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苗·楚金——我认为我不是个俄罗斯舞者
文/谢佩潼
摄影/陈亦璐
2015年7月18,19日的国芭赛GALA上,来自莫斯科大剧院的首席舞者谢苗·楚金Semyon Chudin用他优雅的气质,轻盈如羽毛的跳跃征服了全场的所有观众。而在这一副文气儒雅的面孔下,他却拥有艺术家独有傲骨与执念。在观众们称赞他浓郁的“俄罗斯范儿”时,他却语出惊人的告诉我们:“我认为我不是个俄罗斯舞者。”
7月18日国芭赛GALA演出结束后,Semyon与舞伴Nina Kaptsova及选手自拍
摄影:陈亦璐
谢苗·楚金
Semyon Chudin
1985年出生于巴尔瑙尔,俄罗斯阿尔泰边疆区的首府。2003年,他从新西伯利亚编舞学校毕业,指导教师Alexander Shelemov。同年,他参加了在Oleg Vinnogradov位于韩国首尔的环球芭蕾舞团,指导教师Evgeny Neff。2004年,他获得了韩国首尔国际芭蕾舞比赛三等奖。2006年,他获得了首尔国际芭蕾舞比赛特别奖。2007年离开首尔,辗转多个舞团。(文/安培华)
Semyon Chudin是个“非典型”的俄罗斯舞者,他的职业经历在俄罗斯并不多见:从韩国环球芭蕾舞团,到瑞士苏黎世芭蕾舞团,最后又返回俄罗斯。在7月19日国芭赛最后一场GALA演出前,我们采访了Semyon Chudin。
芭蕾杂志:Semyon您好,这个月初很多人看到您的在莫斯科大剧院《吉赛尔》的演出视频,中国粉丝盛赞了您的表现,说您是极为儒雅斯文又潇洒的阿尔伯特。您作为一个经历过很多舞团,甚至经历过很多不同文化背景的团体的演员,我们非常希望通过采访,对您的经历和各个不同文化多一些了解。
芭蕾杂志: 您2003年毕业后直接进入了韩国环球芭蕾舞团(Universal Ballet Company),当时是一种什么样的考虑,让您放弃了本土舞团而选择了亚洲舞团?
Semyon Chudin:我在新西伯利亚编舞学校(现在叫学院)学习的时候,有不少韩国女同学,那时我在学校的社交圈很活跃,经常会和很多同学、校友待在一起,从她们那里我知道了韩国环球芭蕾舞团是一个非常不错的舞团。也得知Oleg Mikhailovich Vinogradov在环球工作,我对Oleg Mikhailovich Vinogradov充满了敬仰,很希望和他一起工作,这就是我决定去韩国的初衷。
芭蕾杂志:在这四年的工作中您有什么很难忘的事情吗?或者什么特别的经历?
Semyon Chudin:在韩国最难忘的事,就是我在韩国结婚了,我在那里认识了我太太(笔者注:Alevtina Rudina 现任莫斯科大剧院群舞)。她也是俄罗斯人,我们当时不在一起跳舞,但在同一个剧院工作。
芭蕾杂志:我们知道当时韩国环球芭蕾舞团的艺术总监是奥列格·维诺格拉多夫Oleg Vinogradov,他对您的整个职业生涯有什么样的影响?
Semyon Chudin:那时我刚到舞团,是个新人,年轻又没有经验。他从我身上看到了天分和潜力,给予了我极大的信任,他是第一个给我这么多信任的人。Oleg Vinogradov说:“我希望这个男孩能好好跳舞,而不是在群舞里蹉跎时光,我希望他担任更多独舞的角色。”他对我帮助很大,到现在我对他仍然十分感激。
芭蕾杂志:除了经历过亚洲舞团,您也曾在西欧舞团如苏黎世芭蕾舞团跳舞,之后又回到俄罗斯进入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涅米洛维奇-丹钦科音乐剧院,现在转会到现在的莫斯科大剧院。不同的舞团是否有不同的价值观,尤其是西欧和亚洲舞团?您认为您从西欧和亚洲舞团为莫斯科带来了什么?
Semyon Chudin: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我到了环球之后,我第一个老师是Yevgeny Aleksandrovich Neff,他也是我毕业后的第一个老师。他教了我很多,那时候我只有20,21岁,但我已经能在《天鹅湖》、《睡美人》、《堂吉诃德》里跳主角,正常来说年轻舞者不可能这么早就能在大戏里跳主角。与此同时Oleg Vinogradov也给了我很多支持和帮助。Naff曾经是马林斯基剧院芭蕾舞团的首席。在环球待了一段时间之后,Naff对我说:“Semyon,你知道吗,我希望你能走的更远,能有更多成长的机会,期盼你能与众不同。你现在已经达到了一定的水平,韩国已经不适合你了,你需要去尝试更多的东西。” 我觉得也许就是正确的时候了。我接到了瑞士苏黎世芭蕾的总监Heinz Spoerli 的邀请,我对这个舞团很有兴趣,苏黎世是个非常有名的舞团。舞团的负责人在一些国际大赛上看中了我,希望我去那里工作。当时我询问Heinz,我可以带我太太一起去吗?他说可以。所以我带着太太一起去了瑞士,她成为团里的群舞。我开始担任苏黎世舞团的首席。即使很多人说Heinz是个非常严厉的人,但对我来说这仍然是一段美妙和温暖的经历。我在舞团待了一年到一年半的时间。苏黎世团有很多法国老师和同事,法国老师对于脚部的训练非常独特,这些训练方法对我很有实用性,我希望在那里对我个人技巧方面也有很多的提高。从那时起,我开始运用一些法国学派的技巧。虽然我是俄罗斯人,但我觉得我不是个俄罗斯舞者,我辗转于很多不同的国家和舞团,我和其他俄罗斯舞者不一样,我的跳舞的方法也非常不同,我从不同的舞团学到多样的知识,不是一味的留在俄罗斯。全世界有很多大舞团,如莫大,ABT,英皇,斯卡拉。我很想去这些大团工作,尤其很想去英皇工作。那时候我接到了时任莫斯科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涅米洛维奇-丹钦科音乐剧院总监谢尔盖·菲林的邀请,我有点犹豫,但谢尔盖说服了我。在斯坦尼,我们在一起工作了很久,他分享了他的所有经验给我,不只是舞蹈的知识、技巧,还有舞蹈中的感情、感知力、舞台表达能力。(Semyon特意解释:他之前是莫斯科大剧院芭蕾舞团的首席,退役后至斯坦尼任总监)谢尔盖帮我构造、并发展了我的未来。
芭蕾杂志:2011年,谢尔盖·菲林先生开始担任莫斯科大剧院艺术总监,与此同时您也进入了莫斯科大剧院,您是通过菲林总监的推荐进入的莫斯科大剧院吗?您认为您身上的那种特质得到了他的认可?
Semyon Chudin:2011年,谢尔盖开始在莫斯科大剧院担任艺术总监,我告诉他我也想去莫大跳舞。谢尔盖对我说:“你应该更努力的工作,才有机会进入莫大。”从那时起,我加倍的努力工作,但我觉得他一定会带我去莫大的,我就像他的儿子一样。莫大是个非常庞大的舞团,在这里工作很艰难,我刚到莫大的时候同事有点小看我,对我不算很友好。我不停的演出,一次次证明自己。最重要的是,我的老师Alexander Vetrov给了我极大的帮助,他也是这次国芭赛的评委。他的整个舞者生涯都在莫大度过。以前他的父亲也为莫大工作,他十分了解舞团的环境和情况。从莫大退役后他去了美国,可能继续跳舞或者做了团长。谢尔盖上任后,把Alexander Vetrov 从美国邀请回莫大。他给我很多特别的东西,尤其让我了解了莫大的风格。他知道怎么跳舞,我非常喜欢他(原文其实是我很爱他),我们也是很好的朋友。
芭蕾杂志:经历了多年的海外舞团经验,您最终还是回到了莫斯科,您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考虑?您是否还是认为,在芭蕾发展方面,俄罗斯是最好的呢?
Semyon Chudin:其实我从来都没想过我会回国,这对我来说有点难。在欧洲工作和回到莫斯科是截然不同的状态。你没法想象,在瑞士工作之后,再回到俄罗斯。这两个地方有不同的工资结构,生活水平,自然环境,思维模式,科学技术水平,所有的东西都是不同的,甚至是人与人的关系,一切的一切。当我回来的时候,就是为了追寻艺术,新的创造力,和新的机会。
我相信更多人愿意留在瑞士,因为气候那么好,湖是那么美,工资水平这么高,生活这么稳定,身边都是非常亲切的德国人。但我一直在寻找不同的东西,我希望能在俄罗斯传统古典芭蕾舞剧里担任主角。比如《睡美人》、《吉赛尔》、《舞姬》。很多舞团是做不到的,只有回到俄罗斯才能做到。我曾经和苏黎世总监Heinz 说:“我们可以跳舞姬吗?”他告诉我,我不能在舞台上设置如此庞大的群舞阵容,比如32个女群舞。这不是我们团的配置,我们不可能做这种演出,因为这是大舞团,皇家舞团才有的配置。所以我回来了,我希望得到更多的东西,更好的发现自己,让自己有更多进步,艺术创造比金钱、生活环境要重要的多。
芭蕾杂志:您在和莫斯科的同事们聊天时,提到海外舞团的经历,他们是如何看待的呢?
Semyon Chudin:我对这些东西不太记得了,我也没有注意这些,也许那时他们只是观察我跳舞,并且从我身上看到一些我从国外带回来的东西。这里很少人有这样的经历:在国外工作,并且又回到这里。我并不是要说俄罗斯舞蹈学校(舞团)的坏话,我只是觉得,在国外不同舞团学习,可以为你带来不同的经验。就像是你掌握很多门外语,就会对你很有用一样,因为有很多不同风格可以学习。跳舞也像学习外语一样,无论现代芭蕾和古典芭蕾。现代芭蕾就像外语,如果你知道这两种舞蹈的系统,现代舞蹈的知识可以帮助你为古典芭蕾的技巧带来很多自由性,也能帮助你提高古典芭蕾的感觉。
芭蕾杂志:在您跳过的所有作品里,您最喜欢的角色是什么?
Semyon Chudin:我猜到你要问我这个问题(笑)。(芭蕾杂志:所以你对这个问题准备好了?)很不幸,,,我没有提前准备采访需要回答什么(笑),因为这是个采访里很常见的问题。我觉得很幸运,很感恩,也很开心能在这里工作。因为我有很多机会,可以跳很多角色。比如Yuri Grigorovich的剧目,他的《胡桃夹子》、《斯巴达克斯》、《天鹅湖》都非常棒,我觉得能有机会在这些剧目里面担任主角非常幸运。同时我还表演了很多其他的剧目,比如《奥涅金》,我觉得这部剧超级赞,我在里面跳连斯基;还有《茶花女》。还有很多的现代芭蕾,他们虽然动作还很古典,但对我们来说很新鲜,很现代。我很难选择其中一个角色,但是我很喜欢连斯基,非常非常喜欢。这就是我的戏,我的角色,像我身体的一部分。我也特别喜欢《舞姬》里的武士、《吉赛尔》的阿尔伯特,《天鹅湖》的王子,我没办法选择一个最喜欢的。
芭蕾杂志:您有什么角色是您一直希望饰演但一直没有机会的?
Semyon Chudin:我确实有一些角色很想跳,但还没有机会,比如斯巴达克斯里的Crassus,这是个反面角色,我特别想尝试这个角色。斯巴达的主角,是一位带领罗马人民起义、带领人民自由的领袖,但Crassus是罗马军的统帅。Alexander Vetrov跳过Crassus,他会传授我很多关于这个角色的经验,他也愿意给我分享他的经验。所以Crassus是我最感兴趣的角色。
芭蕾杂志:我们觉得您不是这种风格感觉的演员,你怎么这么想跳这个角色呢?
Semyon Chudin:舞者、演员需要尝试不同的风格和角色。我跳正面角色太多了,王子啊,贵族啊。我整天都是王子,我希望尝试反面角色。我希望能表现一些“坏”的方面。更替角色的经历,能让自己成长和更好的发展,我不想一成不变,总演一种角色。尝试新东西,能让自己成长、变得与众不同。
芭蕾杂志:可以谈谈您的家人吗?尤其是您太太,因为我们对您的家人知道的很少,她在您的事业和工作上为您付出了什么样的支持和帮助?
Semyon Chudin:我们都在莫大跳舞,她是舞团的群舞。我怎么说呢(笑),我们在一起都10年了,我们一切都很好。。。怎么说呢(羞涩的笑)我不停的换工作、换舞团,她都一直跟着我。我不希望我们过那种两地分居的生活,我在一个地方,她却在另一个地方,我希望我们一直在一起。她帮了我很多,她经常会静静的看着我跳舞。她也经历过很多舞团,看过很多不同的风格,有很多经验,她给了我很多的帮助。不止是我的生活上,还有事业上。她就像我的灯塔,支持我,指引我。
芭蕾杂志:我记得您在第一届国芭赛GALA来过北京演出,能说说您对北京和中国的印象吗?
Semyon Chudin:我这是第三次来中国了,中国是很好的国家,我也很喜欢北京。这里的人很多很多。。。(芭蕾杂志:你去过什么地方玩吗?)我喜欢参观一些著名的景点,但是我没有时间。上次来北京的时候我去了长城。我特别喜欢那里,太棒了!我特别想今天或者明天再去一次。但是我今天要演出,明天就必须飞回莫斯科了。所以我没有自由的时间,在演出前工作太久真不是个好事情。我今天晚上我要跳柴科夫斯基双人舞,《睡美人》双人舞。昨天演出中国的观众十分热情,中国的剧院这么大这么漂亮,莫斯科大剧院真的应该带全团来这里演出。
芭蕾杂志:我们也非常希望!谢谢你接受我们的访问!
Semyon Chudin: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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