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期博客:不是色情狂的大岛渚和日本新浪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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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的韩国导演朴赞郁,成长于韩国由农业国变为工业强国的转型时期,曾参与过1980年著名的“光州事件”。在大学学习哲学的他受到存在主义哲学影响,并为希区柯克的悬疑电影深深着迷。其作品吸收黑色电影养分,呈现了一个荒谬的世界中痛苦的人生。他还从韩国民族性中攫取“恨”文化因子和基督教的人性恶与救赎论,以“复仇三部曲”奠定了韩国“黑色电影大巫师”地位。他的电影屡次获得戛纳电影节等国际电影节奖项的嘉奖。
《指匠情挑》进入具体的历史时期,“令人叹为观止地运用十九世纪的叙述声音”,借鉴和戏仿了侦探小说、哥特小说、道德寓言、伤感小说和情色文学,却是为了跳出维多利亚时代的男女情事。它大胆书写异性恋文化中被边缘化的女同性恋罗曼史,重书了男权社会——“他”的历史中被遮蔽的女性欲望、女性话语,从而成为一个经典的女性主义文本。而《小姐》却把手和书写等行为悉数淡化。朴赞郁根本没想让女人书写自己的欲望,说出自己的话语。
作为一个以黑色、暴力、复仇、B级为标志的男性导演,他似乎无意也无力了解原著和剧集里将男性排除在外的女性欲望世界——那互相试探潮汐涨落,彼此启蒙敏感禁区,共同探索细腻躯体的爱欲表达,以及只借一个手部就能传达的丰富内涵。取而代之的是一场场男性欲望目光中时间拖长、裸露彻底、表演夸张、器具奇异的女性肉欲游戏。如前作中戴着顶针的手指在口内磨擦的情节,这一仅靠一根手指就完成的极具象征性又含蓄的欲望表达,在这部电影中被澡盆中小姐的袒胸露怀所冲淡,意蕴全无。《指匠情挑》中女性欲望释放的场面隽永如水,是对色情书籍和朗读会等男性粗鄙低俗、淫词秽语、压抑女性的扭曲色欲的否定。而朴赞郁的性爱场面则完全成为片中朗读会声音的视觉补充。
影片呈现朝鲜被殖民的历史,表达出殖民地男性对宗主国女性的恐惧与自卑。同时又借助殖民时代的杂糅元素与异域风情,创造了一个丰富的东方情色文本。在影片开始不久,女仆离家后坐轿车奔赴小姐宅邸,其间有一段漫长的穿越海边山崖和林地的路途。似乎是要把开头的历史现场远远抛开,躲入一个封闭的庄园,一个消隐了具体社会环境和历史背景的杂糅的东方情色舞台。
这个“洋式日式浑然一体”的情色空间里上演着各种情欲游戏。这里有姨父苦心收集的世界情色小说和秘戏古董,有着“一室之内,尽览天下”的东西方情色风情:首当其冲的自然是东方情色文化大国日本的元素,那日式的纸格门和庭院,藏书室的枯山水和小姐的和服盛装,浮世绘春宫图,吊起的木偶,樱花树上自缢的女人,地下室的章鱼,充满了日本情色的唯美主义、仪式感、性虐色彩甚至逝去之美。此外,还有西洋的灯台、油画和华服。片中的朗诵会上,小姐既读《金瓶梅》也读《查泰莱夫人的情人》。而蛇的警告标示和藏书室的闸门与其说象征了阴沉压抑,不如说是在暗示,这是个充满艺术性和游戏感的空间。
影片以《小姐》为名,第一部分由女仆展开叙述,第二部分以小姐的视角叙述,第三部分则是“伯爵”的角度,删去了两女身世改换的情节。在片中小姐自我决断极具勇气,她自主选择不再和“伯爵”而是和女仆合作,主动打破谎言,以死相逼换得对方的坦白。她除了朗读,还向包括“伯爵”在内的男性提供性虐待。
相比女性主义的原文本,小姐实际上成为男性色欲文化中施虐的女人/受虐的男人、殖民者/被殖民者一组关系的主动方。《小姐》将韩国男性被殖民、被压抑的阉割焦虑扭曲为一个性虐待狂想。韩国女人扮演的日本女人成为施虐方,作为一个施虐者,她无法再成为男性欲望的客体,只能成为一个女同性恋者。她最后改扮男装,在视觉上呈现为男性化的女人。这种改扮关乎性别秩序,社会规则,等级地位。导演要明确地提示她对性别的僭越。
影片结尾,女仆从衣柜中出来和小姐远走高飞,两个猥琐无能的男人待在地下室里互相戕害。在姨父的酷刑下,“伯爵”回忆起了小姐。临死前他重拾对小姐的爱,拒绝讲述,拒绝满足姨夫扭曲的性欲。他称小姐为妻子,表现出一个丈夫的担当,象征复苏的男性自信与权力。姨父吸毒烟而死,“伯爵”留住了男性的象征和最后的尊严。但朴赞郁不会就此罢休,他在享受了裙下之臣般受虐的快感后,再次把女同性恋呈现为欲望的客体。这回他加入了器具,男性鞭打惩戒女性的球串,变为了女同性爱中的道具供男性观赏——抵达上海的双姝,再次搬演了一场构图对称的活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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