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10月20日)下午3点,人们熟悉并喜爱的笑星严顺开追悼会在上海龙华殡仪馆举行。严顺开生前的同事、学生、亲朋好友赶来,送别这位很好、很认真、很犟的老头。在美国的周立波以学生名义敬送了花圈。老同事童双春回忆了一段严顺开与天津有关的往事:著名戏剧大师黄佐临在天津看严顺开的毕业演出,发现了他的喜剧天才,专门找了文化部长夏衍调他入上海人艺。而黄佐临也出生和成长于天津,在天津走上艺术道路。
戏迷观众送别严顺开
戏迷顾琴带着与严老的合影来送最后一程。
曾与严顺开合作电视剧《我的丑爹》的香港女演员翁虹表情悲伤。拍完《我的老爹》回到上海,当时72岁的严顺开突发疾病,从此不得不告别钟爱的舞台。
老艺术家童双春回忆:
严顺开在天津演戏被戏剧大师黄佐临发现
下午两点半,老艺术家童双春拄着拐杖,被人搀扶走进追悼厅,在严顺开遗像前三鞠躬,“他是学院派,排的戏让观众开怀大笑又有深刻含义,滑稽戏有这样的高度非常不容易。他做主角的戏本本成功。”
1959年,严顺开考入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学习,1963年在本科毕业公演的大型话剧《霓虹灯下的哨兵》中担任“菲菲”一角。童双春至今记得,戏剧大师黄佐临先生经人推荐特赴天津观看《霓》剧,当即表示“严顺开是一块天生的喜剧料子,上海太缺这样的演员了”。当时遇到文化部部长夏衍就马上提出要人的请求,把严顺开调入“上海人艺”演滑稽戏,夏衍当场表示支持。严顺开就这样成了上海人民艺术剧院滑稽剧团的演员。
发现了严顺开喜剧天赋的黄佐临 (1906.10.24-1994.6.1) 祖籍广东番禺,生于天津。1917年进天津新学书院,1925年去英国留学。回国后,曾任天津亚细亚火油公司高级职员,并在天津新书学院、南开大学任教。1950年,黄佐临调任上海人民艺术剧院,先后担任副院长、院长、名誉院长兼上海电影局顾问,同时从事戏剧、电影导演。
曾做客《可凡倾听》节目 分享喜剧人生
严顺开去世当天,上海主持人曹可凡悼念称:“永远的阿Q,怀念严顺开先生。”
2007年,严顺开曾做客上海文广新闻传媒集团《可凡倾听》节目,与节目主持人曹可凡一起跟观众们分享了自己的喜剧人生。
《可凡倾听》现场(点击阅读原文,观看《可凡倾听》严顺开专访视频。)
考上戏曾被淘汰 做教官也曾淘汰王志文
曹:今年你已经七十岁了,你是1937年生的,1963年从中戏毕业到今天,干这行干了四十多年,当时你们去考的年代,这种类型,我现在想想应该是像梁波罗啊,达式常,杨在葆那样的,就是比较英俊的,老师像您这样长得比较对不起大家的,当时怎么会……
严:我跟你说就是这个问题,你这一说触到我神经上了,我呢,我考中戏对不对,为什么考中戏,没考上戏,你是在上海,为什么没考上戏,考中戏,我说我考了,没考上
曹:你去考过上戏,没考上?
严:考了!
曹:据说后来上海戏剧学院的老师看到你还跟你作揖,道歉
严:他问我,你怎么不考上戏啊?我考过了,没考上!哦哟,当时虽然不是我招的,但是我向你道歉,我说这是什么话,
曹:据说上海滑稽剧团招考学员的时候,有一位大明星来考的时候,你居然把人家淘汰了
严:那没办法,当时我也不知道他将来会成明星,
曹:你当时不知道王志文将来会出大名,你居然把王志文给淘汰了
严:也许我知道,你干这个不行,你干别的去吧,可能会出来。
曹:所以王志文应该谢谢你!
严:后来因为给上戏刷下来以后,中戏来了通知,希望我到那里去考考,后来就去考了,我当时唱了一个歌,唱了一个《真是乐死人》。
曹:您现在还会唱吗?真是乐死人哪
严:真是乐死人。对着镜子对着镜子上下照啊上下照,嘿嘿,真是乐死人!就那个歌,当时很流行的,当时我有一个感觉,我当时唱这个歌的时候,把白英老师逗乐了,后来不知怎么的,给我来了通知说是录取了。
曹:那到了学校之后,你是不是看到同班同学,当时女的都长的特别漂亮,男的也特别英俊
严:有,自卑!我矮啊,长也长得不行,当时在学校的时候,曹可凡我跟你说,人家都不以为我是表演系的
曹:都以为您是
严:舞美系的,以为我是舞美系的,穿也穿得邋邋遢遢的,
曹:你在北京中戏学了这么多年,估计台词学得不怎么样,你到现在说的还是上海普通话。
严:那没办法了,因为我在那儿好不容易掰了半年,台词课掰了半年掰过去了,一放暑假一放寒假,回到了上海,哇啦哇啦一讲上海话,到学校老师又摇头,又回过去了。那么每年两次要回过去,那么毕业以后我分到上海,那彻底回去了。所以现在到了北京,基本上人家会说,严顺开你这个上海话我们能听懂。
曹:你在学校里有没有想过要演一个主角什么的?
严:想过,太想了!从教材方面来说,几乎像我这样演主角的是很少很少,哈姆雷特,奥赛罗
曹:这两个离你都比较远
严:太远了,完了以后我给老师写了个报告,我想演什么呢,演列宁。
曹:你这个信心哪里来?为什么觉得自己能够演列宁呢?觉得像列宁吗?
严:列宁个小,像不像无所谓的,不像能化妆嘛,个子差不多就行了嘛,列宁也是个小。所以后来我交给那个老师了,我不敢问了,后来我问别的老师,我说,你们教研组讨论了这个事情了没有?他说讨论了,讨论后来怎么样?大家看了以后,一笑,放在边上了。(哈哈)不过我现在回过头来看,我不演主角也好,也有好处,
曹:为什么?
严:什么好处呢?你想,我们学校我同学,演奥赛罗也好,演哈姆雷特也好,演陆游也好,往往一个学期,或者是一个多学期,一年,就演这一个角色,够他琢磨的了,生存还是毁灭,这句话就有得练了。但是像我这样的同学,也有几个,也有个最大的好处是什么呢,接触的角色很多
曹:尽管是配角
严:但是每一个戏里总有个把角色,一点点戏,就像我这样合适的,很忙啊!这个戏里严顺开来帮忙,来了来了;下午呢,下午我到那边,那边还有事呢!这个就是促使你形象感很强,因为每一个角色不一样,自己也有这个感觉,我要演得不一样,哪一个都一样的,不行。
曹:所以你之所以能够后来回到上海演滑稽戏,也是因为在学校里排了《霓虹灯下的哨兵》,演飞飞
严:《霓虹灯下的哨兵》黄佐临老师帮我们排,他回来以后人家问他,这回到中戏去排戏有什么收获,他说我看到了一个全国最好的飞飞。
回归上海滑稽剧团
时隔四十年,严顺开在新版话剧《霓虹灯下的哨兵》里又过了一把演飞飞的瘾。要说严顺开怎么从北京回到了上海,还得从他的伯乐黄佐临导演说起,当初要不是黄佐临惊动文化部,给夏衍先生写信要求,严顺开是怎么也不会到上海滑稽剧团。
曹:那当时黄佐临老师让您回来唱滑稽戏,心里头会有点思想顾虑吗?滑稽戏是个草根艺术按现在的说法。
严:就是啊,前一阵没有像现在这样草根文化炒红的,对不对?因为当时中戏毕业出来,将来都是到人艺、上海电影制片厂、北京人艺、中国话剧院,档次高了。上海滑稽剧团,讲什么啊?说不响的。当时我说实话真的是不习惯,在学校念书的时候,大家一碰到都是讲,这个角色怎么样?最近斯坦尼讲的这个东西你看了吗?咱们那个布莱西特最近怎么样?同学就喜欢谈这个东西,一到滑稽剧团,那边绒线大减价你知道吗?早上糍饭糕吃过吗?我看你吃过了,怎么尽谈这些?你用斯坦尼那一套又进不去,搞什么搞,你进去人家又把你拉出来,这怎么办呢?
曹:佐临老师当时对您有特别的嘱咐吗?
严:有的,他说,每个大学毕业的人,到了社会上,都有不习惯的,都有个过程的,何况你是跨了行业了。你现在到这个剧团,你要好好学。但是你戏剧学院学的东西,不能丢,你要丢了戏剧学院学的东西重新学他们这个,我宁可不让你去学,也就是我当时理解就是,我戏剧学院学的东西,要加上他们那个东西,成为你自己的东西,重新嫁接,就是混血儿的这种感觉。
曹:你在学校里是演不上主角的,人家都是演哈姆雷特、《桃花扇》,那演了滑稽戏之后
严:主角演得多了,好多主角
曹:去了多少时间就演上主角了?
严:我1963年毕业的,大概1964年就演主角了,《一千零一天》,当时轰动的,因为当时社会上滑稽戏的观众,也愣了一下。因为滑稽戏是论资排辈的,就首先是姚慕双、周柏春、袁一灵三个
曹:三座大山,
严:三座大山过了以后,是四座小山,
曹:双字辈的
严:吴双艺,翁双杰,童双春,王双庆四个,行了,一个戏里边有七个男的占了以后,底下还有你什么事?没多少了。
曹:他们后来说严顺开来了更加麻烦,前面三座大山,四座小山,这边再飞来一座飞来峰严:这个戏一出来了以后,砰一下,马上就到顶!
历经曲折演活的阿Q竟是为赵丹量身定做
一般来说,南派喜剧走向全国、走出国门很难。而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一部《阿Q正传》让严顺开大红大紫,成为中国唯一获得“卓别林金手杖奖的演员”。而当初这个剧本却是陈白尘先生为赵丹量身定做的,可戏写好了,赵丹却病重了。那么严顺开是怎样费了一翻周折拿到了这个角色?
曹:当时岑范导演挑你演阿Q这个角色的时候,非议还是蛮多的。
严:多。造型照,试镜头,试拍,一遍两遍,花了好几遍哪,我都感觉到自己心里都不愉快了,到最后他还要我试样片,我说我不去了,我感觉到自尊心受到很大的挫伤,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滑稽剧团的宝贝儿子,怎么对我这样啊?白菜不是白菜,箩卜不是箩卜的。一次两次,来一遍,再来一遍,咋们再来一遍。完了以后导演好拉我们到绍兴去排练,排小品,哎呀,一天到晚排,排到最后结果是,上影厂去了七个还是六个巨头……
曹:“八大金刚”到绍兴来过堂
严:审查,拍板,最后通知导演,试拍,还试拍
曹:经过这么长时间还试拍啊?
严:还试拍!因为当真的定下来拍《阿Q正传》,我当时也担心,真是担心,拍砸了,我这一辈子不去干这个活了。就是已经上了马了,这马又没有绳,就抱着马头奔吧,奔到哪是哪,我的天哪,真是蛮苦的,所以人家说现在有的拍电影也好,要走后门,当时真可怜,咱们怎么走后门,岑范导演前门在什么地方我都不知道,还找后门呢?
曹:那时候没有现在的所谓的潜规则。
严:也没有最大的法宝—炒作,没有,硬拼,我的天哪!不过这个戏拍出来以后,国内得了个百花奖,还得了个喜剧电影节的最佳男演员奖,这下我心里以前不舒服的有点冒出来了。
曹:是不是感觉出一口恶气
严:那可不,还说我不行,怎么样?
曹:给你看看。
严:哎哟,这一流露出来被佐临老师狠批一下。
曹:他怎么说你?
严:人家了解你,要有一个过程,你需要人家了解,也应该有个过程,你不给人家这个过程,不讲道理啊!我不响了。有道理吧!还有,人家现在都知道严顺开是他的学生,
曹:据说黄佐临老师很反感这个
严:他很反对,他说自己吝啬,他说我不喜欢人家沾我的光,我喜欢沾人家的光
曹:这怎么说的?
严:他说人家到外面说是我黄佐临的学生,我不承认的,//你沾我的光你不努力了,你自己奋斗自己成功了以后,我沾你的光,这是我的学生,灵伐?这是我学生。这才对。
曹:黄佐临老师好像也说过这样的话,他说跟谢晋相比,谢晋是擅长发现女演员的,刘晓庆
严:有一次电视台采访他,他就那么说的,他说谢晋发现好多女演员,我发现好多男演员,比如说石挥,张伐,还有黄宗江,史原等等,最后一个,搭了一个严顺开
曹:最小的一个儿子。(哈哈)《阿Q正传》是中国第一部影片参加戛纳奖的是吧?
严:戛纳奖
曹:那后来这个影片在瑞士的喜剧电影节放映的时候得了一个金拐杖奖,你自己是从什么渠道得到这个的讯息的?
严:这个奇怪了,我在苏州有一次坐出租车,出租车司机说,严老师啊,你在国际上得奖啦!搞什么啊,没的,我以为他跟我说的是戛纳电影节获奖了,这好象要触我霉头嘛?我说没得奖!我说没有!你得奖了!我说没有!我跟你说你不信,得奖我自己不知道你知道,他不响了。
曹:据说当时要颁奖给你们的时候没有一个剧组成员在场
严:没有啊!比如报到《阿Q正传》,演员阿Q的扮演者,严顺开领奖,我不知道,没去。这个剧组有人吗?剧组也不知道,也没去。中国使馆上来代他领奖吧,使馆也没有人。后来说,他大概有情绪的,你们有没有中国人啊?后来有一个是《光明日报》的记者,正好他在那边,他说有。你上来替他领奖,这老兄没带领带,在边上借一个,打了就上去了,领完奖以后下来,然后他们组委会说这个奖杯你不能拿走,还给我们,我们明天交给使馆,你是帮他领领算了。
曹:你后来又去了瑞士喜剧电影节做评委
严:是1983年去的
曹:我看你有一张你跟卓别林女儿和夫人的照片
严:哦,这张照片太珍贵了!后来有一次我们到卓别林家里去,请我们评委到卓别林家去做客,他夫人是电影节的名誉主席,那么韦维在瑞士很漂亮的风景区,卓别林晚年居住的地方,为了纪念这个喜剧大师,每年举办一次喜剧电影节,所以以他的拐杖作为奖品,它边上有两个像C字这样的,一个是正写的C,一个是反写的C,
曹:一个可能是Chaplin,就是卓别林,那个喜剧叫comedy,两个都是C打头
严:当时法国的几个评委也坐在一起议论,说就这个人,不管是和他见过面,没见过面的人,只要是喜剧演员都在他身上沾了不少光,是的呀!你想喜剧过去是属于生旦净末丑的最后一位,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春节晚会上大家看小品啦,过去没地位的,画个小鬼大鬼,瞎画的,不像人家英俊小生的,生旦净末丑的最后一位,没地位的。世界上自从出了卓别林以后,世界上的喜剧上档次了。
编辑 | 陈彤
综合 | 上海观察、可凡倾听等
天津广播新媒体编辑部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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