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问导演伊斯威特,为什么莱昂纳多是个好演员,答案只有一句话:“他享受演戏的过程。”
在问莱昂纳多“什么让你真正开心”的时候,他扭了扭脖子,坚定地回答:“我想我一直都很开心。”
世界上最著名的男人也会和我们一样感觉到生活的压力吗?他在做决定的时候会怎样选择?
莱昂纳多坐在那里,说着这些年自己过得多自在,扭了扭脖子。
他给出了自己对于自在的定义:
最近几年,我觉得我过得比过去更自在了。你一直在解释,但有一天你发现:如果他们不喜欢,那就算了吧。你能做些什么?这可能是对生活的屈服,但也是对自我认识的深化。你看,我现在已经是个成熟的人了,我不需要别人的认可。你肯定在心里也会问自己很多问题:我想要什么?什么让我开心?我也意识到了自己应该在哪里、做什么。但还是想再深入一点问自己——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莱昂纳多第一次转动脖子是在这番话开始之前,恰好在说出第一个词的时候。
莱昂纳多转动脖子时,发出的“咔咔”声很大。
他坐在一把椅子上,在一个豪华宾馆空空的会议室中。他已经在那里坐了几个小时了。他一直都没坐直,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他穿着一件V领的T恤,外面套了一件蓝黑格子衬衫,领子也没对齐。他是那种需要费很大力气来保持原地不动的人,所以他刚刚说话的时候,也正好松松筋骨。他把双手放在膝盖上,脚踏回到地板上,然后开始拉拉筋骨。
当他在说“最近几年,我觉得我过得比过去自在”的时候,他的脖子动了动,下巴转向了右肩,大概是45度角。一条青黑色的血管在他瘦得令人惊讶的脖子上清晰可见。
他又扭了扭脖子。
然后他继续说:“这个问题很有趣:我究竟想要做什么”。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又动了动脖子,下巴转向了左肩。
扭了扭脖子。
两次扭动脖子的声音都铿锵有力,像是指甲快速地弹在小军鼓上的声音。哪怕录下来,这声音都能清楚地被听到。
莱昂纳多是演员,所以请想象他在电影里讲话的时候,顺便动了动脖子。想象他坐在一个大且空的房间里,房间有点破旧了,老派的装修,这都让他看起来有点渺小——他坐的椅子旁的桌子已经掉了漆,他脚下的地毯发黄了,头顶的吊顶积满了灰尘。再继续想象这样的画面——莱昂纳多戴着一顶俏皮的鸭舌帽,抽着亮着绿光的电子香烟。电子香烟是不用点火的,也从来都没真正燃烧过。
每一次扭脖子的动作都有特殊的含义吧?
在电影中,扭脖子是一个姿势——一个暗示,可以泄露人物的性格。如果剧作家把这个动作加到了剧本,那这个动作一定有些特殊含义。如果导演提出要加这个动作,那它肯定能丰富影片场景。但是如果一个演员,不自觉地做这个动作,就像莱昂纳多刚刚所做的,这证明他对角色一定很了解。扭动脖子增加了紧张感,增加了谈话的压力,或者,也会降低他所说的“我现在比以前更自在”的可信度。有一件事很确定:没有一个演员会在电影中没有理由地扭动脖子。
但有一点你需要注意:
莱昂纳多接受这次采访时,不是在拍电影,他就是他自己。扭动脖子也就仅仅是个动作,不是个含义丰富的姿势,只是一个自然的动作。你不应该过多关注这个动作,所以这样提问的话会很奇怪:
“你刚刚扭了扭脖子。”
“对。”
“不止一次。”
“对,而且声音很大。”
所以扭动脖子成为区分两个莱昂纳多的动作:
在一片漆黑的电影院里,那个动作有很多的意味。
在光亮的白天,那个动作什么意义都没有。
一个男人走进好莱坞历史悠久的丹唐纳餐厅中,这个男人不是莱昂纳多,而是瑞克·尤恩。1999年,在那家餐厅里,瑞克·尤恩拥有了一件无比珍贵的宝物——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瑞克在莱昂纳多还是个孩子时就是他的经纪人。莱昂纳多十几岁时就凭借两部影片在电影界崭露头角,宣告了电影新生代的到来。就像是60年代的《毕业生》和《午夜牛郎》中,不仅让主角达斯汀·霍夫曼成名,更代表着全新演技时代的到来。在90年代,莱昂纳多掀起狂潮的两部影片是《这个男孩的生活》和《恋恋情深》。在《这个男孩的生活》中,莱昂纳多是第一位和罗伯特·德尼罗演对手戏的年轻人。《恋恋情深》中,他和强尼·戴普合作。后来他长大了,拍了《罗密欧与茱莉亚》和《泰坦尼克号》,从此跻身世界知名演员行列。1999年,瑞克和朋友约在了丹唐纳餐厅见面,当时他被叫到了一张桌子前,对面是位带着黑色墨镜、皮肤棕黑的老人。这位老人就是卢·沃瑟曼。
沃瑟曼是好莱坞最睿智的老人,他仿佛像猫头鹰一样,拥有夜视能力和锐利的爪子。他的身上同时兼备了犹太教士和流氓的两种特质,也是教宗和凯撒大帝的结合体。是他发明了电影产业,并且垄断这个产业。他把瑞克叫了过来,想聊聊莱昂纳多。
“卢那时候已经是风烛残年了,”瑞克说,“在那次谈话之后一两年他就去世了。但是他知道我是莱昂纳多的经纪人,他希望给我一点建议。他那时候说,‘让大家只能在黑暗里看见他。’我花了一点时间才明白这句话,他是希望只让人们在电影院里看见莱昂纳多,电影院就是在黑暗中。”
但是在沃瑟曼去世后,瑞克发现不让莱昂纳多过多曝光在公众视野中,甚至比沃瑟曼那个时代更难。每个市民都有照相机,每个娱乐记者都有长镜头,年轻的莱昂纳多生活在一个公众监视名人的社会环境中。尽管如此,瑞克还是很好的保护了莱昂纳多的隐私,让他生活在黑暗中。除此以外,莱昂纳多也渐渐不再是一个孩子了。在那个时候,如果你打电话给瑞克,想要谈谈莱昂纳多,那他会这么说:
“你说国王啊!”
莱昂纳多确实表现得像一个国王。
但实际上,在电影之外,我们并不了解他。我们好像知道他在做什么,但是他似乎为自己营造了一个纯粹的情感世界。他做着有意思的工作,交着有意思的朋友。他能让电影变成他喜欢的样子,能选择导演,也能选择和自己搭戏的演员。他可以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他不仅天赋卓越,而且还能运用自如,他顽强地做好每一件事,哪怕是没受过教育的人也能从他的故事里学到很多。和莱昂纳多谈起生活,就像是和从未下过厨、只在菜单上点过菜的人聊食物一样,尽管菜品繁多、价格昂贵,他仍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他有着超于常人的高要求,也一直按照这个标准把控个人生活。我们难道会因为自己的喜好和偏见而希望看到莱昂纳多的悲剧吗?我们对成为国王的孩子总是持有偏见,我们希望他们经历了一些考验,比如上战场、克服语言障碍做一次演讲或者娶了一位悲剧女王,才能戴上王冠。但是我们能让莱昂纳多去经历些什么呢?我们能因为他轻而易举地成功了而轻看他吗?
几年前,他在飞往俄罗斯的飞机上,准备参加俄罗斯总统普京举办的拯救西伯利亚虎的会议。他坐着达美航空的飞机前往莫斯科。他经常因为商业原因出差,毕竟他也是个普通人。飞机从肯尼迪机场起飞,进入海域上方,当莱昂纳多看着窗外的时候,他恰好看到自己乘坐的飞机一个引擎爆炸了。
还记得电影《阴阳魔界》中的场景吗?飞机上,一个男人看向窗外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魔鬼在撕扯飞机的机翼。莱昂纳多极其喜欢那部电影,他也希望自己能出演那样的电影。但是,当他自己真正第一次看到自己乘坐的飞机引擎爆炸的时候,他无法确定那是不是真的。和许多名人一样,他早已养成在飞机上快速入睡的能力,所以他觉得自己也许是在做梦。他也可以像《阴阳魔界》中的那个男人一样发狂,但是他只是在心里默默地说“见鬼了”。然后,头等舱的人大声喊着“完蛋了”,特别大声,带着浓重的俄罗斯口音。飞机舱里的灯熄灭了,另一个引擎也爆炸了。莱昂纳多乘坐的飞机仍然飞在海面上,灯熄灭了,机舱里一片寂静。当然,也有惊慌失措的人在尖叫、哭泣、祈祷,但是死寂笼罩了一切,人们想要发出点声音去冲破这种死寂。飞机正在下沉,因为驾驶员必须关掉引擎,来确认爆炸的引擎有没有起火。
莱昂纳多不是第一次体验到这种下沉了。他在进行一次双人跳伞的时候,他的降落伞没能打开,在那种死寂中,他不停地下坠。指导员则在身后努力摆脱双人跳伞中的连接线。所以那次,他明白那种下沉的感觉。他对自己说情况不妙,那声俄罗斯口音的咒骂像是他心中的回音。
第二具引擎重新运转,飞机重新上升了起来。但是他们只能在周围飞行一个小时了,之前因为需要减重,所以把飞机的燃料丢进了大海里。飞机的紧急红灯一直在亮着,莱昂纳多可以清晰地看见那红灯。还好,最终他们安全着陆了,然后就是他为机组人员签名的场景了。
签完名,他得想想他下一步要做什么了。他决定再次坐上飞机。刚刚差点经历了一次空难的人,是不愿意再回到飞机上的。四周都是空气,不是固体,但是可以淹没你。但莱昂纳多必须再次登上飞机,这是很多人都不能理解的,是他的责任。他找到了一架愿意前往圣彼得堡的私人飞机,但大西洋上气候不佳,尽管私人飞机尽力前行,因为燃料有限,也无法抵达俄罗斯。尽管如此,莱昂纳多最后还是抵达了圣彼得堡,出席了会议,还以私人名义捐款了一百万美元。普京发现,莱昂纳多不仅和他一样热爱老虎,而且和他有很多共同点:他们都是这个世界上出类拔萃的名人,名气都大得超越了国界。所以当普京在会议上发言的时候,他请莱昂纳多站起来,向大家讲述了他如何艰难地来到这里,最后普京用俄罗斯语称赞莱昂纳多是真正的男子汉。
莱昂纳多是男子汉,和他有张娃娃脸并不矛盾。他31岁的时候看起来也和16年前没什么两样,但是16年来,他已经从一个有前途的电影新星成长为一个国际巨星,他已经不能在沃瑟曼曾经说的“黑暗”中呆着了。他有着一张年轻姑娘都爱慕的英俊的脸,柔和、光滑。那是纯粹的美丽,但是,那并不像莱昂纳多的个性。此刻,在酒店阴暗的房间里,莱昂纳多还透着暗房里的神秘。
他和电影里的样子几乎一样——脱俗的面容,流光溢彩的眼睛,饱满的前额,眉头有时会皱起来,但很快就舒展开来,不留痕迹。这是一张典型的美国式的脸,宽厚并且可塑性强,唇边留着胡须,还有两道充满异国风情的眉毛。8年前,莱昂纳多在一场派对中被一位女子用酒杯攻击脸部,缝了17针。但是那些疤痕要么是经过精心的修饰,要么就是奇迹般消失了,反正现在是看不出来了。
完美的长相并不一定是件好事。瑞克认为莱昂纳多“是能主导角色灵魂的男演员”,他能让自己的长相和角色配合起来。他最近的两部电影中,他给出了自己对于美丽的定义——在《强·艾德格》中浓重的妆容和在《绝杀令中》用“旧式沙画”的方式染色的牙齿。朋友认为,莱昂纳多急于摆脱自己年轻时的角色,但是他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角色,才能让观众摆脱过去对他的认识,把他当做一个成熟的男人。
这不仅和他的娃娃脸有关。他已经步入中年了,但是他从未经历过其他男人经历的磨难和生活。他还没有结婚,没有孩子,也没有犯过什么错。他拥有其他男人都羡慕的生活,没经历什么困难却一直是成功的——声名远扬,受人尊敬,有花不完的钱,做着有意义的工作和受到人们的赞美。朋友们发现他变得成熟了,但是谁都不知道他怎么变成熟了。
“我现在知道的莱昂纳多是个男人,我过去认识的他只是个十九岁的男孩,”巴兹·鲁曼这么说。鲁曼是莱昂纳多主演的《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导演,这部电影让莱昂纳多一举攻下了年轻市场,让他有机会参演《泰坦尼克号》。从某种程度来说,鲁曼是莱昂纳多没成为超级巨星之前的最后一个见证者。
二十年以后,鲁曼导演了《了不起的盖茨比》。他带着惊喜和宽慰地发现了莱昂纳多的成熟。“我告诉人们,只能在荧幕上去了解莱昂纳多。他不懂其他的,这也是问题的所在。他以独特的方式长大、成熟,没人能和莱昂纳多感同身受,普通人不会知道他的名气有多大的压力,那就像是毒品。好在莱昂纳多没有染上什么不良的嗜好,他的自我保护做得很好。”
莱昂纳多大约12岁的时候,他和妈妈一起从学校回家。他看见一个男孩子在洛杉矶街道上拍电视节目,他后来还在试演中认出了那个男孩。他在洛杉矶看到很多孩子像他一样——拥有一样的梦想和决心,坚信自己会为演艺梦想奋不顾身。但是当时有一个孩子,叫做托比·麦奎尔,他几乎和莱昂纳多一模一样:他也生活在洛杉矶,由单亲妈妈抚养长大,他想要也必须要演戏。所以莱昂纳多让妈妈停车,他回忆说:“我奋不顾身地跳出了车内,”他说。“我大喊着‘托比!托比!这里!这里!’然后他也一样,喊着‘我知道你,你是……那个人!’后来我们成为了朋友。当我想要成为谁的朋友时,我会让他们成为我的朋友。”
这就是一段著名友谊的开始,也是莱昂纳多在自己身边建立起一个“代理家庭”,为他的将来遮风挡雨。他不知道将来自己会怎样,也不知道两个人的友情不仅仅是少年时的偶遇,也是莱昂纳多目标明确的一种体现:“如果你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不可能像莱昂纳多那么成功,”麦奎尔这么说。莱昂纳多想要和麦奎尔做朋友,后来是想和卢卡斯·哈斯、凯文·康诺利做朋友。同样,他也想要电影里的角色,他们毕竟不是普通的小孩,他们明白自己身边充满了竞争,也许竞争会伤害到友谊——但莱昂纳多和他们不一样。
麦奎尔发现莱昂纳多击败自己,出演《一个男孩的生活》,麦奎尔则出演主演的朋友之一。他见证了莱昂纳多为角色所做的努力和准备。莱昂纳多和康诺利出演《恋恋情深》时,康诺利看着莱昂纳多扮演着智障的弟弟,这个角色让他在19岁的时候获得了奥斯卡奖的提名。康诺利认为一切都变了,但并没有改变他们的环境。他们仍然住在洛杉矶的西木区和影视城,像狼群一样漫步在洛杉矶的街头。但是康诺利仍然认为莱昂纳多是“痛苦的平凡人”,虽然他在荧幕上一点都不平凡。莱昂纳多生活在这样的矛盾中,康诺利觉得自己应该帮助莱昂纳多重新找回普通、平凡的生活。
康诺利的帮助很有效。二十年前,当鲁曼邀请莱昂纳多去澳大利亚拍摄电影《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时候,莱昂纳多把自己头等舱的机票换成了五张普通座,带上了他的朋友们同去。
“我觉得,他那时发现了自己永远没办法回家了,”鲁曼说。“所以他要带上自己的家。”鲁曼是对的。当莱昂纳多成名的时候,他的朋友们还在奋斗。一方面,他已经可以做一切的事了——和任何女人约会,拍任何电影。另一方面,“我就像是不明白为什么我突然成名了,我也不明白参演大制作的电影会怎样,也不明白《泰坦尼克号》和其他大制作的电影有什么区别。没人告诉我该如何应对大家的关注,没人告诉我该如何在大家的另眼相待下变得正常。”
莱昂纳多和自己的朋友们一起分享成名的成功,他们现在也都成了名。托比因为《蜘蛛侠》成名,康诺利因为出演《明星伙伴》而出名。他们都开始有了自己的人生,结婚生子。但是莱昂纳多还没有,他当然也有自己的人生,但是和他们不一样。他遇见了许多美丽的女人,但是他说:“长期的在外拍电影,没办法很好地维持关系。”他养了一只狗,但是得让他妈妈照顾狗,因为他没时间喂养狗。过去的几年里,他拍了《了不起的盖茨比》、《被解救的姜戈》和《华尔街之狼》,当他回到家的时候,他的朋友们觉得他离开了很久,好像已经不再住在那了一样。
他没办法过正常的生活,但是他的朋友们可以。十五年前,莱昂纳多带他们体验了洛杉矶、纽约和巴黎上层社会高品质的生活。但是现在,他的朋友们带他参观自己家的厨房、庭院,享受惬意的生活。康诺利和莱昂纳多住在一个小区,中间只隔了十户人家,他们经常串门。在周六打篮球,看电视节目,聊聊房子的改造或者什么都不说。“我们的对话很平常,”康诺利说。“你甚至不会相信那对话多平常。”
“人们总是觉得,对我而言,不能随意离开自己的家,一定很痛苦,”莱昂纳多说。“但是我觉得,我可以随时去做任何我想做的事。别人也许会问‘不,你能随意走在街上吗?’‘对,我一直这么做。’‘真的吗?’‘对,一直都这样。’我能感觉到,他们在想象我的生活。”
但是莱昂纳多的生活究竟怎么样?没人知道,当你告诉他没人知道他的生活什么样的时候,他又会说,“真的吗?我觉得恰恰相反。”他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大家只在荧幕上看见他,结果是两个极端——他的生活可以说很容易被发现,也可以说很不容易。在人群中很难认出他来,因为这个男孩长大了。朋友看到的莱昂纳多或许是别人看不到的:他是一个拥有天赋和名声的普通人,他是一个忠诚和慷慨的朋友——是他们婚礼的伴郎,是康诺利母亲葬礼的抬棺人。前阵子,他在凯特·温丝蕾的婚礼上,亲手将她托付给新郎。朋友们看见的莱昂纳多经常成功,但也偶尔失败。他曾经被女孩伤害,也竭尽全力去保护自己的隐私,朋友们觉得应该帮助他保护他的隐私。莱昂纳多因为名气变得更脆弱,但也因为名气变得更强大,但朋友们看不到后者。他们不会是莱昂纳多生活中唯一的保护者,但如果不是他们的竭力保护,他们不可能还是莱昂纳多的朋友。莱昂纳多生活在保护网中,朋友们也是保护网中的部分。
曾经和莱昂纳多合作过的一个好莱坞制片人说,“一个人现在身边的朋友还和他十三岁的时候一样,这很寻常吗?问问你自己,你身边的朋友们已经换了几波了。世事变迁,但是对于莱昂纳多来说,没什么事真的变化了。”
不久之前,莱昂纳多需要做一个决定,这个决定很重要。他需要决定自己该不该出演巴兹·鲁曼导演的《伟大的盖茨比》,鲁曼之前问过他的意愿。那是一个重要且有意义的角色——“美式的哈姆莱特”,鲁曼这样称呼这个角色,但是莱昂纳多犹豫的原因不在这里。首先,这个片子是索尼公司的,但是莱昂纳多和华纳兄弟有了协议,但这也不是个主要原因。鲁曼在电话中对莱昂纳多说,他知道莱昂纳多因为一个原因犹豫不决:
因为盖茨比是个英俊的人。
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了。当年鲁曼希望莱昂纳多出演罗密欧的时候,莱昂纳多知道罗密欧这个角色将会改变他的人生。现在对于盖茨比,他也遇到了相同的问题。他用了十五年的时间远离那些需要俊美的面容和明星魅力的电影。他和大导演斯皮尔伯格、雷德利·斯科特、诺兰合作,五次和马丁·斯科塞斯合作。他对选择角色非常慎重,这是他的责任。“作为一个主角,责任非常重,”他说。“主角的个性可以改变影片的故事线。当我出演《恋恋情深》时,我可以随意吐痰、爬树、制造噪音,因为强尼才是电影的主角,他带动着电影的发展。”但是现在,对于需要俊美长相的角色,莱昂纳多犹豫了。
“莱昂纳多19岁的时候,让他出演罗密欧就很戏剧化,”鲁曼说。“他说,‘我不希望再靠脸扮演盖茨比’,但是最终他还是出演了,也很戏剧化。”
让莱昂纳多改变想法,决定出演盖茨比,是因为原著。鲁曼给了他原著小说,莱昂纳多说他会至少读二十遍的。他发现了盖茨比是那种“不被美国上层社会接受的乡下人,”莱昂纳多说,“他永远不会是上层社会中的一份子,他也不真正属于那里。”因为要支配人,所以盖茨比必须要有吸引人的魅力,以达到鲁曼所说的“高贵的目标——得到一个单身女子的爱。”当莱昂纳多看见盖茨比吸引人的个性以后,他决定出演这个角色。“他放弃了那种要在荧幕上掩饰自己魅力的表演,”鲁曼说。“莱昂纳多不再害怕盖茨比充满个人气质的角色,但在这之前,他是拒绝的。”
但是莱昂纳多决定出演后做的第一件事,是问麦奎尔愿不愿意出演盖茨比唯一的朋友。
他所做的所有的决定,都算不上是真正的决定,因为那些都是两者之间的选择,他不会真的失去什么。如果他真的想要什么,那他最终也会拥有——就像他现在的生活。
“我想成为演员最初的记忆,是我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我去了一场音乐会。我跑上舞台开始跳舞,还把脑子里想到的所有东西都一股脑地说出来。我那时候就像一个小杂耍师,我能模仿我家里的每一个拜访者,我在学校也是这样——如果还有十分钟才吃午饭,但是老师已经讲完课了,老师就会说,‘来,莱昂,上台来表演些什么吧。’”
他的人生在那之后变得很简单。第一次下定决心的决定以后,就有了接下来的事。在《泰坦尼克号》大获成功以后,他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了,但是我们能看到的他能决定的事只有两件:
拍什么样的电影?
和哪个模特约会?
他现在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了,但这并不代表他的人生变得复杂。他身肩许多责任,但这些都与他的名声无关。他能否出演盖茨比,还得由制作公司做决定,和他是个孩子的时候没什么区别。真正改变的,是他手中的权力。华纳兄弟总裁曾说:“我不知道有什么电影是莱昂纳多想拍,但是没拍成的。”除了决定接不接电影角色以外,其他的决定可以让莱昂纳多成长为一个成熟的男人。但莱昂纳多还需要做其他的决定吗?他难道也会像普通人一样做无关艺术和名声的决定吗?或者,他现在能决定的事还和他是个孩子的时候一样?
“有很多其他的决定需要做,”他说。“但是你需要明白——这个行业里很多人都迫切地想要成为演员。你得知道自己想成为什么样,你不是能模式化生产的,你需要决定你接下来的八九年想要成为什么样。我总认为自己是个失败者的形象,因为可能我的发型不是那么好,穿着不是那么妥帖。所以你得明白,能在这个圈子里站住脚,就像是中了彩票一样。我经常觉得我自己是中了彩票,才能幸运地得到这个角色,如果我不用尽自己的全力,赋予角色生命力,那我就是在浪费这宝贵的机会。这是经常激励我的力量。”
他说,在本质上来看,他想要的一切都已经做到了。他还很年轻的时候就承担了别人成熟以后才该承担的责任。他也曾经因为极端出名的生活而痛苦,这让他变成了人们口中所说的“成熟男性”。但其实他的人生,是一种不需要成熟的特殊人生。如果问导演伊斯威特,为什么莱昂纳多是个好演员,答案只有一句话:“他享受演戏的过程。”
在问莱昂纳多“什么让你真正开心”的时候,他又扭了扭脖子,他坚定地回答:“我想我一直都很开心。”
在2010年的一天,莱昂纳多要扩大自己能做决定的范围。他仍然让自己决定拍什么样的电影,和什么样的模特约会,但是他还能决定拯救什么动物。他打电话给世界野生动物基金会的会长,卡特·罗伯茨。他们在好莱坞的一家餐厅见面了,用午餐的时间聊了聊动物之王该是谁。莱昂纳多认为老虎是动物之王,他从小在洛杉矶长大,他经常去看博物馆里保存的灭绝老虎的牙齿,并且疑惑为什么这些动物从世界上消失了。他经常去自然历史博物馆,除了做演员之外他还想想其他的事情。他不仅仅是喜欢老虎,他认为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老虎,或者只有老虎生活在动物园里,那将会是噩梦。危在旦夕的不是老虎的命运,而是自然。卡特·罗伯茨说:“世界各国领导人,比如普京、不丹国王,或者是名人莱昂纳多,他们都从老虎身上看到了一点自己的影子。他们都活在了食物链的顶端,他们有着生杀大权,他们也都长相俊美,和老虎不一样吗?”
托德·卡迈克尔,荒野徒步记录的刷新者,也在世界上最偏远的地区种植咖啡。他去过莱昂纳多家,要“请他喝咖啡”。他通过购买咖啡、烘培咖啡和销售咖啡创立了一家小公司。卡迈克尔认为,每个男人都该有象征自己的动物。他觉得自己的象征动物是印尼猩猩,所以当他知道莱昂纳多觉得自己的象征动物是苏门答腊虎的时候,他打电话了莱昂纳多。“我以为电话只能进行两分钟,结果我们聊了很久,最后我说,我会让你喝上咖啡,” 卡迈克尔说。
卡迈克尔并不是说自己要给莱昂纳多磨咖啡豆、煮咖啡。他的意思是,他将为莱昂纳多创造一个咖啡品牌,用莱昂纳多的名字和卡迈克尔的品牌名字共同作为这个咖啡的名字,这个咖啡所有的盈利都会被捐给莱昂纳多基金会。咖啡的名字是“里昂”。但是这个计划得先需要莱昂纳多的同意,所以卡迈克尔到洛杉矶与莱昂纳多共进午餐,创造莱昂纳多的“口味”。
午餐就在莱昂纳多家中,卡迈克尔带来了食物,并注意观察莱昂纳多是否喜欢。“我问他愿不愿意要点生菜,他摇了摇头。那要不要点苦瓜?他说,‘绝对不要生菜,也绝对不吃苦瓜。’”
卡迈克尔带来了咖啡,烘培好了咖啡豆,当莱昂纳多品尝咖啡的时候,他讶异于咖啡的口感。
“我觉得我像个天才,”卡迈克尔说。
莱昂纳多在酒店会议室的椅子上表演。他无法停止自己如巴兹·鲁曼所说的“吸引眼球”。他坐在椅子上,谈起自己收集“废旧物品”的强迫症——从骨头到原始电影海报,他都放了起来。他称这是为了观察未被过滤的世界,观察没被媒体和名声所干扰的世界。他说,对他而言,未被过滤的世界就是庞贝古城的废墟。小伙子,你一定要去。为了躲避旅客,一人安静观赏,他不得不一大早就去到那里,观看2000多年前,人们死亡时留下的石刻。他很好地掌握了这些诺费勒族的非正常死亡姿势。现在,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在他的椅子上开始表演这些“诺费勒族的非正常死亡姿势”。他卷起身子,把手抬到脸上,用纤长的拇指包裹脸颊。他像是默片电影明星,模仿着当女性抱着孩子知道生命最后一刻到来时的畏惧和恐慌。
他从来没有真正停止过表演,他一直保持着对电影的热爱。他乐于分享自己去了哪里,看到了什么。他拍了两年电影后回到了洛杉矶,尽管他觉得比以前更自在了,但他也还在犹豫要不要度个假。他又扭了扭脖子,继续谈起什么能让他开心,“我现在的生活,有一个电影制作公司,有基金会,有许多不是家庭的责任。我离开时,这些事情得井井有条。我回来的时候,就得去不同的地方,得接受采访与拍摄、签合约、读剧本、开会,这个人需要你,那个人想要你。你会想‘给我几秒钟喘口气,好吗?’”但实际上,他仍然在不停地越走越快,甚至有点上气不接下气。想到这里,他又举起了自己的手,捂住了脸,就像是遇到了庞贝古城的末日那样,前胸还在颤抖着。他突然说——
“去他妈的。”
然后停止。
你真的需要尝尝莱昂纳多咖啡。那是从海底、秘鲁、巴西和埃塞俄比亚种植的咖啡豆做成的,所有咖啡的收益都会被捐给莱昂纳多的基金会。但是你需要仔细去品尝,因为它不是甜的,也不是苦的,它什么味道都不是,但它在你的嘴中有一种回味,不同的味道在同时滋长。它是一种不可置信的柔软,也是一种精致的对抗——你需要看清楚,你面前的莱昂纳多,究竟是电影里的他,还是现实中的他。
翻译/刘蕴馨 编辑/谢如颖 文/汤姆·朱德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