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雯丽 | 享受“云上生活”的自在通透

蒋雯丽 | 享受“云上生活”的自在通透

十点人物志 内地女星 2018-05-18 09:11:49 624

本文字数 4367  字  |  阅读时间 12 分钟

蒋雯丽曾说:“没有小角色,只有小演员。”而她的人生格局也如同这句话:女人只有把自己的心态放宽、心胸放大、心境放空,才能不被旧物困扰、环境局限,让自己在琐碎而平庸的日常中,找到乐活的新力量。

本文经“VOGUEfilm”授权转载

原文刊于《Vogue服饰与美容》2018年4月号


01

云上的日子


蒋雯丽嘴角总挂着那么一抹爽朗不惑如孩子的笑。她的美是流动的,好像云,变化难测。但确凿无疑的却又是当下这一刻,一切划过你眼前,真实可触。


她空闲时画画,画的最多的是云。


此时,整个房间都被循环播放的Besame Mucho 填满,是意大利歌手安德烈·波切利演唱的,这个被誉为世界「第四大男高音」和帕瓦罗蒂接班人的男人,有着一头自然的卷发和灰白相间的络腮胡,声音浑厚感性。


歌,则是墨西哥女作曲家Consuelo Velazquez在探望一位重病的友人后感慨人世之短暂后的创作。


音乐是从蒋雯丽随身带着的小音箱里流淌出来的。冬日盛大且萧索,这一日的工作场地在一隅城中幽室,车水马龙里实在太容易就会错过的一扇黑色铁门,进入其中,所有喧腾就被撂在身后了,蹊径至此,有竹,有酒。


她靠在一面素白的墙面前,丝绸质地的阔腿裤覆住她的脚,甚更拉出一个修长的体态。远远地看着她,一颦一笑,好看里还有很多很多分无邪。



先生顾长卫很多年前曾在一次采访中提及第一次见到蒋雯丽时,一下子就注意到她的眼睛,「黑眼仁儿很大,像孩子」。现时已经距离他们的那一场初逢过去二十年了吧。对坐,近距离看过去,蒋雯丽的瞳孔当真黑亮,有光彩,清澈见底的感觉。


画云彩的小故事,是等候她时,听闻陪伴前来的她的姐姐说的,复述给她,她未作答反倒先羞赧地笑了。


其实特别简单,画云彩,首先因为自己没有系统学过画画,而画云彩似乎听起来对技巧和原理的要求并不那么高——但这也是末因,真正让蒋雯丽着迷的,是画云彩时,油彩叠加到画布上之后那些她自己也无法预料到的变化,波谲云诡,特别美妙。


「画的时候,云的颜色变化,形状会变化,透明度也会变化,甚至有的时候会感觉到云在动,有风吹过的感觉⋯⋯」她出生长大在安徽,印象里南方的天空总是很低,云层厚实而多变。


看云,是她从小养成的喜好和习惯。去法国,也是看不够那里的天,「真的,为什么有一种说法叫法兰绒啊?那个天空,真的法兰法兰的⋯⋯」蒋雯丽讲得越发愉悦而陶醉了。


▲ 蒋雯丽作品


这和表演很像——「和你把人物演活了的感觉很像」,她两只手自然地抓紧在胸前,好像在心里自己和自己狠狠击掌。


人生中第一幅画,是大约二十年前,「顾老师鼓励我画的」。用的是学画出身的「顾老师」的笔、颜料和调色板,把他支出房间,蒋雯丽自己坐在那里画。前一天刚刚去爬了香山,就画了一幅《香山印象》,绿色的山,层层叠叠。


画完了觉得,「是不是太单调了呢?」于是在天空中画出一道光束,「很神圣的,像是上帝在看着人间,自己感觉无比壮观。」她有点不好意思了,说那画现在看起来「就跟幼儿园小孩儿画的似的」。


多么灵气逼人的一个女人。


后来回到演员塑造角色,甚至是自己提笔写剧本、做导演的时候,蒋雯丽常常想到画画时,本来脑子里是一种想法,落了笔,颜色就活了,成了画画的人自己也没想到的模样。万事想通,这给了她启发,「你如果太执着在你自己设想的东西当中,可能就错过了那些精彩的部分。」


多年前她创作自己的电影《我们天上见》时,就是如此。


02

重新失去一次的意义


时间倒回15年前,那是蒋雯丽作为演员的「爆发」时期。2003年,她记得很清楚,自己一整年拍了四部片子,三个电视剧一个电影,到最后一部《中国式离婚》的时候,她「基本上快崩溃了」。


一直在片场,每天都在拍,体力严重透支加上高度的压力和紧张,本来就易感的她那一年几乎要靠吃药让自己可以好好睡觉。「我那时候就觉得自己像一个热锅上的蚂蚁,锅一直热着,蚂蚁就得一直在转转转,我无法停止,根本想停都停不住。」



《中国式离婚》最后一镜结束,杀青,她连夜买了一张机票飞到三亚的朋友家,一觉醒过来打开窗户看到海,打从心里冒出的一句话是「天堂不过如此吧」。朋友笑她太夸张,她自己心里知道,生活里除了工作,还有更多美好和珍贵需要去思索。


▲ 电视剧《中国式离婚》剧照


之后的2004年一整年,蒋雯丽彻底停下来,她问自己:「如果明天我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我还有什么遗憾,还有什么想做没做的事情?」


姥爷,童年⋯⋯就这样一股脑蹿进她的脑子里。


「姥爷把我带大,我一直想为他做一件事情。如果再不做,恐怕就没有机会了。」蒋雯丽用一年的时间让自己坐回书桌前,提起了笔。



状如画云。一开始她不知道自己要写什么。第一天,枯坐,一片空白。第二天,开始往白茫茫的页面上敲字,一点点全神贯注,回忆和画面自己开始流淌出来。蒋雯丽埋了一颗种子在心里,埋了三十年,那一刻,破土了——这就是《我们天上见》的开始。


谈话至此,与她交代了一句实话,《我们天上见》这么多年一直不敢看,怕勾起自己的回忆,怕看到后来电影里的姥爷走了而哭到控制不了。蒋雯丽听罢脸上尽是温柔。她懂。


▲ 电影《我们天上见》中,姥爷去世的「一瞬间」


「你还小,没有到那个年龄,我如果也没有到那个年龄,我也不敢拍。」


是因为翻过眼前这座山丘,得到了很多的同时也失去了更多,她才忽然醒悟「精神家园」的枯萎远去,才想要回到童年,去钻回最亲最亲的人的怀抱里,找答案和慰藉,才有了这一遭创作。


「真的,我怕失去我的精神家园——这种想法会不会太矫情了?」蒋雯丽多虑得也可爱。



我们置身事外与她隔着屏幕和银幕的时候,只知道她是个多么有魅力和能力的演员,绕到后面看打开一点点她花园的缝隙才会知道,那茂盛的生命力和创造力背后,是怎样的力量在支撑着她。


事实上,那时候除了感受到自己的困扰,蒋雯丽也一点点察觉到世态的变迁。「那个时候我已经觉得,哇,这个社会的飞速发展,物欲不断地膨胀,人变得非常的惶恐,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或者要多少。」


她回看自己成长的70年代,大家都清贫,「拥有的却似乎比现在富足得多。」孩子拿着饭碗东家跑、西家跑地触犯,雨水接下来就可以淘米洗菜,越是被虫子蛀过的果瓜表示越香甜⋯⋯现在,都变了。


▲ 电视剧《玉卿嫂》剧照


迷失中,才会生出真的艺术。2005看她开始动笔,一直到2008年拍摄,中间修改了三十多稿。写到姥爷去世那一场时,正在南浔古镇拍《玉卿嫂》,每天收了工就自己在房间里写写写,写到那一刻,大哭,哭到手也不听使唤,什么也写不了。


「但是你要过,你要过这个。」她说到这里,眼圈明显红了,眼泪就涌在眼眶里,她没让它们流下来,这画面,美而痛。


另一场外人不知的痛哭在《我们天上见》杀青那一刻,当时是春节,大家都很开心,院子里已经摆上了酒肉,鞭炮声噼啪作响。她一个人走到「姥爷的卧室」里,墙上画满了兰花⋯⋯


「我整个拍摄过程没有哭,但就是最后那一刻,我一个人回到房间里大哭了一场。」她当时的苦痛在于,仿佛要和自己的童年、亲人再一次地告别,虽然她是那么不想离开。


▲ 电影《我们天上见》剧照


「人生就是这样子,一根射出去的箭,你没法回头,永远往死亡的方向前进。你多么想再回去啊!那么就用艺术创作,在短短的这三个月的时间里又回去了一下,但是最终还是要告别的。」


就是这样,创作的苦乐,活着的喜悦和无奈,就这么都给蒋雯丽尝遍了,真有点羡慕她,自己曾经弄丢了生命的意义,再自己一笔一画地给找了回来。


03

伟大的表演


「你听我的,回去看看!」蒋雯丽伸过一只手拍拍我的膝盖,说你别害怕,尽管去看看《我们天上见》吧。「越是你惧怕的东西,你越要告诉自己去面对,面对了,你才能长大。」像师长,又像朋友一般的告诫。蒋雯丽的真实和恳切就这么铺满了天地。



但是,不是说好了,要一直让自己像个孩子吗?这么「反驳」她,换来了她更加深刻的领悟,「内心是永远要有一颗孩子的心,但不能是那种脆弱的,一碰就碎了的心,你要拥有的应该是一颗能够担得了生活里所有事情的童心。这会让你活得更快乐,否则你永远是一个自怨自艾的小女孩儿。就像我原来那样。」



过去很多很多年,蒋雯丽都会习惯性地问身边人,「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太不确定了,结果得到最多的答案是「你不太容易接近」。她更添了困扰,原本是不希望让别人觉得有距离感的,明明内心很火热,渴望交流、理解和碰撞,为什么别人就是觉得我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后来,真的是一个又一个角色,让她不断丰富和了解着自己,也一点点打开了她原本不知道怎么和人交流的那道壁垒。「我原来是内向和放不开的,所以面对表演很痛苦,要把自己撕裂了,把喜怒哀乐愁全都展现在别人面前。」时过境迁回头看,那个自我打开、释放和蜕变的过程。


其实不仅仅针对一个演员,更是每个「人」都应该去经历的,是一种自我建设和完善。「每一个角色,每一部戏,我在寻找自己的位置,除了我作为演员的位置,还有我作为我个人,如何处理自己和世界的关系。」


说真的,跟蒋雯丽聊她的角色,实在是一种享受。从很早之前的《霸王别姬》到眼前她参演的顾长卫执导的新片《遇见你真好》,每一个角色无论大小轻重,她都能说出好听的故事和门道来。



《霸王别姬》里那个只有几场戏的小豆子娘——一个底层妓女,她一个眼神一句词,传神至极。怎么做到的?蒋雯丽面对这样的提问,谦逊而意气风发。原来是当时受了表演艺术家吕中老师的点拨。


「她说,你看妓女一般看人的眼神不会这样正着看,她一定是这样斜着看。斜着看,你看就有挑逗了对吧!」就这么一下,蒋雯丽即可领悟。话说着,她已经不由自主微微偏了一下头,当场示范起斜睨的神态,恍然重现银幕上那经典一瞥。


艺术之事,学无止境,这让她兴奋又感恩。


《遇见你真好》里她客串出演一个学生宿舍管理员,每天拎着钥匙在楼道里巡视。她不剧透,神秘得让人期待,她也乐得和一班年轻人合作。「别说什么教他们,我还要从他们身上学习呢!」


蒋雯丽说,早年演《牵手》时,就曾经被饰演自己儿子的四岁小演员震惊,「我有一天看他拍戏,我就想,哇,他演得太好了,他是我的老师。因为小孩儿没有任何的杂念和压力,不会想着要去取悦什么,要去掩盖什么,你给他什么他就接下来,做出反应,这才是真正的真听、真看、真感受啊。」



江湖盛传拍摄《师父》时,要求严苛到极致的导演徐皓峰每每看过一镜蒋雯丽的表演,都会不禁在口中念念惊呼「伟大的表演」。


本来剧本的设置里,蒋雯丽饰演的角色也只有几页纸的戏,是在片场徐皓峰见在备戏的她走路带风,忽生了念头。蒋雯丽将这看作一种因为懵懂和感性的体验才能达到的境界。


她现在越发信任这种创作,不是全然的理性,而是让自己随着感觉走,不知道去哪里,或许也是另外一种正途。


本文封面图及文中部分插图来自《Vogue服饰与美容》

摄影:罗洋 LUO YANG  造型:姚雨杭 YUHANG YAO

编辑:戴丽斯 DELLIS DAI  化妆、发型:王亚飞

制作:王珏Julie Wang 时装助理:赵慧Michelle Zhao 

助理:李瑾彤、蓝茹萍  灯光:大海

场地鸣谢:国仕艺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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