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雅小学堂

给孩子受益终生的人文底色

文 | Luna 

近期最火的电影，恐怕就是由杨紫琼主演的《瞬息全宇宙》了。

比起大陆译名和电影原名Everything Everywhere All at Once，台湾译名更是直截了当地把这个故事说了个明白——《妈的多重宇宙》。

和前段时间轻松搞笑的《青春变形记》不同，虽然一样是讲述亚裔母女的家庭关系，但是《瞬息全宇宙》却有着更加荒诞不经的画面，和一个更加现实和深沉的内核。

它展示了许多家庭面对存在的三代人的困境：母亲没有得到自己父辈的认可，而孩子同样没能走母亲预设的人生道路。每个人心里都埋着委屈与痛苦，但是又勉强和平地过日子，静静等着火山爆发的那一天。

同样，它也试图找到一种温和的解决方式：在这个疫情未散，经济颓靡，很多人选择“躺平”“摆烂”的世界，去理解亲子矛盾的根源，去试着接受，去试着更好地生活。

从这个角度来说，《瞬息全宇宙》是一个讲给为人父母的成年人的故事。当我们理解了故事中的母亲伊芙琳如何从最初的迷茫、崩溃，走到最后和女儿和解，或许也会明白我们应该怎样和孩子生活。

删繁就简一下，《瞬息全宇宙》的故事并不复杂，它基于一个简单的设定——人生中的每一个不同选择，都会生成一个不同的宇宙。

在一个普通的宇宙中，伊芙琳和丈夫韦蒙经营着一家洗衣店，她每天为各种琐事忙得焦头烂额。女儿乔伊很叛逆，很少回家，而伊芙琳的父亲，也就是乔伊的外公，和伊芙琳的关系也很僵。

在去国税局解决报税问题的路上，丈夫韦蒙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告诉她，一个大魔头正想要毁灭所有宇宙，而看起来什么都干不好的伊芙琳就是他们费尽千辛万苦找寻到的救世主。

于是，在一场场让人眼花缭乱的多重宇宙对决之中，伊芙琳发现，是自己对女儿长期的施压加上缺乏沟通，造就了这个让所有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乔伊。而她要做的不是去打败大魔头，而是去尝试理解，去和解，去真正解决困扰她们一家三代的问题。

缺少父母的理解才是根源

从故事上说，是Alpha宇宙的高科技造就了大魔头乔伊。Alpha伊芙琳发明的“宇宙跳跃”技术，让人可以同步其他宇宙的自己的技能和记忆。

在不断逼迫的联系之下，Alpha乔伊的精神散落到各个宇宙，反而成了无所不能的神。

但Alpha宇宙中乔伊的经历，都是主宇宙乔伊心理压力的具象。

在电影中，伊芙琳表面上和女儿乔伊维持着和平相处的状态，但心里仍然有许多不满，甚至失望——乔伊越长大越叛逆了——不给家里打电话；读大学辍学；知道伊芙琳不喜欢纹身，偏偏跑去纹了身；谈恋爱非要找妈妈不能接受的对象……

在伊芙琳看来，乔伊拒绝成为妈妈心中的“好孩子”，所以她叛逆。

这和许多父母的感受何其相似：孩子们小时候是多么乖巧，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开始在一件件小事上不听话，非要和父母们对着干，好像故意惹恼爸妈就是他们的乐趣似的。

但是乔伊真的从叛逆中得到了快乐吗？

和伊芙琳想得完全相反，乔伊一点都不快乐，甚至不快乐到了极点，像极了抑郁的状态。

这不是某天的忽然变化，而是长久的压力导致的。

那压垮她的是什么呢？

在Alpha宇宙，是伊芙琳不愿意浪费乔伊的天赋，逼迫她不断进行宇宙跳跃；在主宇宙，大概可以猜到，是伊芙琳在意的成绩单、学业、一张毕业文凭、一份薪水不错的工作、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总之就是一个“正确”的人生。

但是在乔伊眼里，“‘正确’是一个由害怕的人们创造出来的小盒子”。大人们被其束缚，还把孩子也捆绑进去。最重要的是，在这个过程中，父母们很少倾听孩子的心声，想他们所想，感他们所感。

孩子们的人生价值观由此开始崩塌。

“当你真的把一切都放在一个贝果（孩子）上，它就会变成黑洞。”

“如果一切都不重要，那么一事无成的人生带来的痛苦和罪恶感，都会消散。”

这种价值观缺失所致的精神障碍，也就是精神科主治医师徐凯文提出的“空心病”，孩子们把成绩当作自己的唯一价值，通过分数去取悦其他人。

这个“唯一价值”不仅可以是分数，还可以是其他父母对孩子的期望，练琴、比赛荣誉、名校、工作……成为一个别人所期望的人，和自己想成为的人，当二者的差距越来越大，孩子的自我评价也就越来越低，内心也越来越空虚。

当父母过于在意把孩子培养成一个“优秀”的人，就会忽略孩子们首先要找到自己的人生意义，追求自我的存在感。

很多孩子就像电影中的Alpha 乔伊，那颗承载了一切的贝果成了一个黑洞，她的内心剩下一片虚无，甚至觉得做一颗石头都好过做一个痛苦的女儿，因为石头只要做好石头就足够了。

但是，事情到这里真的无可救药了吗？

孩子们不会明说，但其实他们心中还有一种强烈的渴求——那就是被理解。这也是Alpha 乔伊跨越无数个宇宙的目的。

在其他人眼里，Alpha 乔伊的目的是毁灭宇宙，就像父母误解了孩子在无理取闹，在叛逆；但其实乔伊这样的孩子想要的是妈妈能够走出自己对于“正确”人生的执念，见她所见，感她所感。

人生之复杂，无法用几个简单的指标来衡量和定义。洞悉并学会接纳与自己不同的孩子，是为人父母不得不学的一门功课。

背后的智慧在于坚持解决问题

Alpha 乔伊希望伊芙琳能够理解女儿的感受，给伊芙琳指明了解决母女矛盾的方向；而丈夫韦蒙则给了她解决问题的方法——保持乐观积极的心态，看到事情好的一面。

在故事的前半段，韦蒙都是一个很弱势的存在。在伊芙琳眼中，丈夫很没用，没了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活：

总之就是个派不上用场还要伊芙琳管饭的丈夫。

这些生活琐事上的嫌弃，都有一个源头——伊芙琳是违背了父亲的意思，和韦蒙私奔来美国的。

但是多年下来，夫妻俩既没能在美国过上理想中的幸福生活，伊芙琳和父亲的关系也一直没有缓和。父亲甚至好多年都没有给伊芙琳打过电话。

Alpha 韦蒙告诉伊芙琳，人生中每一个不同的选择都会生出一个不同的宇宙来，而伊芙琳的人生是所有宇宙中最失败的一个。可谓“一步错，步步错”。

在没有和韦蒙私奔的那些宇宙里，伊芙琳成为了功夫明星、戏剧演员、厨师，甚至那个Alpha 韦蒙也比主宇宙的韦蒙要果敢得多。

主宇宙的这个韦蒙总是笑着和伊芙琳说“这个很好，那个很好”，这份乐观在伊芙琳看来是天真，在父亲看来是没用，甚至在洗衣店快要倒闭的时候，选择离婚来逃避问题，似乎韦蒙就是伊芙琳苦难人生的根源。

但是在功夫明星的那个宇宙，没有和伊芙琳结婚的韦蒙也从一个穷小子打拼成了成功人士。在剧院后巷，韦蒙缓缓说道：“我总是看到事情好的一面，那不是因为我天真，而是必要和需要。这也就是我的生存之道。”

这时候再看韦蒙，是伊芙琳漏了他为生活拼尽全力的那些时刻：

当顾客的搭话让伊芙琳觉得烦恼的时候，他主动去和对方跳舞，转移伊芙琳的注意力；

他给国税局的戴尔德利女士送上自己烤的饼干，美味的饼干让对方愿意再给伊芙琳一次补材料的机会；

当伊芙琳错过报税的最后期限时，他主动和戴尔德利女士解释伊芙琳生活上的困难，再一次争取到了一周的机会；

甚至连离婚申请也是他为了挽回婚姻而做的努力，因为同样夫妻感情不好的朋友，反而因为开始谈离婚，感情变好了；

哪怕在那个事业成功的世界，韦蒙还是说，如果再有一次机会，他不会害怕和伊芙琳一起经营一家快要倒闭的洗衣店，因为和伊芙琳白头偕老一直是他的愿望。

而他到处贴的鱼眼，也和乔伊空心的贝果形成了巧妙的对比，两者都感受到了生活的艰难与沉重，但一个选择乐观地努力解决问题，一个想要放弃。

伊芙琳的生活已经被她自己的各种目标填满了，想要做个好女儿，想要培养一个好女儿，想要一家人的生活过得简单一点，她忙得像个陀螺，眼里看到的也都是问题。

所以，韦蒙尽管在电影中篇幅很零散，他却是伊芙琳生活上的榜样。当Alpha坚决要杀掉大魔头乔伊的时候，韦蒙让伊芙琳做一个善良的人。

言下之意就是，乔伊还没有到无药可救的地步，即便在这样一个母女都快要被对方搞崩溃的时候，事情还是有好的一面，还是有办法的。

放到现实生活中，韦蒙这样的态度更是珍贵。

有人说，这是一个焦虑的时代。确实，教育焦虑是很多父母心头的负担，担心孩子这个做不好，将来会吃亏，担心那个没做好，到时候要落后与别人，越是看到孩子的缺点，就越是为孩子的未来生活担心。

但这种负面的心态反倒让人越陷越深，加重焦虑感，形成恶性循环。其实，很多心理咨询师和教养方法都提到，父母看待孩子要带着积极的眼光。

当父母转变视角，把要解决的“问题”看成要学习的“技能”时，焦虑就会被转换成希望。这正是韦蒙的处世之道。

看上去一团乱麻的伊芙琳，似乎除了沉迷于各种宇宙来满足自己未竟的人生别无他法。但实际上，她的转变才是整个故事破局的关键。

“爱”是贯穿伊芙琳人生的要素，她总是“缺爱”，所以最终困在了故事开篇那个看起来糟透了的生活里。

她父亲不说爱她。当年她执意和韦蒙私奔到美国打拼，因此很多年没有给她打电话，更别说认可她打拼至此的生活现状；而女儿乔伊的现状，在伊芙琳看来也是父亲无法接受的。所以伊芙琳觉得，自己在父亲眼里既做不好女儿，也做不好妈妈。

丈夫的爱也快要走到尽头。在洗衣店快要倒闭的时候，他不想着一起解决，却准备了离婚申请书，给伊芙琳的生活雪上加霜。

女儿的爱已经很难感受到。孩子翅膀硬了要自己飞，说不上两句话就谈崩了。

伊芙琳自己呢？她忙着为生活奔波，根本没时间去爱自己，她只看得到自己的失败。所以当她看到其他宇宙的自己，情不自禁地就沉湎于那些不存在的美好生活。甚至愿意毫不犹豫地在离婚申请书上签字，因为逃离韦蒙就是通向幸福生活的正确选择，而且还不费力。

伊芙琳并不是少数，她是无数个人的缩影。每个人都有被生活绊倒的时候，人们总会忘了爱别人和爱自己的能力。比如国税局的戴尔德利女士，在拿到丈夫的离婚协议后，开着车撞进了邻居家的厨房，因为她觉得没有人爱她。

在生活中，也有这样让人崩溃的瞬间。难免觉得无力，觉得没人能帮自己。最好能天降奇迹，事情都自己摆平，可惜这种奇迹迟迟不发生。

殊不知，这个奇迹在我们自己身上。

孩子们日渐空虚的内心，有“空心病”来形容；父母们的内心又何尝没有伤痛呢？

但是，要想救孩子，还得先救自己。爱孩子，首先要先爱自己，先接受自己的不完美，再去接受孩子的不完美。

在电影中，获得了超能力的伊芙琳在韦蒙的提点下，找到了战斗的方法——她给了所有人他们最想要的爱：

洗衣店的大叔闻到了亡妻爱用的香水，保安受损的脊柱神经可以被治好，有人得到了新的恋爱，有人得到了心爱的小狗，有人吃到了喜欢的饼干……

被爱的人都得到了救赎。于是，主宇宙的伊芙琳也想通了，自己的生活并不能用“失败”来评价，错的不是自己，反而是父亲多年来对她的冷遇给她带来了很多心理创伤。

就像《原生家庭》一书中说的：“家是爱与温暖的传递通道，也是恨与伤害的传递通道。”她学会了爱自己，学会了直接告诉父亲，是父亲做错了。

当伊芙琳理解到了这一层，她对乔伊选择了放手。她接受了乔伊那些不成功的经历，接受乔伊自己想要跳入贝果黑洞的决定，因为她拒绝成为父亲那样，一意孤行导致女儿痛苦半生的父母。

但是到此为止了吗？伊芙琳对女儿就再也没有办法做些什么了吗？

还没有。

伊芙琳找回了爱自己的能力，也终于更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对女儿的爱。这个转变也引出了电影的高潮结尾——

亲子之爱的力量是强大的，它让石头宇宙的伊芙琳突破了物理法则的限制，成为了一块会移动的石头，跟随着石头乔伊一起滚下了山崖。

如果说伊芙琳一开始阻止乔伊跳入贝果黑洞自毁，是出于追求“正确”的人生，那么伊芙琳放手则是出于理解和尊重女儿的选择，而再次伸手抓住乔伊，则是出于对女儿深沉的爱。

和以往不同的是，她学会了怎样表达自己的爱。

伊芙琳开诚布公地说，“也许会有什么理由来解释，我为什么一直都想呆在你身边。而今后，我会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时光。”

在众多影评之中，有一条最贴切地解释了伊芙琳的想法——“你比你想的还要爱你的孩子。”

伊芙琳和乔伊的心结不敢说完全解开，但是她们已经找到了过得更好的方法。

《瞬息全宇宙》的故事没有卡通片那样明媚阳光，它充满了泪水，因为它把生活中的痛苦用极致夸张的手法一幕幕展现。但伊芙琳也因此成了我们可以效仿的对象。

就像伊芙琳说的，一团糟也没关系，因为父母本身并不完美，孩子也不必完美。但我们不应该忘记的是爱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