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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生 缱 绻 

我对文字的钟情，由来已久。

儿时在乡下，八岁才得入学，泥巴砌的课桌，班里总共二十来个孩子，个别还是去凑热闹的。

只发了两本书：语文和算术，封面的图片却很好看，内容多到让人爱不释手。至于成绩如何无人考究。

上二年级时认了不少字，开始有短篇课文出现，并且书的前两页一定是五颜六色的插画。扉页上是穿黑色大衣和蔼可亲的周总理紧紧握着掏粪工人的手，目光里尽显慈爱和温暖；第二幅是昂首阔步美丽骄傲的大公鸡，比我家那只可精神得多。上学期第一课是《秋天来了》，老师深情的朗诵让我觉得身边的秋真是美得凌寒奇峭，这都是谁写出的魔幻文字呢？

下学期第一课是《春天来了》，开头是这么几句：春天来了，冬天过去了，微风悄悄地送来了春天，地里的泥土化冻了，变松了，踩上去软绵绵的，像踩着厚厚的地毯。为此，我特意跑到庄稼地里尝试，踩上去那叫一惬意。末了躺在田埂上望着漂游的白云，心里琢磨，啥时候我能写出这神乎其神的东西呢？

遗憾的是教语文的女班主任严厉异常，眼神能杀人，是我学生生涯中最惧怕的老师之一。一定程度上限制了这一年我对她和语文的亲近感与想象力。

到三年级时语文老师换成我们后村的姑姑，人长得美，书教得认真，且一视同仁，众生平等。我开始疯狂地迷恋上语文课了，每篇课文都会背，还把没入学的弟弟教的整本书能从头背到尾。一次上课时，他偷偷在我们班窗根下背书，给老师逗得咯咯笑，就这，美女老师硬没夸我，却表扬了这小子。从此弟弟就痴迷上了文学，且半生都在做关于文字的工作。

四年级的语文老师是副校长，对我很“器重”，只要是出去参加作文比赛，首当其冲选我。庆幸我从未失手，总是榜上有名。至于铅笔、作业本、橡皮之类的战利品，都散给同学和好朋友了，我只负责参与。

这种爱好到五年级被发挥到极致，每周一次的作文课，成了我个人范文的评讲课，同村的我叫他爷爷的语文老师简直是看好我的很，总对我妈妈说：“你这俩孩子，将来肯定有出息，你可要好好培养啊！”

惭愧得很，我让他老人家失望了，年过不惑，日子依然平平，对文字的痴情并未助长我事业的进步，反倒因为骨子里那份淡泊清高远不如同龄人混得那样风生水起，自知愧对他的期待之情，知遇之恩。

那个叫王奇的教导主任承包了我初中三年的语文课，给我很多启迪，也带领我往文学殿堂里迈了一大步。

记得学朱自清先生的《春》时，第一节课老师大致通讲一下，要求我们下去尝试背诵。第二天课堂上提问，竟然没人会背，情急之下，他说：“同桌互相配合，能背下来也行。我不信这么优秀的文章都不当回事？”轮到我们两个时，对方紧张极了，偷偷在桌下拉着我的衣襟说：“我就没背，你先来吧。”我气定神闲，一气呵成。那一刻，教室内静得只听到空气的歌唱，顷刻，王老师开始激动地鼓掌，随即全班掌声雷动。

是他的优秀触及和影响了我，记得那次学《闻一多先生的说和做》一篇，他声情并茂的通读让全班同学拼命鼓掌后集体潸然泪下。他的教诲使我在通往正直和善良的道路上更加严苛和自律，所以至今我仍清楚地记得我最喜欢的那些作家：鲁迅、朱自清、愈平伯、王愿坚……且一直以他们的人品，文品为航标，时时激励鞭策自己。

他告诉大家：“你们要养成记日记和摘抄的习惯，这将让你们受益终生，且乐在其中。”可惜听者寥寥，做到者更是稀疏。我却一直坚持在做，这也许是骨子里对文字的那份偏爱，摘抄和阅读带给我的快乐是别的幸福无法替代的。

上技校后，语文成了副科，主要学习的是专业技术知识，以便为将来的工作打基础。夜深人静之际，对着北渡镇黑沉沉的夜，想象所有的庄稼在铺天盖地的寂静中或喜或悲，或动或静，而后兀自躺在床上酝酿散文与诗歌，与天地间的生灵痴缠对话。可喜的是，豆腐块大的文章时不时就在校刊上发表。那短短的两年时间，却是我摘抄写作的旺季，整整两大本的心情写照，现在还保存得很好。

工作后不久处男朋友了，热恋时的千般滋味，万种柔情是无言独上西楼。遂即便把那份：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的心境在灯下娓娓道来，镌刻在岁月深处。我的那个他说：你的才华让我倾慕，但更让我感动的是你笔端流露出的温暖和柔情，爱之一字让你写得已是淋漓尽致了。

记得生完儿子出院，第一时间拿出日记本，把惊心动魄的过程一笔笔印在雪白的纸上。动情处，泪洒纸笔。翻看自己怀孕十个月的苦与乐，忍与忧，再望一眼襁褓中粉嘟嘟的小婴儿，不禁感叹生命的馈赠，人世的多变。

荏苒的时光里，儿子成长的点点滴滴，家庭生活的百转千回，人世的艰辛，岁月的坎坷，人心的莫测，都让我对纸一一诉说。每次拿起笔，心中定万千喜悦，低头那一刻的温柔，是我和这个世界最动情地握手。

从识得汉字那一刻到如今，一撇一捺和我即成永恒对望的灵魂知己。我们心相印，情相牵，回望已然执手三十余年。

儿子上高中住校后，我得以从繁重的家庭生活中解放出来，做自己喜欢的事，暗自庆幸，正在此际，我认识了一群情投意合的老师和文友，于是，谈诗论文的生涯才正式拉开序幕，我的人生步入另一重全新的境界，这也是我最欢喜最向往的时光。

我像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孩，栉风沐雨，每天醒来都是好奇地注视这世界的一切，看花开，雨落，风起，雪至。夜是我一天的开始，我写，忘我去写，在脑海中把自己的灵魂完成一次次升华、蜕变。在这种释放中得到极致的快乐，然后去和大家一起讨论，诗、酒、茶、歌，不停地追寻，在你来我往里，一种叫友情和默契的东西在滋润，膨胀，翻飞成心目中最绚烂的彩霞。

畅想未来和文字她侬我侬翩翩起舞的日子，无比安乐满足，却也夹杂一丝淡淡的惆怅和失落，灵感来时必然要全情投入，更多时间则是一个人的寂寞、失落、孤独，可只有她们才能赋予我独一无二的自己。

余生，能和我天长地久缱绻痴缠的，唯文字而已！

【作者简介】

         郭慧敏，笔名杏花天影，现供职于平煤，倾心文学，热爱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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