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额济纳,许多人首先想到的就是胡杨树。
这个被称作“沙漠英雄树”的树种,有特别励志的一生,一千年不死,死后一千年不倒,倒后一千年不朽。维吾尔语称胡杨为托克拉克,意为“最美丽的树”。
这样蓬勃的生命,却出现于常年离死亡很近的荒漠,“最美”倒也名副其实。
最美的人,为最美的树
1984年,班都爷爷承包楚伦达日尕的胡杨林以来,40年间,没见过河道流水。
水是生命之源,少了水,从前成林的胡杨树自然死了大片。班都爷爷今年81岁了,在楚伦达日尕生活了八十多年,见过林木成荫,胡杨、红柳、沙蒿、花棒与乔木灌木相映成趣。
幼年时,碰到气候适宜,还能看到野生动物乱蹿。有时是一只野兔,运气欠佳时,会碰到一头饿狼,人就被吓在那动也不敢动。
但如今放眼望去,这里什么都没有,除了风沙还是风沙。由于人类的不合理活动,导致河水断流,荒漠的面积不断扩大。方圆四十多公里内,只生活着班都爷爷一个人。
考虑到楚伦达日尕已经不适宜人类居住,政府为班都爷爷在城区安置了60平米的砖瓦房,还有940平米的农院,但为了种植和养护更多的胡杨林,他选择留在沙漠。
“这个地方生下的人嘛,一辈子在这个地方。”
持续很多年,班都爷爷拖着年迈的身体,到很远的地方背水来浇灌胡杨树。但远水救不了近树,有一部分胡杨树被风刮倒了,有一部分被风沙埋住了,都没逃过枯死的命运,班都爷爷就在一旁默默擦眼泪。
“我肯定会死,但树多活一棵也是好的。”
她葬在那,他就不愿走
很长一段时间,班都爷爷独自生活在额济纳城外广袤的荒野,身旁是一只狗,一只猫,身后是一片胡杨林,不远处,是老伴下葬的地方。
断水40年,班都爷爷前前后后挖过11口井。我们跟去拍摄的那天,他正跟61岁的儿子准备着挖一口六十年代的老井。班都爷爷说他八十多了,这井,也可能是他打的最后一口井。
老伴,葬在离这口水井两公里处。一个星期也好,两个星期也好,只要一有时间,他就经常过去看她。
推车是“老伙计”了,跟着他在楚伦达日尕“走南闯北”,干活时他都必须带上它,老伴在时,上面会放她做好的茶和饭,现在,他开始在上面放她爱吃的东西,然后,慢慢悠悠荡到她的坟前。
楚伦达日尕风大,班都爷爷每次去,都要先为她添上一抔新土。老伴葬在那,他就觉得她还在那,给她送东西,陪她说说话,“什么时候我想她了,就什么时候去看她”。她在那,他就永远不会离开这里。
对于很多人而言,楚伦达日尕只是一片荒漠,但对班都爷爷来说,楚伦达日尕是他生活了八十多年的地方,他所有的历程与记忆,都与这片土地息息相关。
楚伦达日尕是“活”的,是那年的林木成荫、河水潺潺,也是和妻子几十年不离不弃的相濡以沫。
守护胡杨林,某种程度上,就和守护老伴一样,都是为了守住这一生的美好。
班都,就是一棵胡杨
最喜欢的画面是班都爷爷拖着推车,身后扬起一地尘土,他好像用这个背影,默默勾画出属于他内心的那个世界,既孤绝又深情。对妻子,对孩子,对楚伦达日尕也好,他不能忘,便用自己的方式,留在他们身边。
在四十公里内独自生活着,为一方土地奉献着力量的班都爷爷,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胡杨树呢?
敢同恶劣环境做抗争,拥有无限蓬勃的生命力。
御风沙,保一方水土,是沙漠生灵的忠诚伴侣和绿洲卫士。
两鬓霜,一颗心。
他,就是胡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