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嘉宾：金宇澄

2011年5月10日11点42分，一位自称“独上阁楼”的人在弄堂网上开贴。他以王家卫电影《阿飞正传》结尾中梁朝伟的独角戏，这在他心目中最上海、最阁楼的片段为开头，开始讲述《繁花》的故事。

2013年，《繁花》单行本出版，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本以沪语思维为主导的小说，居然引来看客无数，其影响力甚至辐射全国。无论是耄耋老人还是80后90后，纷纷争相阅读。2015年《繁花》获得第九届茅盾文学奖，更是让金宇澄，这位躲在幕后做了几十年文学编辑的作家被更多的人所熟知。

2018年2月10日、11日周六、周日晚20:00《可凡倾听》，让我们一同走进这位以上海为精神原乡的书写者，作家金宇澄的故事。

1952年12月，金宇澄出生于上海一个干部家庭，在家中排行老二，因母亲生产时十分顺利舒适，故起名金舒舒。在母亲的回忆中，幼儿时期的他好动、合群，爱对新鲜事物刨根问底，而这种开朗的性格却在上小学之后悄悄发生了变化。

▲少年金宇澄

金舒舒三个字，虽然写起来别有韵味，但用上海话甚至是普通话说出来却并不那么好听。因为这个名字，金宇澄变得喜欢独处，加之不喜欢当时的教育，他经常逃学，跑到公园里收集植物标本、画画等等，这也培养了他更多不同的兴趣。

1966年10月，金宇澄全家搬往当时被称为“两万户”的曹杨新村。几十年以后，他在小说《繁花》中给主人公阿宝安排了相同的命运，并精确地描绘了这一工人新村的生活场景。也许正是个人生活的巨大转变，让后来的他有了游刃有余地描绘上海的角角落落、各个阶层的能力。

▲1960年代的曹杨新村

“我当时印象是我母亲还穿着旗袍，我觉得很丢脸，因为工人新村的女人已经不穿这个。我就觉得工人新村带有一种农村的味道，比如我们家搬的是一楼，一楼窗外都站满人，窗台上都坐着人，看你们家怎么来拆东西。每家每户都开着门的，我觉得这都是一个不成熟的工人状态，实际带有农民的气息，这是非常非常明显的，和市区不同。”

1969年，金宇澄前往东北开始了七年的知青生涯，见证了太多现在看起来不可思议的事情，虽然时过境迁，但这段沉重的知青经历，让金宇澄至今不敢回望。

▲知青时代的金宇澄与哥哥

“我那个地方，又和所有的知青去的地方不同，因为这个农场的前身是劳改农场，所以干部都是管劳改的干部。我们去接受他们的管理。所以住的环境，有很多地方都是住原先那些人员的房子，所以整个我印象中的这段生活是灰色的。”

但是，也是在东北下乡中，金宇澄开始了大量阅读，对文学产生了深厚的兴趣。在书籍匮乏的年代，一群知青们彼此交换，彻夜读书，这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虽然经历了将近八年艰苦的知青生涯，但在同辈当中，金宇澄依然是幸运的。他以自己的写作才华在1986年获得了《萌芽》文学奖，从此成为一名作家和《上海文学》的文学编辑，并走出了属于自己的文学之路。

▲1986年，金宇澄获得《萌芽》文学奖

在《繁花》之前，人们总是把上海与一些女作家的名字联系起来。它是张爱玲笔下的《红玫瑰与白玫瑰》，因为懂得，所以慈悲；也是王安忆笔下的《长恨歌》，用一个女人的命运书写一个城市的故事。虽有珠玉在前，但《繁花》却独辟蹊径，深受更早描写上海的清末方言小说《海上花列传》的影响，用更具中国传统的话本形式，展现出一幅幅栩栩如生的上海市井风情画卷。

“这个小说，是一个自然主义的写法，它没有任何判断，也没有任何批判，就是把一些人，一个一个人这么写出来。因为这个小说是在网上写的，这和一个常规的人面壁写作有一个不同的地方，我把它说成是一种非常奢侈的写作，因为你无时无刻会得到读者的反馈。”

▲《繁花》插图

金宇澄的《繁花》以当下小说的形态，探索与旧文本之间的夹层。而沪语氛围，也是作者有心营造的独特语境。有趣的是，金宇澄还在后记中特别提到了《可凡倾听》当年对建筑大师贝聿铭的一段专访。其中对上海话的运用，给了作者很大的启发。

“方言就是一直在变，像一条小溪流一样一直在变，声音也不对。《咬文嚼字》的郝铭鉴先生有一次碰到我，他说你怎么可以在一本书里面，这么大一本书里面都用逗号和句号，不用别的符号？还有说你怎么可以里面用繁体字？我就看着他，他就笑了，他说小说是可以。每年出那么多长篇，你要做得不一样一点，这也是文学应该要有的。”

▲2015年，《繁花》获得第九届茅盾文学奖

《繁花》虽然人物众多，但故事主线却并不复杂，主要围绕阿宝、沪生、小毛三位主人公的生活经历展开，串联起一张密密层层的关系网，以1960至70年代和1980至90年代两条时间线交叉叙事。其中许多故事都能在金宇澄早前出版的散文集《洗牌年代》中找到原型素材，让读者不由猜测是否真有其人。

现在，当人们谈论《繁花》，总会把《繁花》和韩邦庆的《海上花列传》做一个勾连。在金宇澄看来，写《繁花》固然曾受《海上花列传》的启发，但也自有独特之处，“有人说《繁花》到底是写什么？我说《繁花》就是一个一个非常俗气的故事中间，产生了各种人独立性的发挥，每个人都代表自己在说话。那么到底它是什么？你自己选择，它的结构就是这样。”

因为写了《繁花》，因为写了上海，所以人们习惯给金宇澄贴一个标签，视他为《海上花列传》，张爱玲之后，和王安忆、程乃珊一样写上海的作家。对于上海这类都市文学，虽看似不如乡土文学地位那么高，却一样有着极深沉的内涵和情感。

▲《繁花》

“我们文学所追求的乡土情感、乡土内涵，实际随着政治的震荡，乡绅阶级都转移到了上海，甚至到海外。因为乡绅阶级是最有中国文化的一个传承，耕读世家。包括上海那么多石库门的房子都取了那么中国化的名字，我们中国的文化一定程度上是已经转移到大大小小的城市，甚至海外。在小说创作上面，城市作家的人数还不够，这是一个城市化的过程……”

走红之后，小说《繁花》受到各类艺术样式的关注。评弹《高博文说繁花》第一季首先亮相，以长篇弹词的形式，展现了小说中的部分人物情节，五位演员时空交替般相继登场，主创表示计划全篇编演为33回书。今年1月，舞台剧《繁花》第一季也以全沪语演出的面貌与观众见面。而在众多改编者中最引人关注的，还是早早买下电影版权的香港导演王家卫。

▲舞台剧《繁花》

“《繁花》最好是说评话，因为一个人一个嘴巴一张，什么东西东来西去都很方便，但是你要把它逐渐地做成电影或者电视剧的逼真度，人越多，事情越烦。当然王家卫导演是一个很细心、很顽强的人，而且我也在想，它变成其它的门类，只能说这是另外一种解释，这是我没办法的事情。”

《繁花》虽然是一部虚构的小说，但金宇澄却用尽各种手段突出其真实性，这与他本人的文学意趣密切相关。2017年，他又以追求真实还原历史的态度出版了讲述父母经历的非虚构作品《回望》。在解放前曾经担任情报人员的父亲，与出身资产阶级，却一心投身革命的母亲第一次成为了他作品中的主角。

▲金宇澄接受《可凡倾听》采访

陈忠实先生曾说，他一辈子都希望写出一本可以垫棺材当枕头的书。早在金宇澄写出《繁花》时，就有人说这本书可以当他的枕头了。但是，攀登文学之山哪会轻易停息，对金宇澄来说，写出一本让人喜欢的书固然值得兴奋，但他依然还想再写一本书，一直写下去……

上帝不响，像一切全由我定。更多精彩内容，敬请关注2018年2月10日、11日周六、周日晚20:00《可凡倾听》，一同走进这位以上海为精神原乡的书写者，作家金宇澄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