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丽伊人风尚》九月号

演员这份职业，好像天生就带着光环，但一直以演员身份被观众认识的俞飞鸿，沉迷这份工作却另有原因：如果说被看见是最终的结果，她享受的则是过程本身。去探究到底要用怎样的方式呈现怎样的表演，是她的好奇与兴趣，这个问题至今她还没找到答案，或者说，也许根本就没有答案，正因为这份不确定，让她愿意一次又一次地开始。

“不像数学就是1+1等于2，它是有公式的，不可以也不可能等于3，但表演没有。比如一场悲伤的戏，有人选择痛哭，有人选择木讷，也有人选择以另外的方式呈现揪心的感觉……你不知道哪种方式更打动观众，一定要等到观众看了，你看他跟你的共情感有多少才能验证。而且这个验证，也只是在验证你演的这

个角色和你用的这种方法，没有旁证，没法证明谁来演会更好。这个角色就只有这一次机会，没有定式。”

有点调皮又有点热情，面对职业，俞飞鸿的追求不是当一个想交上满分答卷的好学生，而是更希望自己可以把表演当作方法，去探寻世界，去探寻观众与自己的心。至于最终获得的答案到底是不是唯一的真理，她并不纠结。

“我现在会有一种玩的心态去表演。同样是一场戏，我会不断地尝试，如果导演要拍三条，那这三条我会试图用不同的方法，去寻找哪里可以变化和不同。”除了主观上会设计不同的表演方式，哪怕有时候自己读剧本提前想好了，也要根据现场情况和导演的执导去临时做出新改变。她还记得有一次拍戏，自己原本设计好要一边走一边念台词，当她走到剧中的家门口时，正好台词可以全部说完——可真到了片场才发现，现实中的路没有那么长，怎么走也不可能顺畅地说完她的台词，“就给我噎那儿了”，但如果走着走着中间停下来，又会打断她原本为角色酝酿的情感。“那时候就要调整。我还是按照我的方法，去看哪个地方可以停顿下来，并且要让自己还在角色的状态里头。”这些不确定感，对俞飞鸿来说都不是希望规避的难题，反而是她愿意面对的挑战。

“这就是演戏有趣的地方，对我来说，表演的乐趣就是过程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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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守住这份乐趣，俞飞鸿在不断做减法。她也不是从最初成为演员就能明确认识自己的心，而是经历过一个一层一层剥去外壳的过程。坚定的珍贵不在于一成不变，而是经历选择时，她能勇敢地跟其他看起来也很不错的可能性说“不”。

就拿表演本身来说，俞飞鸿也曾经站在“厌倦”的边缘。在那一刻，她需要的不是逼着自己一定要继续爱下去，反而是要冷静思考自己的这份爱。到底爱的是什么，要怎样去爱，这些她都得想清楚。

“最忙碌的那些年，我还不知道去推片约，感觉自己有点在机械化地重复工作，而不是享受表演，我觉得那是危险的信号。”那是在千禧年左右，她光是2001年播出的电视剧作品就有4部之多，放到现在，都算得上是工作量很大的数字。

“这样下去我很快会耗尽热爱，我就踩了刹车。”

在那之后，俞飞鸿拍戏的节奏“肉眼可见”地慢下来，从一年两部戏，到一年一部戏，甚至有时候一整年都不开工。“比如两年不拍戏，有的人会觉得，那如果人家不认识我了怎么办？我很早就意识到这种情况，觉得不认识就不认识了。不管别人怎么选择，至少在我这里，我要一直对这份职业抱有热爱、怀有敬意，这样才让我觉得以这个职业为生是有意义的，而不在于我演了多少、得了多少奖、被多少人认识。我和我的职业是相互选择的，我在这里面不断挖掘它的魅力，它给我带来创作的快乐。”

她也尝试过表演之外的事情，拓宽领域后发现更适合自己的依然是表演，那就清醒地“撤”回来。“我做过一次导演，相比之下，演员的沟通成本还低一点，你只需要专注于你的角色。”

其实那部她担任导演的作品也并非一时兴起，从她看到小说产生兴趣，到把故事拍出来，中间历时十余年的时间，是投入了非常多心血的诚意之作。但整个流程体验下来，她发现导演这个工作需要关注的领域比演员多得多，既然自己最擅长的是创作本身，那就不要拿过多其他事情来分散精力。

“导演是一种不同的表达方式，我也很感兴趣，但沟通成本太高了。当时在那个过程里头，我已经起了头，就一定会尽自己的全力去完成，但让我重新再做，我可能不会那么轻易开始了。”

有句话叫“性格决定命运”，大家平时说起来觉得有道理，却很少有人能在客观地分析自己的性格之后做出取舍。俞飞鸿就是这样一个能不断修正自我认知的人，当她明确自己在人与人的交流上不喜欢主动时，就大方地回到让自己舒服的领域，不勉强去补短板，才能让长板有机会变得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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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拿外界的标准来要求自己，是因为俞飞鸿更专注于内心世界，她喜欢把时间花在自己的成长上，也乐于以更长远的视角去感受自己的变化。

“我那天去看我大学时候的表演老师，我还在说，我成长到现在，不敢说演戏有多好，但我能保证一点，就是从上学第一天起到现在，不管是在表演上还是在人生进程上，我一直在进步。”人的一生，是一次只有自己能完整体验的旅程，在这条路上，俞飞鸿不在乎超越了别的什么人，她更关心今天的自己有没有比昨天的自己更好一点。

这其实是个比跟别人比更高的要求。

在表演领域，她会用“检查作业”的心态去细致地观看自己的作品，演得好了要记住这种感觉下次继续，演得不好就更要琢磨以后怎么改进；在表演之外，她也一直在拿出许多时间用来自我成长。尤其是这两年，没有进组拍戏的时候，俞飞鸿的大多数时间都在不断通过各种方式让自己有获得，这让她觉得人生充满意义。“我现在拼命在学的仍然是一些常识和通识，其实都算不上知识。年纪越大，越会发现自己的无知。当你知道的越多，才知道自己不知道的还有更多，我才有机会去学。”

除了一直通过读书或者看电影来了解世界，俞飞鸿还会跟着时代去更新自己的学习方式，也会随着阅历的增加而改变关注的话题，既然成长本身就是为了打开自己，她就绝不会被固有的偏见所局限。

比如她其实是个不怎么使用社交媒体的人，小时候也不喜欢跟着当时的风潮读哲学，但当今年有个朋友推荐她看一套讲西方思想史的短视频，她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开始了，之后果然发现朋友的推荐没有错，一下子就爱上了。“我买了很多哲学书，从最简易的开始读，发现并不晦涩，而是非常有趣。”

或许这就是一种机缘巧合的“时候到了”。当她自己开始更深度的思考，哲学正好以一种恰当的方式来到她的眼前，于是彼此“一拍即合”。她不是“被灌输”一些别人强塞给她的学问，而是以原本的阅历为基础，用新学到的视角去重新梳理自己的感受。

“哲学并不是教条地告诉你人生是怎么样的，而是一种思考方式。有很多不同的哲学理论、哲学家，他们都有不同的思考方式，你并不需要去说哪个对、哪个错，到我这个年纪，已经没有对错了，只是看你跟谁的想法更接近。”

不设限地放开视角去认识世界，同时也越发坚定地保持本真的自我不被环境影响，这是此刻的俞飞鸿。她没有游离于环境之外，反而是更柔和也更沉浸地让自己融入环境，表演之外，她是这样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