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谢军,70后,出生于181团牧场一队,现在北屯市务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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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事的时候,记得是生长在一个很荒凉的黄土山脚下,山不高,能看到的全是手掌能握住的鹅卵石,土黄色的满眼满眼都是这种破石头。
家在这样的山脚下,一排孤零零的泥土坯房子,面南背北,依山傍水。
只不过后来才知道依着小黄山,小黄山并没有多高,爬上去可以看到一马平川似的广阔大平台,偶尔能看到梭梭柴孤零零的一抹绿色,特别低矮的植被,零星的生长着,它们的颜色不全是绿色,灰绿色的,和戈壁滩的颜色差不多。所以很不起眼,但是却顽强的生长,因为没有什么雨水和沟渠河流灌溉滋润,长得很磕碜。
当然小黄山北面还有阿勒泰山,牧场人喜欢叫他蓝山,透亮的纯净的蓝天下,没有植被的山色也是蓝色的,远望去横卧眼前,高大巍峨。确实让我崇敬了好多年。山里面有什么?山里面都是什么样?有没有人家?有没有天天绵绵叫的羊群?有没有一声都不吭的高大骆驼?有没有黄牛?有没有黑咖色的骏马?
东南面的草湖里有一条不起眼的小河,其实是人工开挖的灌溉渠,而且离我家有点远呢,后来才知道叫北干渠,按连队分成一支渠,二支渠,三支渠。支渠再分叉的叫斗渠,都是种地灌溉条田地用的。每条渠道纵横都十分工整,几乎都是直角型的,分叉的地方都会有水闸,水闸边横跨着水泥板,很简易的小桥。有条小路就是从这里延伸到草湖里通向我家,另一头是牧场一队大队部。
我小的时候就是在那里孤单的长大的,没有小伙伴,没有其他的人家,只有我,和爸妈,后来才有了我弟弟。我最大的乐趣和认知就是牛,羊,马,骆驼,还有我家的狗,鸡。然后就是看蚂蚁搬小虫子,麻雀等等各种鸟在羊圈里飞来飞去找草籽吃。天上飞着无数的乌鸦,呱呱的叫的特别烦人。时不时盘旋在高高天空中的老鹰,地上划过它们飞翔矫健的身影。戈壁滩上的跑得飞快的四脚蛇,叫声响亮的蝈蝈,还有后面沙窝子里的沙鼠。沙鼠超可爱,黄色的,大大的眼睛,它们在沙堆里挖洞,最神奇的是洞到头尽,会弄得圆圆的很光滑,在洞底前会有分叉,标准的十字型,由于是沙子,挖它的窝一点不费事,把它们挖出来,居然跑出来翘着头看着你,东嗅嗅,西嗅嗅的,一点不怕人,然后才呼一闪继续钻到未挖的洞里,无影无踪。
我小时候住的房子旁边什么都没有,空落落的,一排房子前面大概几十米远就是无边无际的绿草地,我爸妈说那叫草湖,放羊放牛的。所以我见的最多的就是这些咩咩叫的羊群和默不作声的大家伙,牛喜欢卧着,马喜欢站着,骆驼白天喜欢站着,晚上才卧着,这些家伙嘴巴里吃不吃东西都是嚼个不停。长大了才懂,那叫反刍。
我家那一排房子有几个空屋子,夏天有燕子,我就看两只大燕子用烂泥做窝,然后不久就会有尼尼喃喃的小燕子,后来就叽叽喳喳了,我老是想着怎么用个长杆子把它捣下来,就想看看小小鸟长什么样子?我妈说,这是益鸟,不能伤害它。我喜欢它们身背上乌黑发紫的亮羽毛,还有两根细细的尾巴。后来天冷了它们就都不见了。
那时候太小,我爸妈最不能让我去的地方,就是这排房子的东北角的那口井,据说是打水喂牲口的,井边一米多远竖着一个电线杆子,很高,顶端斜着横一木杆,比电线杆细一点,斜入地的一端绑着大石头,另一端系着粗麻绳子,坠在井沿,系着一个很大的铁皮水桶。
打水时用力把绳子往下拉,水桶接触井水,忽的一抖,桶自然放倒,水入桶中,满了提出,借助后面大石头的杠杆力,轻松打水。
井沿边有一个很长的木头槽子,把水倒进去,牛羊马骆驼就能喝到水啦,我家也用这井里的水,我爸挑担子也是两个铁皮桶,把水倒进自家的水桶里然后挑回去,这水像是泉水,清甜可口,我小时候玩累了,就是拿着瓢直接舀水桶里的水喝,咕咚咕咚就是半瓢水,一口气就能喝完还要高兴的打两个嗝。
井口有个锅盖一样的大木头圆板子,不打水时都要盖上,怕牛羊不小心会掉下去。我爸妈看我小,也不让我靠近那口井。
那排房子伴随我家好多个春秋,在不知外面的世界时,这里就是我的全部世界。我所有能看到的能知道的,就只有那么一点点大的地方。
我家搬到大队部后,我才知道,他只是牧场一队的一个羊圈小组,一个放牧点。
但在我现在的回忆里,羊圈的那排房子成了我的世外桃源。
直到后来,队里取消了这个放牧点,羊圈的这一排房子,连同西面和后面的各种圈,都被拆毁,变成废墟,但它原来的样子一直都在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