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一张白纸的样子，有赤诚，有干净。青春不只是年龄，在郑恺的眼里，青春有灼灼的光。那些过往的纯澈，他都好好地珍存心底，若真有时光机，他会去拥抱曾经的自己，说一声：“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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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的冬至，一年中白昼最短的一天，一场意外的寒潮，让广州的气温骤降十几摄氏度。本是拥炉对酒的日子，郑恺却无此闲暇，他拥紧了军大衣，在电影《超越》的剧组里，度过了一个漫长大夜。 

一束强光打开，演员、导演，所有待命的工种，都有一种奔赴战场的决绝感。这是郑恺担任出品人的第一部电影，彼时彼刻，他却不愿多想。他只想回到演员的状态，纯粹一点，简单一点。

郑恺大片拍摄花絮：“跑起来，别停下”

两年前的夏天，郑恺来到广州二沙岛，见到久别的好友苏炳添。在“跑男”里，他们有过交集，共同完成了一场比赛。他记得那天的情形，两人从中心点出发，几乎同时到折返点，回程中苏炳添发力，率先到达终点。在中国飞人面前，郑恺跑得不错，“可能他让着我呢”，他笑着说。 

郑恺喜欢体育，两人认识以前，他一直关注短跑项目。2015年的国际田联钻石联赛，苏炳添跑出9秒99的成绩，像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成为黄种人冲破10秒的第一人。很多人记得那年夏天，在北京田径世锦赛的决赛场，他和队友一起，站上了4×100米接力银牌的领奖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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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在电影中出演运动员，郑恺想让自己看上去更“像”，更专业。“虽然小时候接受过短跑训练，但这次是更系统、全面地学习跑步。”从起跑姿势开始，足尖怎样蹬地，摆臂幅度如何，步长多少，他看了很多视频资料，全速跑起来后是一步两米。“基本上可以50步跑完100米。”

 “最要功夫的应该是起跑，除了肌肉素质要达标以外，前后脚的距离，角度，脚尖离地的缝隙，冲出时与地面形成的夹角，都已经严苛到小数点的标准。这让我感觉很有意思，受益匪浅。”在电影拍摄期间，为了拍好一个起跑动作，郑恺足足拍了一夜。“就为展现运动的美感，还有准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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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沙岛体校是苏炳添的母校，颇有些年头了，郑恺喜欢这种复古的校园环境。“操场两边有树，高大的树冠伸在跑道上，遮出一片清凉的树荫，和现代的校园不同。” 他觉得很有感觉，就和体校联系，问能不能在这儿拍，“电影中看到的大部分体校的戏份，都是在二沙岛拍的。”

这里也是苏炳添的教练袁国强工作的地方，电影开机后，袁指导就成了剧组的动作指导。他平时套一件黑色马甲，宽松运动裤，脚上一双夹角凉鞋，喜欢一边泡着功夫茶，一边部署训练。他说话带一点口音，像个十足的广东大佬，带队到美国训练时，能做出独门烹饪广式蜜汁鸡翅。

别看袁指导优哉游哉的样子，当年可是中国短跑名宿，年轻时候就是“广东跑得最快的人”，在全运会上跑出10秒61的成绩，创造了第一个电子计时的全国纪录。练起来很严苛，看人也是慧眼如炬。训练过程中，郑恺几次跑完生理性呕吐，但最后他的百米成绩提高了1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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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超越》不是一部体育电影，它想讲的是人生。能看懂的，都已经过社会的洗练。郑恺借角色之口发问：“终点线后是什么？”没有人知道。“做这个戏的初衷，是想表达到了这个年龄段，对生活，对成功、失败的理解，只不过借助了体育的壳，像我大学时看罗伯特·德尼罗的《愤怒的公牛》，讲人生前后的反差。” 

郝超越退役了，变成一个大腹便便、油腻不堪的中年男人。他不再奔跑，没有光彩，梳着一个油头，经营一间生意不好的鞋店。因为质量问题，屡屡出现退货，他借债、欠款，让当年的校友“铁牛”当托，出了事就铁门一关，像鸵鸟一样缩起来，哪儿还有当年百米飞人的半点风采。

在打磨剧本时，加入了这样一个细节。郝超越曾经是一个浪漫的人。在4月7日那天，他拿了冠军，向女友求婚；他跑100米的步数是47步，身上背着47号球衣，儿子的名字便叫“郝思奇”。类似的细节还有很多，譬如郝超越更换起跑脚，这来自苏炳添在仁川亚运后改起跑动作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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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灵感来自生活，郑恺没有署名编剧，但故事中有他的真实感受。“有人问我郝超越的原型是谁，没有原型，但如果真要找一个，可能是我高中的体育老师。他曾经是天津队教练，叱咤风云的人物。在校队里，他曾经是在前面引领我奔跑的人，1.8米的个儿，正年轻的样子。” 

多年后再遇到，老师换了职业。“我开始思考是什么让他改变，从那时开始创作剧本。”郝超越对后辈的态度，也来自生活体验。“比如一个老师，在跟朋友吃饭喝酒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满足一种虚荣心。作为学生，当然可以理解，但每次接到电话我都感触颇深。” 

为了演郝超越的后期形象，郑恺增重20公斤。他一天吃五顿饭，三顿正餐、加餐、夜宵，烧烤、火锅、米粉……买一箱自嗨锅，剧组收工了，他自己再吃一碗。两个月就胖了起来。道具做好了假肚子，但他没有用。“我没这么胖过，也想试一试，没尝试之前，你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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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小拇指留长的指甲，他见很多中年男人都留，“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就是给角色增加一点。”多了20公斤肉在身上，他发现血压、血脂不正常了，走路没几步就喘，上楼梯时很累，人会不自觉变得懒，很容易疲惫。原来无力的感觉就是这样。最后在码头奔跑的戏里，有他真实的体验，“终于跑起来了”。

故事结束在这场奔跑中，让人大松一口气，至少对郝超越来说，他重新“支棱起来”了，而后面的故事，不必多讲，讲也无益。“郝超越的落点，我们想了几个版本，最初想让他跑马拉松，或者当教练，但最后还是想说，让他在人生路上继续前行。电影好就好在有想象空间。” 

“每个人的心中都住过一个郝超越，有对成功的渴望，对胜利的奢求，在追逐成功的道路上奋力拼搏。成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终点之后的路是什么样的？”杀青半年后，他补拍了一个彩蛋，让郝超越见到李宁，递上一份合同。“合同签没签，其实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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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越》是一部有很多个人表达的电影，从中能看到郑恺的底色，这是一个真诚、炽热的人。他总记得自己的学生时代，有过那样气贯长虹的青春，是他多年后的宝藏和力量。高中时代，他参加校队，三年运动会拿下许多奖牌，是校园风云人物。全校乃至全区，都知道他的名字。

“对一个十七岁的年轻人来说，那种力量是巨大的，支撑你走上社会面对未知和挑战。”小时候去训练比赛，只知道能考试能加分，“十年后才知道，什么在等着你。当我在“跑男”里无数次奔跑，会想起我的学生时代，小猎豹的名号出来了，懂得了没有过去就没有今天。” 

电影中有一段未播出的片段，体校学生半夜不睡，在宿舍楼道打群架。不同项目，不同年级，抄起家伙缠斗在一起，特别肆意张扬，无所顾忌的青春。电影在首都体育大学点映的时候，学生看到他们的故事，甚至看到了自己的未来。有人看得开心，有人看完对前路更加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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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恺心里有些纠结。“他们不像我们。普通观众看完，感慨一下人生，感受振奋的精神，但对他们来说，是更真实的、赤裸裸的现实。人生不是只有输赢，但体校生要更早地面对。更早接触，也许能让他们更早成熟。”路演的时候，他选择走进高校，“我们喜欢高校，观众积极性更高，很热情，我也愿意和他们交流。” 

路演最后一站，他留给母校上海戏剧学院。毕业后，郑恺经常会去学校，看老师，看熟悉的红楼。华山路上永远安宁静谧，法桐、香樟，笼了一地阴凉。“学校是一个让你感觉安心的地方，舒服，简单。”就连拍电影，他也最想师哥韩博文来做导演，“我们合作很多年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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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超越的人生分了两个阶段，前期是“动作戏”，后期是“文 戏”，尽管前期有速度、激情，但更让郑恺有成就感的是后期。“退役后的部分，真的是在塑造角色，演得更过瘾。有人物世俗的欲望， 嬉笑怒骂的表情，从街坊邻里看人间百态。和年轻时的活力带动不同，这是一个成熟男人的人生。”

电影里说，人人只记得第一名，没人记得第二名，反观大多数人的人生，“我们谁都不是第一名，难道还不活了吗？”这是他更想讨论的，“戏里的铁牛、小方、大师哥，郝超越曾是亚洲冠军，他们连冠军都没有。”李晨的台词点破一切：“我曾经分离举起的每一个重量，都能让我回味一辈子，那是因为，我真的喜欢它。” 

郑恺自己想过，这个戏讲深了会不会不好？“它映射在每个人内心里，但不是每个人都会去想。”最终他还是想给出更值得给的：人生第一部个人电影，他希望做充分的表达。“像这样的创作，从我的生活中来，不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要再隔几年才能有。”就像故事末尾的口号，“跑起来，别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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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孔祥国

摄影 / 任申云

撰文 / 陈晶

化妆 / 张宇

 发型 / Jason

视频制作 / Ei PRODUCTION
制片 / 周唯

导演 / LittleSugarman
摄像 / 许可
剪辑 / 高涛

 服装助理 / 李星霖

版式设计 / 孙艳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