才!马上叫人以一千钱为酬。没想到皇甫湜对稿酬不满意,当场撕了裴度的信,扔在地上,要求每字三匹绢,碑文共有三千多字,半毛也不能少。
裴度却不计较,于是,按照一个字三匹绢的价格重新开稿酬,总计九千七百六十二匹绢。当时又不能刷卡转账,动用了大量的人来搬稿酬,有担的,有挑的,还有用小车推的,洛阳一条大街上全是帮皇甫湜搬稿酬的人,引得观者觊觎不已。当然,满腹经纶换来优势生存资本也是应该的,这不是对人格的侮辱,而是对文化产品的尊重。
名家润格一览
大幅六两,中幅四两,小幅二两。书条、对联一两。扇子、斗方五钱。凡送礼物、食物,总不如白银为妙。公之所送,未必弟之所好也。送现银则心中喜乐,书画皆佳。礼物既属纠缠,赊欠尤为赖帐。年老神倦,亦不能陪诸君子作无益语言也。画竹多于买竹钱,纸高六尺价三千。任渠话旧论交接,只当秋风过耳也。——郑燮
余年七十有余矣,苦思休息而未能,因有恶触,心病大作,画刻日不暇给,病倦交加,故将润格增加。自必叩门人少,人若我弃,得其静养,庶保天年,是为大幸矣。白求及短减润金赊欠退换诸君,从此谅之,不必见面,恐能病急。余不求人介绍,有必欲介绍者,勿望酬谢。——齐白石
渊明不为五斗折腰去做官,我乃肯为五斗折腰来作书。做官作书何曾殊,但问意义之有无。做官不以福民乃殃民,此等官僚害子孙。如我作书言言皆已出:读我诗篇,喜怒哀乐情洋溢;读我文章,嬉笑怒骂可愈头风疾;有时写格言,使人资儆惕。我今定价一联一幅一扇米五斗。益人身与心,非徒糊我口。还有一言,诸君谅焉。非我高抬声价趋人前,无奈纸币膨胀不值钱。——黄炎培
口头鉴定,每件一百元;题跋与盖章,每件五百元,其跋语不超过一百字,赝品不题。——张大千
衰翁新年七十六,醉拉龙宾挥虎仆。倚醉狂索买醉钱,聊复尔尔曰从俗。旧有润格,锲行略同坊肆书帙,今须再版。余亦衰且甚矣,深违在得之戒,时耶?境耶?不获自已,知我者亮之。堂匾二十两楹联三尺五两,四尺六两,五尺八两,六尺十二两横、直幅三尺十四两,四尺十八两,五尺二十四两,六尺三十二两条幅视整张减半,琴条六两,纨折扇、册页每件四两,一尺为度,宽则递加。山水视花卉例加三倍,点景加半,金笺加半篆与行书一例刻印每字四两题诗、跋每件三十两,磨墨费每件二钱,每两作大洋一元四角
已未元旦老缶字订于癖斯堂。——吴昌硕
漫画(一方尺以内)每幅三十二万元。册页(一方尺)每幅三十二万元。立幅或横幅,以纸面大小计,每方尺三十二万元(例如普通小立幅两方尺,即六十四万元。余类推)。扇面与册页同。指定题材者加倍,其余另议。书润照画减半。对联四尺三十二万元,五尺四十万元,六尺四十八万元。指定题材者加倍。其余另议。属件先润后墨,半个月取件,或寄件。漫画不须送纸,其余纸请自备,或附款代买亦可,外埠请附回件邮资。广告、祝寿、贺婚等字画,除特例外,恕不应属。中华民国三十七年元旦丰子恺谨订通信地:杭州静江路八十五号。——丰子恺
年老体弱、精神衰退,谢绝一切无报酬笔墨劳动以限示。山水画每平方尺一千五百美元;兰竹梅花每平方尺五百美元;书法对联每副四千港币;立幅每平方尺二千港币;题字诗堂每件三千港币,以四字为限,过此面议;匾额每件六千港元;书法手卷每平方尺三千港元;以上价格为作者净得数,所有调节等税概由求者承担。——陆俨少
画、书法一律以现金交易为准。钞票面前,人人平等。当场按件论价,铁价不二,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纠缠讲价,即时照原价加一倍;再讲价者放恶狗咬之;恶脸恶言相向,驱逐出院!——黄永玉
自古字画卖钱,我当然开价,去年每幅字仟元,每张画仟五,今年人老笔也老,米价涨字画价也涨。一、字斗方仟元,中堂仟伍;二、匾额一字伍佰;三、画斗方仟伍,条幅仟伍,中堂贰仟。官也罢,民也罢,男也罢,女也罢,认钱不认官,看人不看性。一手交钱,一手拿货,对谁都好,对你会更好。你不舍得钱,我舍不得墨,对谁也好,对我尤其好。生人熟人都是客,成交不成交请喝茶。——贾平凹
“润笔”一词出于北周时期郑译与杨坚之间发生的小故事,后世多视收取润笔为文雅之事,如今它多被用来指代书画家卖字画所得到的报酬,书法家订润鬻字的风气,也被社会广泛接纳。
北周时,郑译与杨坚有同学之谊,又帮助杨坚篡周建隋,但因贪赃枉法被弹劾,贬为开府、隆州刺史。后来,他奉诏回京治病,隋文帝杨坚在礼泉宫接见了他,并赐宴,与他一起喝酒,非常高兴。这时,杨坚对郑译说:“贬退你已很久了,我心里很挂念、怜悯你。”杨坚对在场的侍臣们说:“郑译与我同生共死,在我遭到曲折和危难之时,他帮我说话。这些我何曾忘记?”于是,杨坚下诏恢复郑译沛国公的爵位和上柱国的官职,当场命内史令李德林起草诏书。这时,高颎对郑译开玩笑说:“笔干了。”郑译笑道:“我出为刺史,拄着拐杖回来,没得到一个钱,用什么给你润笔?”杨坚大笑。
这就是“润笔”的出处和来历,后来它便用来指代书画家卖字画所得到的报酬。历史上,收取润笔一直被视为文雅之事,清初的戴易首先明码标价,挂牌卖字,“榜于门,书一幅止受银一钱,人乐购之。”但最具影响力的首推清代郑板桥的笔榜,他将字幅的大小与价格联系起来,并称“送现银则心中喜乐,书画皆佳”。此后,书法家订润鬻字演为风气,并被社会广泛接纳,书法变得和其他商品一样在市场上流通。
然而,上个世纪50至70年代,书画买卖遭到禁止,人们喜欢若某个书法家的书法,便设法向他索求,无需付给润笔。虽然改革开放以后,艺术拍卖和流通市场逐渐兴盛,名家书法屡屡卖得天价,但是书法家公开挂单鬻字者很少,书法家仿佛羞于谈钱,这便造成了可以免费索求其作品的假象。许多场合如饭局、雅集、笔会、会议等以及微信朋友圈上,书法家常会碰到请索作品的人,却绝少有人言明会付给润笔。有的人那说话的口气让人听来好像他要你的字,是给你面子。呜呼!
可能在一些人看来,不就是在纸上写几个字吗?这点纸墨值几个钱?其实,书法远不是在纸上写几个字那么简单,若要估算成本和付出,那是非常高昂的。要成为一个真正的书法家,从小就要用功练习,如果能得高人指点或贵人相助,幸运地脱颖而出,起码也要30年以上,而最后成名成家的概率只有5%。这数十年来,他拜师学艺、临池习书所耗费的时间、精力、笔墨、纸张、金钱,难以数计。书法家沈尹默练习书法时,曾一天写完一刀宣纸,那可是整整100张啊!沈鹏《咏书》诗中说:“废纸三千犹恨少”,这并非虚语。齐白石曾说:“别人看我的一幅画好像很简单,他哪里知道,有时我私下里曾画了数遍。”
老子说:“大道至简”。看似容易的写字,其实要写得用笔有法度、结字有神采、线条有质感、全篇气韵生动,那真的非常难。每一幅书法作品都是独特的“这一个”,而且创作过程是快速的,整幅字看起来就像是一条奔泄而下的河流;它是连续的,从开始一笔,到最后一画,都会完满呈现,不可逆转;它又是一次性的,落笔即成,不容修改。所以,书法作品的成功率是很低的,甚至有时更赖天机造化,哪怕是大师、书圣也莫不如此。书法家耗费的宣纸和废弃的劣作,往往要比一个画家多得多。
所以,书法家创造性的劳动,理应得到尊重。如果你与书法家不是老友故交,或者不是书法家主动赠送,那么你真心喜欢他的作品,向他索求时就应当付给润笔。要知道,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免费索取就是不劳而获。我们可以为一件衫、一餐饭、一晚唱K,而一掷千金,为何舍不得为喜欢的书法作品付出润笔?更何况它会为你的厅堂添光增辉,使其格调高雅,看到它会使你身心愉快、神清气爽,甚至还可以为你的资产保值增值。你何乐而不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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