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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本华说:要么庸俗,要么孤独。选择文学就意味着选择了孤独。在繁华的都市,有这么一群人,每月的第一个周五,他们带着自己的作品(小说),从城市的各个角落走到一起,赏鉴研读,品评得失,激励前行。在别人推杯换盏时,清茶论道,研讨作品至深夜。他们与浮华和喧闹保持着距离,划一叶方舟,寻灵魂彼岸。昔者曾子谓子襄曰: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我们“小说坊”栏目,将陆续编发、推出他们的研讨作品,以飨读者,也敬请大家品评、吐槽。
作者:郭慧敏 | 责编:张家凯
永福爱在人堆里说家事,人越多,说得越来劲。俺俩同村,他长我五岁,因辈分高,我管他叫叔。
八二年底,我们邻近几个村的泥瓦匠在复员村支书的带领下成立个建筑队,统共十几个人,支书能干厚道,人品好,俺庄这几个手艺不错的一直跟他干,永福是我们当中技术最好年纪最大的,却没人待见他。
端午过后,一天比一天热。那天上午在河沟丫给老孙头的儿子起新房,永福一边拉线一边咬牙切齿地说:“都熬几个月了,天天躺那不动,刺挠人。”大伙都明白他说的是他爹—君山爷。
一旁的臭蛋放下手里的瓦刀,捏起烟盒上未熄灭的小半截烟,大口大口吧嗒完后,顺手把烟头撂下,狠狠踩几脚,嘿嘿坏笑道:“照我说今黑你就亲手掐死老头,一了百了,以后我就服你,管你叫爷,不叫叔”。我狠狠剜臭蛋一眼,缓步走到永福面前郑重其事地说:“叔啊,咱村谁不知道二位老人一直都能自理,从没给你添啥麻烦,还总帮衬你。恁俩口平时对爷奶那样也就算了,到这会,该上前尽尽心,眼下你也是当爷的人了,生养的恩该咋报总得给下辈人做个样不是?”永福轻蔑地倪了我一眼,鼻子吭吭两下,丢下句:管得怪宽。背过双手骂骂咧咧转身去树荫下蹲着了。
君山爷得病是去年春天的事。
起初是吞咽困难,他没当回事,可越来越严重。到了盛夏才在闺女们的软磨硬泡里去了趟县医院,被确诊是噎食病(食道癌)。医生说年纪大了不能手术嘱咐家人好生照料,千万不能生气。同年腊月,他外孙女结婚,他想着这是大闺女的头一件喜事,就提前两天高高兴兴去了。谁知道婚礼当天中午去酒店时,永福当众给亲戚们说:“他爹去他就回家,有他的地方不能见着他爹。可难坏了所有人。”君山爷得知内情后安慰管事的说:“俺爷俩谁去都一样,永福体谅我身体不好,俺就留家陪闺女女婿,你们多操心照应着就是。”这段“佳话”是永福从他大妹子家回来后神气十足地在俺村十字街口的午饭场上宣扬的,同时还抖搂了更多让人咂舌的细节,那个神气劲不比电视里的武松差。
打那后,君山爷病情加重。过了年,就不能干活了。但他坚持不住院,闺女们请村医去家里输水,他也不让,只说不花那冤枉钱。吃了几副三妮从老中医那拿的药。
春日暖暖的午后,能见着他蹲在墙根底下晒太阳:消瘦、安静、慈祥,好比太阳落山时河面上漂着的一只小船。
左邻右舍都隔三差五去看他,陪他闲聊。百十号人的村子藏不住一点秘密,三老四少都心情沉重。永福是个例外,我发现他在工地上干活心情格外轻松,也没请过一天假。
君山爷俩口在俺村属于德高望重的那种老人。
他年轻时家境殷实,是教书先生,不仅识字懂礼受人尊敬,而且庄稼活也是把好手。被划成地主成份后,带着高帽游街,还没收了所有家当,一家七口被赶到俺村的闲置漏屋里住了很长时间。永福是老大,和他的四个妹妹一起帮着爹娘撑起风雨飘摇中那个简陋却温暖的家。再后来他们姊妹们相继成家立业,日子也一天天好起来,婚后的永福开始和爹娘有了隔阂。
那时节村里有个五保户没人管,大队找到君山爷,他二话没说应承下来,永福气得和他爹大吵,说都没人管的烂摊子,凭啥让他家收拾。君山爷的意思是:别人管不管他管不着,但是他乐意照顾,因为人都有老的那天。永福逢人就叨叨他爹脑子有病。
君山爷写得一手好字,谁家有红白事或者过年都要请他去,关于这个永福也嫉恨在心,说他爹爱逞能,遮他的看。在我们这没少发牢骚,大家对他的怪话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到了收麦种秋之季,君山爷这个农活好把式就更忙了。老人话不多,但无论谁家去请都没推辞过,永福说他爹爱管旁人的闲事,让他媳妇有借口找他茬,这个家早晚得出事。
永福娘手巧,缝缝补补,修修剪剪的活村里的女人都爱找她帮忙。后来老太太又信了基督教,农闲时节她家的屋里总是坐满老人、孩子,永福媳妇恨得紧,一直鼓动永福让给他爹提分家,夫妻为此常常闹别扭。后来只要那天他没出工,我们就明白八成是又被媳妇扣下了。
八九年桃花漫天的时节,永福四妹去相亲。他娘给丫头买了身新衣服,永福老婆知道后借故大闹一场。君山爷看出了端倪,把永福训斥一顿。同时把三间堂屋和所有家什用具都给了儿子媳妇。老俩口带着小闺女挤在东偏间的土坯房里,这才消停了段日子。
分家后的永福像脱缰的野马肆意妄为起来,趾高气扬走起路来都不知道先迈那条腿。有次我们在他二妹子的庄上盖房,二姑爷一知道信跑来主家拉我们这些娘家人去他家吃饭喝酒,永福见他二妹夫头都没抬,递过去的烟也不接。在场的人好一顿尴尬,还是支书出面圆了场,说主家管饭,不用他们操心忙乎,推让着送走了二姑爷。第二天,二姑领着孩子又来叫,永福干脆躲在主家屋里不露面。我们看不过眼,都去了二姑家吃饭,把他一个人扔在那。
入秋后,天气转凉。有天中午,我听见永福在厕所低声告诉臭蛋,他四妹出去打工给他爹写的信里夹了二百块钱,让他扣下了,信也撕了。臭蛋问他:“你爹日后知道了问你咋办?”他呵呵一乐:“我没见,谁哪只眼看见我拿信了?”臭蛋回他:“高,实在是高。”两人一顿狂笑。
中秋将至,那天收工回来的路上,永福对我们说:“老头今天又出幺蛾子了,让他大妮告诉我给他在厕所上头悬根绳子,说是身上没劲,上厕所拽着东西有个把手。我才不给他弄里,万一他脖子往里一伸,我可就说不清了。”支书皱着眉开了口:“早就不让你再出来了,在家好好伺候俺叔是正事。虽说几个妹妹轮流,可是婶子那腰弯成那,自顾不暇,照护叔还是你这儿子方便。就叔那脾气,肯定不会让闺女们扶他去解手,要不你就给厕所墙上楔根柱子,让他扶着,别里外都成你的理了。”大家一起附和,永福一看形势不对,俯下上半身,紧蹬几脚蹿了出去,瞬间消失在稠密青黑的玉米地之间的夹道上。
他在我们无奈的眼神和集体的冷落中继续开工。
昨晚我刚进屋爹就过来说:“你山爷上午去解手崴了一下,那么高的个头,加上三四天没吃啥东西,定是头晕眼花的,这一折腾怕是不行了,当时就不能说话,四个妮守着个个哭成了泪人,让人看着难受。”我问:“俺那几个姑不是在身边吗,咋让他自己上厕所了?”他长叹口气,道:“那个爹肯让自己的闺女扶着解手啊?君山为别人打算了一辈子,到了到了……”说完站起来看看漆黑的院子丢下一句:“我再去瞅瞅。”便消失在沉沉夜色里。
第二天一早起来,天阴得厉害,大片大片的黑云遮住了半边天,空气里满是大雨来临前的尘土腥气。大伙聚齐后好大一会,支书才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今个不出工了,都各自回家忙吧,没事的都去永福家,这个永福太不像话,昨天后半夜,他爹咽气前我拉他过去,他都不近跟,远远站着,看都不看他爹一眼,君山爷临走说不出话,只是不停地流眼泪。”
我们低头不语,一起朝永福家的方向走去。
此时,冷风骤起,一道刺眼的闪电划过屋脊,滚雷在山边锤响,冰凉的雨水铺天盖地哗哗啦啦落了下来……
行内点评
郭慧敏是个新人,最近才加入小说沙龙的,她写作能力的提高却十分迅速。这篇小说塑造了一个鲜活人物——“永福”。生活扭曲了永福的人性。他的冷漠,甚至说是冷酷,给人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那文字里透着冷森森的寒气。
郭慧敏文笔也出人意料的老道,无论如何都不像一个新手。
—— 文星传
作者简介:郭慧敏,女,现供职平煤。倾心文学,热爱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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