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年第20届上海国际电影节开幕式的舞台上，阔别观众20余载的王丹凤，坐着轮椅领取了组委会颁发给她的第20届上海国际电影节华语电影终身成就奖。

一头银发，她面带微笑地说：“大家好，感谢上海国际电影节给我的荣誉，祝愿它越办越好。”彼时，王丹凤的声音依旧清脆。主持人曹可凡感慨：“您是永远的小燕子。”

如今，声音犹在耳边，但“小燕子”飞走了。

对于一个从影40余年、奉献了纵贯古今50多个银幕形象、曾让电影之花绽放于浦江和香江的表演艺术家而言，获此殊荣可谓实至名归。

久违台前的王丹凤现身领奖，激起无数人对她与其作品，以及往昔岁月的无限怀想。从黄浦江到香江，从旧上海到新中国，王丹凤留给世人的不只是一个常规女明星的故事，更是一卷魅力女人自尊美丽的史诗。

时至今日，影迷仍然对王丹凤念念不忘。王丹凤何以让人难忘怀？首当其冲是美丽。

关于她的美，在近年出版的张爱玲书信集中有段相关文字——“宁波人漂亮的多，如王丹凤，我想是沿海史前人种学关系”，这是张爱玲旅居美国时写给友人夏志清信中的一句。时隔多年，跨了半个地球，见多了各式美人，张爱玲对上海滩上漂亮的王丹凤印象仍然那么深。

王丹凤五官确实标致，以今天的审美看依然符合绝色美人的标准。不仅天赋美貌，王丹凤的电影路也算得上顺利。

王丹凤出生在上海的一个富人家庭里，如同当时女孩子时兴的名字一样，爸爸给她起了个幽雅而又吉利的好名字：玉凤。爸爸妈妈上戏馆子的时候，总不忘带上这逗人喜爱的孩子。哪知，这却在女儿稚嫩的心田里，播下了一颗良好的艺术种子。

住玉凤隔壁人家的舒丽娟阿姨是在电影公司工作的。一天，舒丽娟领着玉凤来到徐家汇的合众电影公司。摄影棚里正在拍摄的，是朱石麟导演的《龙潭虎穴》。一组镜头拍完了。朱石麟让大家休息片刻，他自己也捧起茶杯慢慢地喝着，可在他随眼四望之时，他的那双导演特有的慧眼，突然盯住玉凤不动了，随即起身向玉凤走去，并邀她试镜。

当那摄影机悄悄地发出悦耳的转动声时，玉凤的那张充满感情色彩的脸上流露出来的表情，正是朱石麟企望已久的、足以表达一个忧郁女性的富有魅力的神态。朱石麟随即留玉凤在《龙潭虎穴》里扮演了一个小角色。玉凤终于从一个普通的影迷，成了一名专业电影演员了。

玉凤来到合众电影公司拍戏的第一天，朱石麟先要求玉凤把自己的名字写一遍给他看。朱石麟念叨着“王玉凤”这三个字，说：“当一个演员不容易啊，即便是一个名字，也得作一番斟酌。王玉凤，读起来很拗口，又喊不响。我建议，改个名字吧！”从这一天开始，王玉凤正式改名为王丹凤，并在影片《灵与肉》中饰演了一个女大学生。试放样片的时候，她的镜头虽然瞬息即逝，但却获得了好评。朱石麟导演满含笑容对王丹凤说：“你已经顺利地跨出了第一步。下一次可以挑一个重头角色试试了。”

果然，王丹凤在她拍摄的第二部影片中担任了主角，并且声誉鹊起，一炮打响。这部电影便是《新渔光曲》。王丹凤的名字也随着《新渔光曲》的歌声传开了，她被影界称为“小周璇”。  王丹凤作为名噪一时的新星，从不与任何一家影业公司固定签订合同，所以，可以非常自主地选择自己喜欢的剧本，她在各影业公司相继拍摄了《终身大事》《青青河边草》《月黑风高》、《乱点鸳鸯》《鸾凤怨》《断肠天涯》《无语问苍天》《珠光宝气》《夜来风雨声》等9部著名的影片，并因此享有“高产女星”之称誉。在新中国成立前，王丹凤陆续主演和参演了二十余部影片。在这些以家庭悲欢离合和男女爱情为主题的影片中，王丹凤扮演银幕中不同的女主人公不尽相同的悲剧故事，此时的王丹凤已经成为人们心目中闪耀的电影明星了。“有点像王丹凤”成为当时衡量美丽程度的表述之一。

▲王丹凤从影不久，即与李丽华的丈夫严俊合演电影《浮云掩月》

▲王丹凤与周璇（左）合影

▲王丹凤和龚秋霞，俩人都是影歌双栖

1948年，王丹凤赴香港，在长城、南国等影片公司主演《无语问苍天》、《琼楼恨》、《海外寻夫》等6部电影，事业再上高峰。影迷遍布东南亚，影响力辐射美加华人地区，本可以在香港继续做一个风光的女明星，但新中国成立后，抱着对新时代的向往，以及为与人在上海的未婚夫柳和清完婚，王丹凤放下香港的一切，回了上海。对于王丹凤的告别，香港影迷多有不舍，当年香港报刊对于王丹凤的上海大婚，还有大版面报道。

▲当年的结婚照

成为红旗下的演员，王丹凤焕发出另一种风采。1957年的《护士日记》，1962年的《女理发师》……王丹凤演绎着中国儿女对新天新地的憧憬和爱。在这时期命题作文的新电影里，王丹凤的表演天真、自然，为了演好那些和她生活很远的工农兵人物，她屡下基层体验，在电影圈传为佳话，也让一个个人物走进了观众心里。

▲《护士日记》（1957年）电影海报

▲和白杨在电影《春满人间》（1959年）中

▲同顾也鲁合作电影《女理发师》（1962年）

▲电影《桃花扇》（1963年）

▲新中国成立后，王丹凤和上官云珠到农村体验生活

▲《玉色蝴蝶》拍摄现场

1961年，周总理提出评选“中国电影界自己的明星”，王丹凤与赵丹、白杨、张瑞芳、上官云珠、孙道临、秦怡等22人入选，定名为“新中国人民演员”，俗称“二十二大电影明星”。1962年，王丹凤被推选为政府代表团的成员，跟随周总理和陈毅副总理出国到缅甸访问。代表团共有四百人，艺术家占了很大比例，有崔嵬、桑弧、张瑞芳、秦怡、王心刚、田华、杨丽坤等人。

▲当年著名的“十大女星”合影

由于几位上海代表没能赶上集体宴会，周恩来总理还把他们请到家里小聚。这一顿饭，大家吃得津津有味。饭桌上，洋溢着极其热烈的气氛，邓大姐还时不时给大家夹菜，要大家不要客气。饭后，总理陪大家在院里散步。总理关切地说：“你们虽然是搞文艺的，可也别忘了运动啊！”

文革十年，作为知名电影演员的王丹凤不可避免也受到冲击，但是抱持对事业和观众的热爱，王丹凤坚强地挺了过来。动荡之后，王丹凤又回到银幕前，为喜欢她的观众表演。1980年的《玉色蝴蝶》成为王丹凤的封箱之作，此后便淡出影坛。退隐幕前，王丹凤仍然活跃在社会大舞台，它远赴美国参加里根总统就职仪式，顺道去加拿大探望民国影后胡蝶。 

▲与民国电影皇后胡蝶相聚在上世纪80年代

在香港，王丹凤又为两地电影文化界的交流继续发光发热多年。终于叶落归根，近年，王丹凤回到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家乡上海。起初还港沪两地飞，后来完全闭门谢客，过起隐居生活。

▲晚年的王丹凤、柳和清

一生靠作品说话，为人诚恳纯真，始终对家庭与国家忠诚无私地付出，为事业挥洒汗水与热泪——王丹凤拿华语电影终身成就奖当之无愧。洗尽铅华，旧雨江湖远，从周璇白光的时代穿越而来的王丹凤留给世人的不只是一个女明星的风光故事，更是一位伟大女性，一步一脚印的来时路，一个自尊自强的魅力身影。

编辑 | 陈彤

综合 | 文汇报、作家文摘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